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色郁金香]
第124节一二四、电话突然断了,
“你是诗人呀,我哪能与你比。我们各自保留看法吧,等到将来有一天,历史打瞌睡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这些问题。”和书僮的争论是持久而友好的,在不断的讨论中我也确立了自己兄长的地位。
俱往矣,苏僮死了,此刻应该是历史打瞌睡的时候了吧,如果他活着,今天我们又会讨论什么呢?
唐山慰问团结束使命后我没有随团回曼谷,继续留在了广东,依旧住在小镇上的那个大宅院。大陆物资匮乏,所有生活资料和日用品都实行配给制,这让我看到了商机,我希望有一天能在物资贸易上进入大陆市场,不过这需要等待,我耐心等着机会的到来。
江彪很快处理完善后来到曼谷,他全部的资金业已到账。随来的人员也都妥善安排到位。江彪留在了总部,做了我的助理,并且给了他相应的股份。他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最近的通话中能感觉到他旺盛的工作热情。有他在曼谷应付日常事务我很放心,可以让我腾出精力励精图治地规划未来。
九月,秋高气爽,岭南的秋天没有霜露,那明媚的秋阳洒在渐黄的树叶上、让世界灿烂而明亮。
傍晚,和怡迈走上街头,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死一般沉寂的街头,空气凝滞一般,呼吸都沉重起来。惶惶不安的情绪笼罩在所有人心头;被神话了的毛泽东的逝世带给国人心理的压力是巨大的,仿佛大厦将倾一般、无可名状的恐慌铺满了大街小巷。
经过电报局的时候,突然就想给江彪打个电话。空空的大厅里值班女人在玻璃柜台后面面无表情地织着毛衣。见人进来停下了手中的活。
“麻烦给接个国际长途,曼谷,0066——87467”。我小心翼翼地说。
甩出一张表格:“请按提示填好。”
一字一句仔细填好后递进窗口。“等着吧!”嘴朝靠门的一条长椅一撸。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她朝我叫:“管一鸣请到二号门接听。”
一个岗亭一样的屋子,容一下一个人,一部电话机。拿起电话,风一般的呼啸从话筒传来:“喂、喂——听得见吗,我是管一鸣呀,你是江彪吗?让江彪听电话。”
电话打到江彪住的地方,他如果在家应该接到电话。
“我是江彪……董事长有事请说——我听着呢。”那边江彪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
“哦,家里没事吧!今天报纸看了吗……”突然打住,这是大陆,敏感的时期,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哦!看了,怎么啦……”
电话突然断了,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1976年10月10日星期日晴天
局势的变化出乎我的预料,江青的四人集团一夜间覆灭了,十月六日以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为代表的中央政治局宣布对江青、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实行隔离审查。这几天大街小巷锣鼓喧天,老百姓坚决支持党中央的英明决定,人们把祸国殃民的所有罪恶全记在了四人帮身上,广播里播放出“团结就是力量”和“解放区的天”这样的歌曲,欢乐的气氛替代了因主席逝世笼罩在人们头顶的阴云。
这世界很耐人寻味,政权的更迭尽如同一部活报剧般的简单,历史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打瞌睡,生活仍在继续。临危受命的华国锋开始手握语录在各种场合出现,毛主席的“你办事、我放心。”的教导这让百姓对这位新的领导核心寄于了无限希望。
今天是双十节,如果在金三角又要杀猪宰鹅了,一支流亡部队依然会记住自己的根脉,而现在的我却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最终会在哪里?这万花筒般变化无穷的世界让人无所适从,走一步看一步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1976年11月22日星期一晴天
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苏僮、教授、和朵嘎,梦见他们全在身旁,在公馆的花园里围着石头桌吃饭,大家欢声笑语。突然狂风大作,一片乌云飘来、瞬间把所有人淹没了,待乌云散去就剩下怡迈还在桌旁。
我被惊醒了,睡意全无,瞧瞧身旁的怡迈,依然睡的那么踏实,白皙的脸像柔和的月光、禁不住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吻了一下,也许是胡子扎了她,她伸手在额上抹了一把,翻个身继续睡去。
很想将她弄醒,和她说说话,此刻、一种深刻的孤独袭上心头;这孤独感是何时开始萌生的记不清了,它被压在心底最坚硬的地方,而现在,这令人落寞、沮丧的情绪把触角从坚硬的壳里伸了出来,牢牢抓住我的心。
孤独多么可怕,它侵蚀你的意志,消磨你的希望,让你变得胆怯和自卑。我将脸贴在怡迈光滑的脊背上,手臂穿过她的身体,把她紧紧拥入怀里,这样我感觉到安全了,我能听见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能感觉到来自另一个生命的温度,这温度暂时缓解了我的孤独和恐惧,我渴望就这样拥着她,直到太阳出来,我想阳光会让我重新找回自己、找回力量。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