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朝国的人一年中最看重三个节日:春节、元宵节和中秋节,在这个时空并没有什么清明节、端午节和七夕节,正因为可过的大型节日少,春节、元宵节和中秋节就显得尤其重要和隆重。爱睍莼璩
静月了解到,在溪朝国过中秋节时,每家每户都要制作八样点心,寓意八珍玉食,生活安康,合家团圆,幸福吉祥。即使是在贫穷人家的中秋饭桌上,也可以看到努力凑齐的八样代替点心的粗食。
当今皇上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无论是大节日还是小节日,他都喜欢群臣陪着他一起乐,也不管文武百官是不是心甘情愿,似乎他看不得别人一家开开心心地过中秋,留他自己在皇宫一样。
静月从刚回京城的时候,就比较讨厌皇帝的自作主张,没事给宋家添什么捣乱的嬷嬷,虽然他也可能是受害者,但自己过得不顺心,也不要给别人找不自在呀!
“月儿妹妹,你没事吧?”
静月正闷着头月复诽此刻高高端坐在大殿龙椅之上一脸喜气洋洋的皇帝时,宋静珂见她从进宫到坐下饮宴开始脸上一直是神游天外的表情,不禁出声相问。
“静珂姐姐,我没事!”反正自己以前是个傻子,而且现在还时不时会“复发”痴病,就算在皇家宴会上发呆也不会担心有人找她麻烦。
今日皇宫的中秋晚宴,宋家只来了宋老爷子、宋战远、苏氏、宋景祁、宋静珂和宋静月。原本宋家人是没想让静月进宫的,但皇后亲自下口谕一定要让宋府嫡女到场,宋老爷子等人也没有办法。
静月进宫后表现得很乖巧,一直低着头跟在苏氏身后,身边也只跟着冷眉一个丫鬟。
宋家人进宫的时间比较晚,等他们到的时候,正式的宴会也要开始了,静月也因此避过了和那些贵妇小姐们打招呼寒暄的机会。她想,爷爷应该是故意踩着点儿进宫的。
一进入大殿,静月和静珂就坐在了苏氏的身后,她们的左边是安宁侯府的人,右边是威远将军府的人,正对面则是苏府的人。大殿中除了皇室的人,其他皆是男子坐前排,女子坐其后,以品级高低为顺序而坐。
不过,静月发现也有例外的,那就是她被静珂叫回神后,竟看到夜云天也在,而且还和萧辰域、贤王坐在一起。这萧辰域和夜云天不是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吗?什么时候能同桌饮酒了?难道是打出来的革命情谊?
静月在偷瞧萧辰域和夜云天的时候,这两个男人也在留意她,更确切来说,是从她一进入他们的视线开始,两个男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察看着她,当然,他们也没有忽视对方留在静月身上的视线,只是碍于贤王在场,只能暗地里较劲。
“域儿,夜庄主可是本王请来的贵宾,你不可怠慢呀!”贤王见萧辰域对夜云天总是视而不见,就用长辈的口吻说道。
萧辰域脸色沉得可怕,只是端着酒杯微微点了点头,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贤王的不能不给。
“贤王爷说的哪里话,云天是您的晚辈,平等待之即可!”夜云天最敬重的人便是贤王,所以当他盛情邀请他前来赴皇宫中秋晚宴的时候,他便来了。按说,江湖人是不参与皇家事的,但想着来这里或许能见上静月一面,而且是穿着女装的她,夜云天就不再犹豫了。
“既然云天你这样说,本王可就不客气了!呵呵!域儿比你小两岁,说起来,他喊你一声大哥也不过分!”贤王爷可是给杆子就爬的人,夜云天如果能够成为他们这边的人,那是再好不过了,但即便成不了,他也不希望夜云天变成他们的敌人。
萧辰域面无表情地说道:“不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什么?贤王爷看着萧辰域愣了,心想:域儿今天真是奇怪,以夜云天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只可好言好语对待,绝不应该多为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夜云天温润地笑着说:“越王说的是,不需要!”他也不想有这么一个像冰块的弟弟,更何况——哼哼!
大殿正中央宫中女子表演的助兴舞蹈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在场的贵女小姐们为皇上以及众人表演才艺的时候。
第一个表演才艺的是皇上还没有出嫁的小女儿怜花公主,她的年纪和静月相仿,长得是肤如凝脂,杏眼明仁,亭亭玉立,仪态万千。
怜花公主身穿七彩纱衣,长袖曳地,随着宫中乐师悠扬婉转的音调而翩翩起舞。一甩袖如彩练飘空,一扭腰似杨柳随风,舞姿翩跹,宛若精灵。
不愧是皇家公主,要跳出如此美丽流畅的舞蹈如果没有五六年的功底是根本不可能的。静月在心底暗暗称赞怜花公主。
“下一位香菱郡主!”薛公公高声喊道。
静月看到一身奢华大红纱衣的妩媚女子轻移莲步来到大殿中央,美若天仙,艳若桃李,不过她眉眼微抬,显得有些目中无人,心高气傲。
这香菱郡主乃是当朝四王爷萧奇之女,亦是郑太妃的嫡亲孙女,听说她是溪朝国最难缠的一个女人,曾自诩是“溪朝第一佳人”,就连凌可人见到她,也是绕着弯走。
香菱郡主表演的才艺是古琴,只见她优雅端坐在琴案前,葱葱十指轻抚琴弦,琴音清脆悠远,引人入胜,称赞一句“天籁之音”也不为过。看来这香菱郡主还是有真功夫的,
一曲结束,众人鼓掌欢呼,纷纷称赞香菱郡主琴技高超,无人能超越。听到这些赞美声,香菱郡主得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下一位云国公府云谭雪表演!”薛公公的嗓门虽然尖细难听,但穿透力还是很强的。
不过云谭雪站起来之后,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对皇上说道:“启奏皇上,臣女为了中秋佳节宴会上要给皇上助兴,特意邀请了几位闺中好友一起编排了竹剑舞,请皇上允许臣女等去换衣衫一同表演。”
“哦——是何人与你一起表演呀?”皇上也来了兴致,每年的中秋宴会都没什么特别的心意。
此时,静月身边的宋静珂,和左右两边的唐敏、李紫盈都站了起来。三人走到大殿中和云谭雪跪在一起说道:“启奏皇上,是臣女!”
“好,好!你们快去准备,朕等着欣赏你们四人的竹剑舞!”皇上龙颜大悦地说道。
很快,云谭雪、宋静珂、唐敏和李紫盈就换好衣服出来了。静月一看宋静珂她们的装扮,禁不住心中一乐,这四个人竟然穿着一模一样真丝面料,荷叶领,对襟盘扣的银白太极服饰,齐腰长发还全都高高用黑色缎带束起。
不用说,一定是宋静珂见静月和冷霜几人每日早上穿着太极服练剑,才想到这一个点子的。
四人奇怪的装束立即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再加上她们手中都有一把绿竹削成的长剑,站在殿中真像四位英姿飒爽的女战士。
鼓声起,四柄长竹剑合为一处,或你推我挡,或步伐身姿一致,一招一式干净凌厉,气势十足。
大殿中的人都有些看傻了,尤其是那些贵门公子,他们以往只听说云谭雪、宋静珂、唐敏、李紫盈是溪朝国有名的四只“母老虎”,不善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偏偏喜欢舞刀弄枪,没有一点儿女孩子家的温柔可爱。如今看来,这不温柔、不可爱之人也别有一番风情和滋味。
殿中的贵女小姐们有羡慕的、有不屑的,更多的是嫉妒,尤其是香菱郡主、凌可人、郑曼儿和郑烟儿。
这一场中秋献舞,让云谭雪四人扬名整个溪朝国,更让她们成为很多豪门公子痴恋的对象,但同时她们也给香菱郡主、凌可人、郑曼儿、郑烟儿一个联手对付她们的契机,给自己树立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接下来的贵女小姐们也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但比起怜花公主的舞、香菱郡主的曲,以及云谭雪四人的新颖,都是差强人意了些。
就在静月以为全部的才艺表演都结束的时候,薛公公竟然喊出了她的名字:“最后一名表演者——宋家静月!”
搞什么!没人给她报名要参加殿前表演啊!她假装惊诧地抬头,恰巧看到凌皇后嘴边那快速消失的冷笑。想阴她,高兴的不要太早!静月一脸懵懂地站起来,走到了大殿中央,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就不吭声了!
皇上也纳闷了,这宋战远的女儿痴病是好还是没好呀,既然要表演,为什么不吭声呢?其实,皇上不知道,宋家和静月根本就没有要表演才艺的打算,是有人暗中使了手段,想要看宋家的笑话。
“丫头,你要表演什么?”皇上瞅了一眼宋战远和苏氏,发现二人眼中都有担忧,于是就和颜悦色地问静月。他现在好不容易和好友的关系缓和了一点点,可不能欺负他的女儿。
静月抬头很平静地问:“皇上要我表演什么?”
“大胆,皇上面前岂能自称‘我’,宋家是怎么教女儿的,这么没规矩!”凌皇后声色俱厉地喝道。
静月理都没理她,反正她在别人眼中是个随时要复发痴病的傻子,她不懂人情世故和皇家规矩也没什么。于是,她继续又笑着问了一遍皇上:“你要我表演什么!”
好嘛,这次连皇上都不喊了,直接是“你”。殿下的群臣及家眷都为宋家的这位嫡小姐捏了一把汗,她这是找死呢,没看到皇后的脸都快被她气变色了。
皇上也不在意,他坐在龙椅上,已经明显能感到四周的低气压,这些“气压来源”有身边的皇后、太后和太妃,还有宋家、苏家,再来就是贤王那个方向。
他这个皇上招谁惹谁了,又不是他欺负人家小姑娘,没看他正低段迁就她吗?
“丫头,你就表演自己最拿手的吧!”皇上说话更加柔和了。心中不断催眠自己:他是厚脸皮的皇上,看不到皇后投来的怨怼,看不到宋苏两家发射过来的不满,更感觉不到自家儿子看他时的冷冷眼神。
“嗯?这样啊。我以前在千荒山的时候,有个种地的老爷爷教我念了几首诗,我念给你听吧?”装傻装痴谁不会,等着吧,让她表演可是要有表演费的。
“好,你快念吧!”皇上巴不得让她念完赶快回去。他不是欺负痴傻少女的坏人,他是个好皇上呀!
“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
“半夜呼儿趁晓耕,羸牛无力渐艰行。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
“运锄耕劚侵星起,陇亩丰盈满家喜。到头禾黍属他人,不知何处抛妻子。”
一口气念了五首与农有关的诗,每念一首静月的声音就高一度。铿锵有力的少女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此刻坐在龙椅之上,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萧玄。
萧玄二十岁登基为帝,一心励精图治想要打造一个太平盛世,但朝堂风云诡谲,大权旁落,如今他这九五之尊还要看臣子脸色,更可怜他溪朝百姓也身陷苦难,度日艰难。这哪是五首诗,分明是打在他脸上响亮亮的五个巴掌。
“皇上,还有一首,你要不要听?”静月无心关注其他人听到她说出的这些诗,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她只关心龙椅上的那个掌管天下百姓生存的男人。
“说!”皇上恍然间明白,这个刚才脸上还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少女,此刻正在用天下百姓的心声,来和他这个帝王做交谈。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静月眼神明亮,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好,好!哈哈哈,是朕的错,朕的错!”皇上仰天大笑,只是他这笑声中,更多的是帝王的羞愧、自责和悲苦。
他这个皇上当得也很辛苦吧!静月看着突然从龙椅上站起来的皇上,心中同情地说。
“薛公公!”皇上凛然而立,不怒自威,君王气势,无人可敌。
“在!”薛公公赶紧跑到皇上跟前。
“传朕旨意,通令全国,百姓免田税三年,休养生息!”他不要再做一个窝囊的皇帝,不要再做一个畏首畏尾的皇帝,他是溪朝国的君主,他不能让他的子民饿死。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凌兰杰和贤王更是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只不过一个是震惊和恼恨,另一个是欣喜和激动。
“皇上英明,百姓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所有人都要站出来发表意见的时候,静月突然中气十足地喊道,而且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朝着皇上跪了下去。
紧接着,云国公府、锦宁侯府、安宁侯府、宋府、苏府、威远将军府以及其他几名官员及家眷都聚在大殿中,朝着皇上口呼:“皇上英明,百姓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声音震得整个皇城都听得到。
第二天诏令一出,举国欢腾,百姓更是家家燃放爆竹庆祝,犹如过年一般。
当夜,宫宴散去。皇宫御书房内,更是喜气洋溢,君臣同乐。
“痛快,痛快!朕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通畅淋漓过,哈哈哈。硕弟,战远,你们可看到凌兰杰脸上的神色,都要被朕气得七窍生烟了,哈哈哈!”皇上一直在书案前兴奋地走来走去,脸上的开心笑容怎么也隐藏不住。
“皇兄说的是!今日这一道旨意下的好。这些年来,虽然不是皇兄本意,但百姓连年来的确因赋税严重和天灾人祸,而变得家中无米可食,地中无粮可收。”贤王也是一脸喜色。他以为自己这个总是要有万全之策后才行动的皇兄,是不会像今日这么果断的,没想到,一个宋家小小的丫头就激得他如此毅然决然。
相比较贤王这个亲弟弟来说,其实宋战远比他更了解皇上萧玄。今日这“三年免税”的圣旨看起来是因为静月的那几首诗让皇上下的旨,其实不然,恐怕比谁心计都深的皇上是早有此想法,只不过赶巧儿被自家女儿碰上了。
“战远,你有一个好女儿呀!你给朕说实话,那丫头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傻过?”皇上脸上带着笑意,有些眯起眼睛问老老实实地站在贤王身边的宋战远。
宋战远一听,脸上就闪过了怒色和无奈,他没什么情绪地说:“皇上说笑了!当年臣的宝贝女儿为什么会痴傻,皇上不是比谁都清楚吗!难不成我宋家还有天大的本事,让整个太医院都跟着撒谎吗?”
皇上听完宋战远的话,脸上所有的喜气和探究都没有了,只剩下愧疚。他张张嘴,想要对宋战远解释些什么,终究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贤王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将军,皇兄并不是不相信你,更不是不相信宋家,只是你家丫头前后变化实在是大,就连本王在千荒山见她之后,也觉得你这个女儿实在是聪慧异常。”现在,贤王更是如此觉得,这宋家静月绝对不能小看。
宋战远依然平静地说道:“王爷说笑了,月儿福大能捡回一条命,是我们宋家列祖列宗看顾,至于聪慧,我家月儿自小就聪明伶俐。说起来,如果不是某人多事,她此刻的不凡又有谁会认为异常呢?”
皇上和贤王想想也是,宋家静月一直可都是宋苏两家的手中宝,当年小小年纪的她琴棋书画便已经有所涉猎,而且比同龄孩童显得更为聪颖,如果不是她突然痴傻,恐怕皇上早就预定她为皇家儿媳。不过,如今也不晚。
“战远,月丫头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吧?说起来,她早就该是朕的儿媳,只是——唉,往事已矣,如今她已经痴病全好,又变得如此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你看,她和朕的域儿喜结良缘可好?”皇上觉得好女孩不能被别人抢走了,一定要先给自家儿子预备下。
宋战远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道:“皇上,不可!月儿此生绝不会嫁入皇家!”
“为什么?”这次是皇上和贤王一起出声问道。
说实话,他们两个都想静月变成萧辰域的妻子。虽然目前来看,静月有多大的能耐他们还不知道,但以萧宋两家的渊源,如果日后萧辰域坐上那个位置,那么后宫之中必定有个显赫的地方是留给宋家的女儿的。
宋战远斩钉截铁地说道:“月儿不适合皇家,我宋战远也绝不会送女儿进皇宫。皇上和贤王应该清楚后宫就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臣宁愿带着妻女驻守苦寒边疆,也不想女儿与他人共侍一夫,整天尔虞我诈。”
皇上和贤王听得出宋战远话中的决绝,不过皇上还是不死心,他就是想看到自己冷冰冰的儿子和人家暖洋洋的女儿在一起,况且这曾是他和心爱之人的期盼,他也想为那泉下之人弥补上这一份遗憾。
于是,皇上放软语气,有些悲凉地说道:“战远,朕知道你心中对朕一直有怨。当初,朕没有护得了婉儿,又一念之差害的你女儿变痴傻,你怨朕是应该的。只是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祸延子孙,朕看得出域儿对你家月儿是有心的,况且如果不是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两个原本就应该是一对夫妻。”
宋战远知道皇上这次说的话是内心深处的真诚之语,只是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犹豫心软,所以他也直截了当地说:“皇上,臣心里从来没有怨过皇上。当年那条路是婉儿师姐自己选的,她未曾后悔过,所以臣也从未埋怨过。至于月儿那件事,皇上本意也是好的,所以,臣也不怨。只是,越王非臣女儿良配,他心大性狂,冷血无情,虽是帝王之才,但绝非良婿之选。臣只愿自己的女儿能够找个知她疼她护她一生的好男人,安顺平和地快乐生活。”
皇上听完宋战远这番话,脸上已经是气出了颜色,就连贤王的脸色也是不好看。
“朕的儿子就这么不堪?配不上你宋家之女?”皇上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萧辰域虽然性子不好、名声不好,但说到底也是他堂堂一国之君的儿子,是溪朝的越王,怎么能被说的这么不堪呢!
宋战远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皇上杠到底:“皇上赎罪,不是越王配不上臣的女儿,是臣的女儿无福消受。皇上,宋家对萧家的忠诚是不需要一桩婚事来加牢的。”
“战远,这么多年了,难道朕还不信宋家吗?你真的就以为朕是为了巩固皇权才要域儿娶你家静月?域儿这些年过得有多苦、有多累,你们不是都比朕还要清楚?朕狠心送他去龙山,却没想让他变得心冷如冰;朕思子心切接他回宫,却没想让他一夜间嗜杀成魔。这些年看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无心无情的世界里,朕这个当父亲的能不心痛吗?朕今晚第一次见他用温和的眼光看人,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让朕看到了希望。我要的是一个有心有情的儿子,战远,你明白吗?”皇上字字肺腑,句句痛心,说得眼圈都红了。
贤王也是心痛不已,萧辰域虽说是他的侄儿,但和萧辰梁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一样的。
他见皇上已经有些哽咽,甚至背转过身去,不看他们,就对宋战远说道:“大战远,皇兄他是一片真心,你先莫要如此激烈反对。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皇兄今日只是一个提议,如果域儿和月儿彼此无心,强扭的瓜也不甜,但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难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要棒打鸳鸯不成。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莫要为孩子们无法预知的事情伤了和气。今日该是畅饮美酒的时候,本王家中藏有百年老酒,咱们兄弟三人好好醉上一场!”
要不说,有了贤王在,这天下再难解决的事情,也能先解决一半。皇上和宋战远听完贤王的劝解,心中激动的情绪都平复了一些,而且二人仔细想了想,贤王说的也没错,来日方长,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这么着急!
不过,皇上想的是:时间还很长,让自家儿子和宋家女儿两情相悦,还是有机会的;而宋战远想的是:事情还不急,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给女儿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但绝对不姓萧。
只是,皇上、贤王和宋战远都不知道,他们三人在御书房的对话,全都被某人听了进去,而且他是黑着脸离开皇宫的,吓得一路上遇见他的宫娥太监都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他,心中还不停地嘀咕道:“谁今日把阎罗似的越王惹恼了?这不是要人命嘛!”
静月哪晓得自家老爹在皇宫里为她的婚事据理力争,一回到宋府,她就被宋战杰、宋站伟叫到了宋老爷子的书房,谁让她的那几首诗太轰动,还没有离开皇宫就已经传来了。
面对宋战杰和宋站伟的连连追问,静月只得告诉他们,自己在大殿上月兑口而出的那些诗是无意中在平山镇一个落魄书生的书画摊看到的。宋老爷子见静月脸上有为难和疲累之色,就做主让她回房休息去了,静月这才被两个叔叔放了一马。
回到归梦院,问了钱嬷嬷几句话,静月就洗漱上床了,几个丫鬟也让她打发回去休息了,不过她没有躺下休息,屋里很是安静,最适合她躺在床上想事情。
自己最期待的春节和中秋节全都被皇上搅合了,静月想想还有点小委屈。中秋佳节,本应该是一家团圆赏月的时候,可是进宫回来都快深夜了,家人也都累了,哪有什么兴致再欣赏皓月凌空。
“唉——”终究忍不住,静月还是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就像一阵毫无预料的秋风一样,萧辰域突然出现在了静月的床前。当然,静月还不想承认,是对方武功太高深,竟然能避得开她灵敏的耳朵。
猛地坐起来,静月大睁着双眼看着萧辰域问:“你怎么来了?”
“你也讨厌我来?哼,我偏来又如何!”萧辰域阴郁地盯着静月说道,然后还没等静月有所反应,他就迅速地坐到床上,将静月抱了个满怀。
“萧辰域,你怎么了?没病吧?”静月觉得此刻的萧辰域有些不对劲,有些故意和她较劲似得,她今天没有得罪他呀!说起来,她还帮了他大忙了呢,怎么现在倒有些像兴师问罪?
“你喝酒了?”静月被萧辰域抱着挣月兑不开,她闻到有淡淡的酒味从萧辰域的身上散发出来。
“一点点!”这丫头的鼻子这么灵?他来之前已经喝了醒酒茶,还专门洗了澡,竟然还能让她闻出来。
“你先把我放开,有话好好说!”静月可不想养成萧辰域见她就抱的坏习惯,万一以后戒不掉怎么办!
“放了,你会跑吗?”萧辰域问得意有所指,但可惜某些人没听出来。
“为什么跑?这里是我的房间,就算有人离开,也是你好不好?快放开我,你把我抱得喘不过气了!”静月带着一丝恼怒地说道,萧辰域这才把她放开。
“不要怕,我永远不会离开!”萧辰域眼睛放光,语气坚定。
怕?她怕什么呀!萧辰域今天是不是脑袋里进了浆糊,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而且她也没听懂。他在哪里受了刺激吗?静月还真猜着了,萧辰域的确是受刺激了,而且还是从眼前之人的亲亲老爹那里!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萧辰域没头没脑地躺在静月的身侧,看着床顶说道。
“什么?”静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傻愣愣地坐在床上问道。
“无事!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都只能是我!”萧辰域单手握拳抵腮,自信满满的看着静月说。
静月一时被萧辰域弄糊涂了,她不明白萧辰域发的是哪门子疯,深更半夜跑到她房间里问一些有的没的。不过,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要和萧辰域说清楚。
“萧辰域,你不要忘了,当初我们谈交易的时候可是说好的,我们之间除了合作,绝不牵涉太多。我想你心中也很明白,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你记住,就算有时候我对你特别关注或忍让一些,也是因为你是我的合作对象,别无其他,你懂吗?”静月说得直白,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或许有些伤到了萧辰域,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懂,你尽管利用我便是!但今夜我也想告诉你一句话,此生我萧辰域只宠你一人,只爱你一个,这份爱你负不得,我也决不允许!”看来,他也有必要说得这么直白,否则再绕弯子下去,自己的女人都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静月万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萧辰域霸道的告白,她原是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可萧辰域这些话却让她紧守的心房慌乱地跳了起来,她不能把心遗失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绝对不能,可她的心慢慢不受她自己控制了,怎么办?
“你——我讨厌霸道的男人,你根本不是我的理想型!”静月口不对心地说道。
“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萧辰域还真的比较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事实上,今夜前来,除了幽会佳人,就是为了探明这个问题。
“我的理想型是夜云天那样光明磊落、义薄云天的大侠!”静月用了这世上最傻的一个借口,说完她自己也有点后悔,咬着嘴唇懊恼地低下头埋怨自己:说谁不好,怎么偏说夜云天,这不是故意和萧辰域作对嘛!
“你看上他了?”萧辰域突然坐起来,抓着静月的手臂问道。心中一团无名火起,让他此刻就想把夜云天从这个世上除掉。
静月被萧辰域抓得有些疼,使劲甩掉他的手说:“没有!你快放开!”
“没有就好,以后也不许有!记住,你要离他远点,否则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萧辰域恶狠狠地说。
“你除了喊打喊杀,还会些什么!”静月也被萧辰域的无理取闹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你想知道我还会些什么?”萧辰域脸色变得极快,明明刚刚还是恶魔脸,转眼就嘴角含笑地暧昧靠近她,说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你别靠过来呀,否则我不客气的!”静月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一副小绵羊遇到大灰狼的可怜样子。
萧辰域低笑出声,停止靠近的动作,说道:“我等着你的不客气,不过今夜不行,你太累了,休息吧!我就在你旁边,不会碰你的!”
休息?他还在她旁边?这——是个女人能睡得安稳吗?看来,她又要无眠一宿了。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四罗山半壁悬崖上的夜云天和宋战明。
夜凉如水,秋风瑟瑟,夜云天昂然站立在悬崖峭壁上,静静看着悬挂于碧空之中的皎洁明月。
宋战明立于他的身侧,手中拿着一个酒坛,一边饮酒,一边好奇地看着发呆的好友问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每年不都是一样吗?难道今年的特别圆?”
夜云天轻笑一声,说道:“今日的确不同往日,人同月不同,心动情亦动。”
宋战明故意嗤笑出声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酸秀才?江湖儿女应是豪爽本色,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
夜云天看了宋战明一眼,然后继续转头看着空中银月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心罢了!”
这下,宋战明来了精神,诧异地问道:“男人还是女人?”
夜云天想了一下,说道:“勉强算得上倾城倾国的少女。”
宋战明疑惑地模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勉强?倾城倾国?少女?天下有这样的女子吗?云天,你可要注意了,对一个美貌女子产生好奇心,可是男人‘丢心’的第一步。”江湖上爱慕夜云天的女子很多,但从未见他对什么女人动过心,这一次看来好友有些认真了。宋战明暗想道。
夜云天低声自语道:“是吗?这样说,我可就更有好奇心了!”
虽然夜云天说的声音很小,但宋战明还是听到了。这下他就更好奇了,忙问:“快说说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改天我也要见上一见!”
夜云天笑说:“现在可不能告诉你!”
宋战明不解地问:“为什么?”
夜云天只是给宋战明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宋战明见好友不想说,也没有再逼问,感情的事情不好说,他这个外人就更不好插手了。
当然,这一夜中秋无眠之人绝不止这几个。皇宫中皇后居住的凤仪殿彻夜烛火,间歇还能听到杯盏砸地的声音。太后居住的慈安殿也是三更天才熄了灯。至于郑太妃居住的奇王府,以及凌国公府、郑国公府的书房内,全都是恨声连连,抱怨满月复,一怨宋家不识抬举,二怨皇帝借题发挥,三怨宋家静月无事添乱。
中秋之后一月内,京城之中到处都是讨论皇帝免除三年田税的声音,迁往东大街的福满楼更是成为人们聚集论事的地方,其中傻子小姐宋家静月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挂在嘴边的人物之一。
静月似乎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所以中秋第二天她带着丫鬟故意招摇地出门逛街,回到宋府之后就“痴病复发”,据说是被外面的人吓着了。
不过,这一次,京城里的人发现宋家人没把静月送到北郊田庄,听宋家的下人们传扬说是有高僧说那里的风水不好,不利于宋家小姐静养,南郊田庄虽然地贫人稀,但是山清水秀、风水绝佳,很适合病人养病,而且高僧还说,静月至少要在南郊休养一年,期间更不能回京,就这样静月被家人一辆马车送到了南郊田庄。
当然,根本就没有什么高僧,也无关风水,去南郊田庄是静月自己要求的,她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目标,就不能放在良田众多的北郊田庄,宋家在京城南郊的田庄才是最好的暂时居住之地。
只是,看着眼前的破屋烂瓦,她有些无力了。京中百姓都说南郊穷,可也太穷了点吧,怪不得这里除了一些难民和原本就世代住在这里的农民不愿离开,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来过了。
“小姐,我们——我们还是去西郊吧!”冷雨从来没有来过南郊,她也没想过京城的南郊竟然是这样的穷困和贫瘠,虽说这里离京城中心最远,可以避开很多麻烦,但这里可比千荒山还偏僻,小姐怎么在这里生活一年呀!
“没关系,房子破了我们可以自己修,土地瘠薄我们可以多施肥,日子不怕苦,就怕人懒散。好了,闲话少叙,大家开始干活吧!”静月拍拍手,抑郁之气一扫而空,地方破点儿穷点儿怕什么,只要有她宋家静月在,还不变废为宝,荒地变良田。
“二小姐,小的是田庄的刘管事,先跟您告个罪,现在请您进屋躲一躲,免得待会伤了您!”宋家南郊田庄的刘管事惊悉静月到来,一大早就在门前等候,只是事不凑巧,偏偏今日要有祸事降临。
“刘管事,发生什么事情了?”胸中干劲十足的静月,被刘管事出口的一句话激起了好奇心。她才刚来南郊田庄,怎么就摊上事了呢?
“这——”刘管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看着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