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搀扶着太真径自往花房走去,早有小太监飞奔而去报信,翠谷此刻正带着几个宫女给那些培育的牡丹施肥,一听太真娘子亲自来了,赶紧命人拿水洗了手,又命人去沏茶,准备软垫,一切准备妥当后,太真娘子已经来至花房门前。
翠谷领着人出来迎接,跪了一地,太真娘子手一抬示意她们起身。满屋子姹紫嫣红早吸引了太真的目光,外面天寒地冻,而这暖房中却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太真看着欣喜,嘴里连连称赞。
待走到牡丹花前,太真喜不自禁,弯下腰去一边嗅一边爱戴地抚模着,半天方道:“这时节并非是牡丹花期,你们倒能使得它开出如此娇艳的花来,可见是用了心的,”说着回身对身后但监道:“赏。”
太监们领命去了。众人又是谢恩了一回,
翠谷自然是高兴非常,面子上更是增足了光。于是说道:“娘子能喜欢,奴婢们累点也是甜的,这牡丹最是娇贵,不能差一分一毫,奴婢们日日小心谨慎,就想着娘子能早日赏到牡丹,再过几日这一批牡丹就可以送往娘子的寝宫了。”
太真听如此说,对这个翠谷不由得亲近了些,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日后牡丹移到我宫中后,你就负责日常打理吧。”
翠谷一听,知道自己飞黄腾达之日已近,赶紧跪下磕头谢恩道:“奴婢翠谷,谢娘子厚爱,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不负娘子重托。”
云平接了太真眼色,去扶了翠谷起身,太真整个心思全放在牡丹上,翠谷服侍左右,一会儿介绍品种一会儿介绍花色,忙的不亦乐乎,太真逛着逛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喊了云平,拉过耳边低语一通,说完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来,云平点头会意。
逛了半日,太真觉得乏了,便准备摆驾回宫,这时突然发现前面桥上广宁拉扯着楚云裳往贞梅苑方向走去,太真下意识地嘀咕道:“看样子广宁和这楚云裳倒是关系匪浅。”
云平望了一眼冷笑道:“这楚云裳倒真是有非常人的魅力,刚进宫不久就笼络了梅妃和广宁公主,听说李太白先生和她关系也是不同一般。”
李太白和楚云裳关系好,太真娘子是知道的,毕竟他们有过一段共处时光,但刚进宫没些时日就能笼络刁蛮公主广宁和孤傲清高梅妃,再加上皇上每次看她的那种眼神和去裕华阁的次数之频繁,这些都直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太真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心悸,她深知,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对自己百般温柔体贴、又有诸多共同爱好的皇帝三郎,一旦付出真爱和真心,女人天生的那种欲就会越来越强烈和明显,好不容易打败了一个梅妃,如今却又多出一个楚云裳来,她比自己更年轻,美貌也不在自己之下,又和自己一样工于琵琶乐器,同样精通乐律,太真深深觉得不安,仿佛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骨子透出的那种有时候自己都感觉不到,外人却是最能察觉的。
云平看了一眼太真又看了一眼远去的楚云裳二人,接着说道:“娘子不必忧心,量这个丫头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陛下现在最宠爱的是太真娘子这宫中人人皆知,陛下宠爱娘子还将整个梨园都交由娘子打理,可见是万分的恩宠和信任,早前陛下宠爱武惠妃也没有达到这个境地,凭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想攀上枝头也是白日做梦。”
太真听她如是说,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不管如何她说的多少在理,皇上虽说对她有些许爱慕,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也没什么轻举妄动的,只要自己把握的好,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又嘱咐云平道:“刚才之事你可记下了。”
云平点头,“娘子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做。”
再说这广宁公主几日不见楚云裳,又没有子木的消息,更是觉得烦闷,终于跑到裕华阁死活拉出了楚云裳来,一起往贞梅苑找梅妃解闷。
楚云裳不愿出裕华阁一方面是照顾俞瑶,一方面却是在温习梅妃所传授之惊鸿舞,只恨自己愚钝无法完全舞出惊鸿舞之精髓来,学来学去也只是东施效颦,差强人意罢了。所以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梅妃殷切的目光,所以干脆将自己闷在裕华阁潜心专研。
未曾想广宁的泼劲自己更是招架不得。只好随她往贞梅苑来。
绿芜刚侍候梅妃用过膳,梅妃歪在暖阁榻上小栖,就听广宁拉着楚云裳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红绸一见她们来,顿时来了精神,跑过去笑道:“还是我们公主面子大,我去还请不来呢。”
楚云裳知道是说上午请她来之事,脸色微红忙赔罪道:“红绸姐姐在上,奴婢罪该万死。”
说得众人都笑了。红绸更是笑得直扬起拳头去锤她。
梅妃从软榻上坐起来,笑道:“难得广宁,你们大家也欢闹些。我也跟着乐一乐。”
红绸一听跑到梅妃身边嗔怪道:“娘娘此言,到是说红绸在还不能逗娘娘一乐咯,红绸每日想着法的逗娘娘笑,娘娘不知道怎么开心呢,这会子又这样说,真是伤了自家人心。”
梅妃不等她话音落就拿着手绢丢向她,笑道:“红绸这丫头越发要骑到我脖子上来了。”
众人又是哄笑了一阵。绿芜等大家笑够了笑累了,早已经备好茶水,端了来。
“这是我搜集了今冬第一场雪的雪水泡的祁红,这么冷奠喝些暖暖身子吧。”
说着往每个人旁边的桌子上各放了一盏。
梅妃端起来正要喝却又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楚云裳知道梅妃的身子不好,这会儿还咳嗽着,必是又去了梅园。
“娘娘可要保重身体,眼下虽不是隆冬天气却还是极寒的,梅林风大,还是小心养着才是。”楚云裳放下茶杯走上前去关切道。
梅妃咳嗽止住了喝了口茶,便放下了。
“无碍,老毛病了,自幼脾胃虚弱,咳嗽几声也是常事,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忧。”
楚云裳小心地给她拍着背,心里却想着自己一个现代来的,竟然连古代一个小小的感冒咳嗽都解决不了,真是觉得自己没用,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记起一件事来。这个方子可是妈妈经常为自己做的,怎么就忘记了呢。那时候自己感冒不吃药,妈妈又是担忧又是无奈的时候都会用那个方法的。虽说不是药到病除般神效,可也是屡试不爽的。
一面想到,一面赶紧吩咐绿芜去御膳房要些雪梨和冰糖,再去太医署要些川贝,顺便再拿些小竹签。
众人皆不知其意,但是看她这么珍重,也都想看看她究竟要干嘛。
“云裳,这大冷天的你吃什么雪梨,怪凉的。”红绸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砸吧砸吧嘴问道。
绿芜倒像是知道了什么,领命去了。
广宁细细地饮了一口,称赞了一回道:“云裳这是在为娘娘找偏方呢。娘娘能得绿芜云裳这等悉心服侍,就是有病也没有不好的道理了。”
红绸听如此说,站起身道:“谁说只有她们,还有我呢,绿芜笨嘴拙舌的未必寻得来,我且去助她一臂之力。”说完已经跑出去了。只听外面声音喊道:“绿芜,你等等我。”
梅妃自然是感激自己在这深宫之中能得她们如此诚心关爱,虽说自己已经不能再得圣恩,但这深宫生活也不至于过但过凄凉。自从搬进这上阳宫,自己栖身于贞梅苑,整日里和自己最喜爱的梅花为伴,又得红绸绿芜二人伴随左右,今又有楚云裳,梅妃真是觉得仿佛此生倒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了。但是只有她自己的内心知道,她还是心有不甘的,谁叫她是江采萍,那个曾被众多少年郎感慨“不知谁家儿郎有此福气,能够娶江采萍如此人间仙子为妻,真是三生之幸也。”自己是太过孤傲清高了些不肯与那些俗物为伍,却偏偏对这个大唐皇帝动了情,曾经一曲《梅花落》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初的万千宠爱,他口中念念不忘的“梅精”,他们亲手种下的梅树,这点点滴滴到如今都付诸东流成了她心底最无法再直视的痛。
想到这里,梅妃缓过神来,面对众人,她感到有些失态,楚云裳依着她身边为她又披了一件貂绒雪领大衣,梅妃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的东西楚云裳自然是明白……
“娘娘勿要如此感伤,有些事左右不了的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广宁只认为说的是风寒之事,也接着说道:“这等小病或两三天或多个两日自然是好的,娘娘不必忧虑。”
梅妃听楚云裳说的话仿佛能洞穿自己的内心世界,正觉诧异,又听广宁如是说,笑着点头,说道:“公主说的正是呢。”
楚云裳是真正明白梅妃的,不管梅妃说与不说,她都知道。因为她是来自未来的人,她可以是任何人的心月复也可以是任何人的知音,却惟独无法做自己心灵的指路人,因为她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仿佛这个时代以来她的身体都不再像从前那样受自己支配了。她知道她们所有人的命运,却惟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不一样会儿功夫,红绸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几个个头还算大的雪梨和一包冰糖。众人问绿芜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红绸笑道:“就知道这丫头没我腿快,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话音刚落,绿芜就进来了。手里是用厚厚的纸包裹着要来的川贝和竹签,楚云裳接过来时还能感觉到暖暖靛温,想必是绿芜担心路上沾了湿气将纸包揣在了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