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将军府。
翠竹亭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半晌无言。
沉默还是沉默。
“适才说的话，你可想清楚了？”
楚云裳耐不住还是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子木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走到亭子边上，看着不远处的湖水出神。
楚云裳见他这般沉得住气，越发显得自己的急躁。
“我和你说的那些你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子木回身看着楚云裳，嘴角含笑，说道：“你何时变得这样关心我了？”
一句话堵得楚云裳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日益冷漠起来，他们毕竟没有像从前那样朝夕相处了。他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因为你是我二哥。我和大哥都很担心你。”
终于找到了托辞，但是很显然理由很苍白，子木听后笑了一声。
“那我可要感谢你和大哥的好意了，只可惜我不能接受别人给我安排的命运。”
“没有人安排你的命运，我们只是在帮你度过眼前的难关而已，你真没必要想那么多。”楚云裳对于子木会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惊讶，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这么不近人情？
子木又回身坐回桌子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楚云裳，依旧嘴角含笑。
楚云裳气急败坏的走到他身边坐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半质问半哀求地说道：“你到底想怎样？你觉得你仅靠你自己就可以安然无恙了？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子木微微皱眉问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发生了吗，为何你会忧虑成这样？再说就算有什么事发生我也能承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让我亲近杨国忠，我是断然做不到的。”
楚云裳一拍脑门，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疯了才会找到他说这些废话。
“没有让你真的亲近他，而是假装，假装懂不？做戏懂不？演戏，演戏会不会？”
“不会。”
楚云裳端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就要走，与其和这头犟驴在这废话，真不如找个地方好好乐和乐和总比看着这样一张臭脸来的好。
“你去哪？”
见楚云裳站起身要走，子木头也不抬地追问道。
楚云裳回头白了他一眼，怒道：“我去哪也不归你管，我做什么更不需要你过问。”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将军府。
蓉儿端着点心由远而至，刚走进亭子看见亭子里只剩下子木一人，诧异道：“云裳呢？说好的要尝尝我亲自做的点心，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子木轻叹口气，闷闷道：“走了。”
蓉儿看着远处的门廊，出了一会儿神。
楚云裳碰了一鼻子灰回到裕华阁，一进门就闷闷地坐在那喘气，此时裕华阁只有两个小宫女，见楚云裳回来了，赶紧过来倒了杯水递给她。
“主子和桑晴去杏芳园陪陛下和太真看戏去了，说是杨国舅特意从宫外请回来的戏班子，是太真娘子进宫前最爱听的，她说让你回来之后也过去。”
楚云裳喝了口茶，没好气地说道：“没兴趣，你代我去转告她，我今日疲乏先睡了。”
那小宫女看看窗外的夕阳又怔怔看了楚云裳一会儿发现她真的没有打算再出门的意思，这才答应了出门去了。
楚云裳喝了茶后边起身上楼去了，但是天毕竟没有黑，怎么说睡觉就睡的着呢，更何况受了子木一肚子气，又如何睡的下。思来想去，突然想到梨园的念奴，好像也很久没有再去看她了。反正闲来无事，倒不如去梨园走一趟。
楚云裳穿过御花园顺手摘了朵小花拿在手里边走边看着手中的花朵出身，一个不妨倒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险些没有摔倒。
正要回头想要质问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搞得恶作剧，还未开口就听见假山后面一个人哎呦哎呦地叫道：“哪个没长眼睛的走路不看脚下的？踩到你大爷的锄头刚好戳到爷的眼睛。”
楚云裳一听这声音倒像是个太监，心想这是哪个宫但监出言如此恶俗。
那人随声音一起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看来真是打着眼睛了，只见他捂着眼睛呲牙咧嘴看着楚云裳，像是要极力瞅清楚楚云裳的长相一般，看是却死活看不清楚，满眼的泪花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说，你是哪个宫的？没看见我正在锄地翻土吗？”
楚云裳往前走了走，看到假山后面竟然是一片平整的土地，此时已经被翻新了一大块，像是要种植什么东西。
“真是抱歉，我因为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希望公公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小太监许是眼睛打的真雄了，没好气地说道：“饶诉你，我这次饶诉你，你下次再不小心，万一真打中了不该打中的地方，你担待的起吗？”
楚云裳浑身瞅了他一圈也不知道哪里是最不该打中的地方，但还是很诚恳地继续陪笑脸道：“公公，奴婢下次再看见公公绝对会绕开远远的保证不会再出现此次意外。”
“什么？绕着我走？当我是鬼么？”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只要公公肯饶诉奴婢这一次，奴婢一定回去好好思过，保证不会再犯如此愚蠢的错误了。”
那小太监看楚云裳也算诚恳，再加上自己的双眼真的需要休息，于是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让楚云裳走了。
虚惊一场，楚云裳这样侥幸地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身后那个太监却突然喊住了她。
“你是梨园的？”
楚云裳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背对着他点了点头，身后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了声“去吧。”楚云裳这才解月兑出来。
梨园。
因为楚云裳随皇上来过梨园几次，所以李龟年，张野狐等人也都对她有印象，而且印象还不错。
此时梨园正在排练上次李白所作的《清平乐》。
楚云裳见念奴不在其中，但是见李龟年和张野狐正在很认真的教习，也就不好意思打扰，只得自己训了凳子远远地坐着等候。
“你们按照我说的再练习一遍。”李龟年吩咐道。
众弟子皆回了声“是”，便开始在张野狐的督促下再次练习。
楚云裳见李龟年朝自己走来，赶紧起身请了安。
李龟年笑道：“楚姑娘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梨园啊？莫不是在裕华阁就听见我这新谱的曲了？”
楚云裳也被他逗乐了，笑说道：“李大人真是抬举奴婢了，奴婢不是那顺风耳哪里就能在这么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得到这里的曲子呢？”
李龟年接道：“如此说来，既不是为了曲，那就只有为了人了。”
楚云裳叹道：“李大人果然眼力了得，什么都逃不出您的眼睛。”
李龟年哈哈大笑道：“哪里是眼力好，分明是你一进来就东瞅西看的，如此明显的举动，旁人看在眼里谁会看不出？”
楚云裳惭愧地点点头，说道：“闲来无事，想看看念奴最近可好？”
李龟年听到念奴的名字微微一怔，但是很快平复了情绪，问道：“你和念奴很熟识？”
楚云裳如实相告：“倒谈不上熟识，只是有过几面交情，因合得来所以多了来往。”
李龟年叹息道：“说老实话，念奴确实是好苗子，只可惜心思用错了地方，身体又不好，你既然和她走得近，就去开导开导她，近日身体不适，倒也没怎么练曲。”
听闻他如此说，倒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说来也是，自己和念奴在他面前毕竟只是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又有什么能逃出他的眼睛的呢。
“念奴病了？她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李龟年见她这般心急，知道她是真心在意念奴的，于是扬了扬手招来一个小丫头，那小女孩一路小跑来到面前。
“叶儿，你带楚姑娘去探望下念奴。”
那个被唤作叶儿的小女孩清脆地回道：“是，大人。”
楚云裳辞别李龟年便跟随叶儿往后面梨园弟子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叶儿时不时地回头打量着楚云裳，满眼充满疑问和好奇。看的楚云裳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楚云裳脸上似有不悦，赶紧止住笑问道：“你为何一直回头打量我？”
叶儿听她这样问，也不立即回到，又走了一段路才说：“我看你，是想看一看你是不是好人。”
这话又让楚云裳感到好笑，小丫头年纪不大，警惕性倒是很高。
“放心吧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吧。”
叶儿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伤害不了我，我也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你会伤害念奴姐姐。”
她突入起来的回答，让楚云裳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叶儿只顾自地接着说道：“念奴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园子里就数念奴姐姐对我最好，有好吃的先给我吃，好玩的也先给我玩，现在她生病了，我要保护她。生病的时候没有力气，有我保护她，坏人就接近不了她了。”
楚云裳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走在叶儿的身后，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看样子也只不过十岁的样子，看来来梨园的时日也不是很多，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就知道学会保护自己关心的人，或许在她孩子纯净的心灵里，谁对她好谁就是好人吧。
“叶儿，放心，我是你念奴姐姐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关心念奴姐姐好不好？”
叶儿诧异地回过头来再次打量了一眼楚云裳，半晌终于露出微笑。
“好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已经来到了念奴的住处。
叶儿在门外轻轻地说道：“你进去吧，我去给你们泡茶。”
楚云裳本想看住她不让她这么辛苦，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小丫头已经撒腿跑的没影子了。
轻轻敲了敲房门，没有声音，再次敲了敲还是没有声音，楚云裳感到奇怪，正准备踮起脚往里面看的时候，叶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念奴，姐姐，在，在前面的亭子里，你快去吧。”
说完又是一阵风似的奔走了。
楚云裳看着她瘦小的身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顺着叶儿指的方向，楚云裳寻路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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