又吃过一盏茶,沐远熙站起身,说道:“出去走走!”悦晓立刻丢了手边的茶盏,眼睛晶亮晶亮的,放风耶,赶紧蹭到沐远熙旁边,做乖宝宝状,沐远熙心中一阵好笑,面色淡淡地说:“外面风大,穿厚实些。”
悦晓赶紧回头去找兰喜,兰喜早就把外衣披风准备好了,给悦晓穿戴整齐,收拾妥当,悦晓转身看向沐远熙,他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她了,一身玄色披风,边沿处露出一圈琥珀色的毛茸,衬着他单薄的嘴唇柔和许多,全部梳起的头发盘在头顶,戴上红玉冠,玄黑的眼眸在通身的装点下更加的闪耀,他站在那里,没有华丽的景色衬托,没有明亮的灯光效果,却堪堪如一幅唯美的画,宁静,慑人。
悦晓呆呆地看着他,忘却周围一切,如一位赏画者,沐远熙看着她傻傻的模样,只轻轻挑起了嘴角,眼带笑意,默不作声。兰喜和秦福见自家王爷这副愉快的表情,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扰了王爷的心情。
良久,就在兰喜和秦福以为就要这么待下去的时候,沐远熙忽然转身,掀开门帘,出去了,身后只丢下两个字:“走了!”
秦福连忙跟上去,出去前向兰喜使了个眼色,兰喜会意,上前碰了一下悦晓:“主子,该走了!”
悦晓恍然回神,“哦”了一声,便低下了头,脸上有点挂不住,兰喜前面打帘子,装作没看见。
夜风寒凉,吹散了悦晓脸上的热度,悦晓才跨出门去,便见到满天的繁星和斜挂在角落里的新月,清新的气息让悦晓心情大好,迅速抛了之前的尴尬,小跑过去,赶上沐远熙的脚步。
在没有烛火的草原上,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天上的星星努力放着光芒,月亮慵懒地眯着眼睛,夜风偷偷地一次又一次地从身旁溜过,悦晓踩着沐远熙的脚步在后面跟着,沐远熙放慢了速度,收小了步子,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夜的幕色中走去。
一望无垠的夜空和草原,让悦晓觉得一直压着胸口的石头不见了,豁然开朗起来,前面玄黑色的与夜融为一体的背影,和自己身上雪白的披风形成鲜明对比,怎么看怎么像行走在午夜的黑白无常!
想到此,悦晓扑哧笑出声来,忙捂着嘴巴,更低了头,脚步不停,一把撞上了前面停下来的沐远熙,沐远熙装过身来,夜色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是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像静逸的深潭上迷离的波光,泛着柔和的光芒。
这情景让悦晓有些恍惚,有那么一天,她为了找密妃宫迷了路,遇上了他,她问路,他一声不吭地带路,也如这般一前一后,那时她也是一门心思地紧跟在他后面,忽然前面的人一停,不可避免地撞了上去,揉着鼻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转过身来的沐远熙,当时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像微风波动过的清泉,立时又不见了,只说了一句“到了!”
原来转了一圈,她又回到了那个原点,或许那个相遇就是他们的起点,注定了他们现在的情景,默然相知,淡淡相交。
悦晓的思绪流转,眼神忽明忽暗,沐远熙不喜欢看到她胡思乱想,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她拉在身边与自己并排前行,嘴里说道:“十六年前,太医院有一位太医叫林觉,擅药理,研制出来许多良药,但他生性散漫,不喜写字,很多药方不作记录,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具体配方,据说他后来去了南竹,然后便没了音讯,于是许多药方从此失传,只余一些成药存放在御药房中,你今天用的那瓶便是其中之一,故而你不曾见过。”
悦晓的思绪被他拉了回来,只觉着这个人的秉性跟自己有点像,一样的爱折腾药,一样的不爱写字,一样的喜欢自由,都是这个朝代的异类,说不定和她一样是穿过来的呢,想着这个世界有个同类,悦晓不自觉地哼起了调子,夜渐渐深了,空中飘荡着悠缓的曲调,和踏着草地的窸窸声音~~~
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只有星,只有月,只有风,只有草原~~~
再回到京城,悦晓连皇宫都没有回,坐在马车上,直接被带到泰王府大门,在兰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大门的牌匾已经换成崭新的“泰王府”几个楷体大字,门口一对石狮威武庞大,不过气势最大的还是门口处接迎的人群,前面的姹紫嫣红,后面的整齐严肃,见到沐远熙走近站定,齐刷刷行各自之礼,齐呼:“恭迎王爷回府!”泰王爷清冷的声音中透着威严,朗声道:“免礼!”便抬脚往大门处走去,随后跟着的是各个精心打扮的姹紫嫣红,悦晓找不着状况,兰喜在耳边小声提醒她跟上,她才赶紧跟在那群莺莺燕燕后面。
王府大厅中,等悦晓跨进门槛,沐远熙已经端坐在堂上正座上,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女子,太远了看不清容貌,两侧的客座上陆陆续续有人入座,跟预先排练过似的,有条不紊的,悦晓记得兰喜说过自己的级别在这群人中是最小的,于是捡了最后面的一个位子准备入座,堂上的沐远熙早看穿她这意图,唤了她一声:“晓晓,过来!”
悦晓立刻觉得所有女人的视线都扎到她身上,不是被忽视掉了么?那就继续忽视多好,这下好了,成众矢之的了。悦晓哀怨地收住了脚步,低眉顺眼地走到沐远熙前面五步站定,行了一个标准的妻妾之礼,等着他发话,谁知听到的却是他旁边的一个温软祥和的女声:“这位就是锦妹妹吧。”
悦晓抬起头看向那个蓝衣女子,在皇宫里见过,端庄柔美的模样,不笑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翘起的,与沐远熙站在一起,一冷一温,一坚一柔,又都很静逸,如宫中的传言所说,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妃楚婳喜爱地看着悦晓,笑道:“好个机灵的模样呀!”悦晓连忙低头向王妃行礼,尽量做得标准到位,又闻秦福喊道:“上茶!”
一位看起来很有资历很有派头的嬷嬷亲自端着茶盘站到王妃楚婳旁边,看着悦晓,悦晓先是一愣,很快想起来兰喜的叮嘱,知道怎么回事了,乖乖地走到王妃跟前跪下,双手端起茶盏,托过头顶,脆脆地说道:“王妃请喝茶!”楚婳端庄地接过茶盏,浅饮一口,笑道:“起来吧!”于是这么依次地又给两个侧妃行了妇人之礼,奉茶,与另外两位夫人行了见面之礼。
路上兰喜就给悦晓讲了不同的妻妾地位不同的礼节,还一天讲一遍,悦晓就是再迷糊也记住了全套,这会儿才没有出差错。
楚婳见这厢见面礼已毕,继而又开口说道:“锦妹妹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就来跟我讲。”悦晓低头道:“是,多谢王妃!”
侧边一个身着浅粉色纱衣的女子软糯糯地说道:“姐姐真是周到,总是替我们着想,锦妹妹进得王府,可是有福气呢。”话是对楚婳说的,一双桃花眼却看向沐远熙。
悦晓微笑点头,楚婳略带责备地说道:“素瑶妹妹,休得胡言,能服侍王爷才是我们的福气,王爷好,我们才好!”素瑶连忙拍拍嘴巴,轻笑道:“锦妹妹进府,我一高兴,就口不择言了,该打该打,姐姐说得极是!”其他侍妾也都笑嗔她,气氛一下子轻松融洽起来。
自始至终沐远熙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手中的茶杯上,看样子如兰喜所说,这府中当家的是王妃,女眷家丁,府中开销用度都由王妃打理,看这其乐融融的气氛和之前王妃的好言好语,王妃应该是个好相与的,按照这样的情况,那自己无非就是从皇宫但医院搬到泰王府的小院子里而已嘛,悦晓乐观地想着,完全把自己当做场外之人。
虽然和沐远熙相处挺好的,他也,恩~~悦晓抬头看向沐远熙,很帅很酷,当然,也会温柔啦,比如拉拉手啦,抱抱啦,但是让她跟这群女人争宠,看向这群妻妾打扮得精致得体,一个个又美得不像话,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更何况这心还用在拈酸吃醋上,想想都打个冷噤,算了算了,有舍才有得,还是自己的远大前途重要,再说帅哥都只是用来看的,看看,养一下眼就好了嘛!
正当悦晓神游之际,沐远熙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眼,便看见悦晓一副了悟的神情,心下疑惑,悦晓刚回神,就撞见沐远熙幽深漆黑的眼眸,作贼心虚地低下头,沐远熙更是确定她在琢磨什么事情,一个念头闪过,不觉眼中升起了笑意。
这瞥眼瞬间的事情,却尽数落尽楚婳的眼中,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顿觉胸口压抑,喘不过起来。
正当此时,屋外跑进来两个小人儿,跌跌撞撞地扑进沐远熙怀里,嘴里软软地嚷道:“爹爹,爹爹!”沐远熙脸上冰霜消融,勾起嘴角的笑容,小心地将茶盏递给秦福,将怀里的小男孩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揽着另一个大点的小女孩。
“爹爹,你走了好久哦,娴儿可想你了!”小女孩抓着沐远熙的衣襟轻摇着,口齿清楚地撒着娇。
怀里的那个也不甘示弱,小手够着他的脖子,模模糊糊地说:“谨儿也是,想爹爹!”
沐远熙向秦福示意了一下,秦福很快拿了两件东西过来,恭敬地递给小世子和小郡主,沐远熙温柔地说道:“爹爹给你们带的礼物,看喜欢否。”两小孩抱着礼盒一阵折腾,旁边的秦福几次想帮忙,都被两小孩撅着嘴巴制止了,总算是打开了,然后是一阵欢呼,甜甜的童声说道:“喜欢~~谢谢爹爹!”可爱得不行了。
悦晓坐得远,看不清是什么礼物,总之这画面比之刚才更真实,更温馨,其他侍妾从这两小孩进门开始,或酸楚,或羡慕,或嫉妒,不过到最后都被沐远熙的笑容给摄去了魂魄,痴痴地看着他。
楚婳心中得意,这两个可爱的孩子都是她生的,除了他们之外,府中没有其他小孩,可见王爷对她的宠爱,更何况她了解王爷,他是重门第尊礼仪的,又怎会如传言那样,对一个无父无母无背景地位的女人行那苟且之事,此事必是有其他隐情,再看向坐在末座的那个素衣瘦小的锦夫人,一个不修饰不漂亮的乡野丫头,只是有几分机灵气,眼睛明亮而已,怎么会觉得威胁到自己了呢?刚才王爷看她那一眼,想必王爷只是觉得她与别人不同,一时新鲜罢了,这样的姿色和修养又怎会入得了王爷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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