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他就是蓄谋已久。悫鹉琻晓只怕是从出发开始,他就已经在算计我了。什么高烧不退,什么迫不得已,都不过是在演戏。”司徒俊苦笑了一声,再称上如今有些暗淡的眼眸,更显得格外的无奈。
柳静菡握紧了他的手,似乎是想要给他力量。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般的说道:“这些都过去了。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眼盲心瞎。你说我这双眼睛是不是瞎的再合适不过了?”
柳静菡有些恼怒的用手掐了司徒俊的手心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说你傻,你还真傻?作什么为了别人的险恶用心而嘲讽自己?”
或许他们有些后知后觉,甚至不知不觉,可是说到底他们的失误是因为他们足够善良。这并不羞耻,虽然结果一场惨烈。
“不,你不明白。我真正懊恼的是,我其实对他是真的早作了提防的。也从来没有对他太过的推心置月复。可是这一次,由于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以为我们的目标应该一致。却没想到,他会真的对盟友下手。我以为,起码,我是有些不同的。”司徒俊很失落。
尽管他不肯承认,可是柳静菡还是觉得他多少是因为太子的冷酷无情而失望。
知道现在他还能感觉那重击在自己头部的金属的冰冷感。他还仿佛随时都能回到那整个人浸在寒冷而湍急的河水中的时刻。
他是那么的无助和惊恐。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心爱的人,他害怕自己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去见了那死去的母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只知道自己在河水中抓住了一根腐木,并且凭借着心中对柳静菡的那一丝丝思念居然坚持住了整整两日两夜。
柳静菡听了司徒俊娓娓的描述——那声音带着空虚和苍白。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也许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他遇到的险境和经历的磨难,可是事实永远比幻想要残酷。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能是深深的拥抱着司徒俊。
“可是这样的经历也许会让我变得更加的强大。也许,也许他也有什么苦衷。”司徒俊似乎还带着一丝的幻想。
“太子这么做也可能是最好的选择。”柳静菡不想给司徒俊造成一种太子是迫不得已的假象,让司徒俊在经历了如此大的灾难之后还对太子存有奢望。因为她认为这绝对是太子权衡利弊之后,清醒的作出的决定。
“正如你所说,海河之所以每年泛滥,其真正的原因朝廷重臣人尽皆知,甚至皇上本人也心知肚明,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肯戳破这层窗户纸?”
柳静菡顿了顿,看到司徒俊若有所思,这才接着说道:“这无外乎是两个原因。一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做那个得罪一系列官员的人,二则是他们根本就有利益联系。我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哪个原因。可是很显然的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笨蛋。然而作为一国的太子,皇上给予他的任务和考验,他又必须完成。那么如何既能够不去得罪众臣,又不让皇上生疑,他就需要一个替罪羊!”
柳静菡抓住了司徒俊的手,说道:“所以,你不必沉溺在他背叛兄弟之情的哀伤中,也不用觉得接下来会对他作出的反击而感到羞耻。”
司徒俊的脸上露出了茫然。他是一个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人,所以使得他对于其他的亲情格外的渴望——比如父亲之爱,兄弟之情。
可是,这样一件事情,却使得他接连遭受打击。
“也许并不是他没有爱子之心,也不是他不顾兄弟之情,只能是说身在皇家,亲情实在是一文不值!”司徒俊有些冷然的说道。
在他们的眼中,皇权和那张龙椅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为之服务的。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清醒过来了吧?”柳静菡接着说道,“其实,我总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局——一个太子设下的局。当然了,不光是为了对皇上有个交代,更可能是他想要趁机除去眼中钉。”柳静菡低声说道。
司徒俊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这次他真的命丧黄泉,而太子又失踪,那么最可疑的就成了其他的几位皇子。首当其冲就是地位高贵的贵妃和贤妃之子——肃王司徒仪和穆王司徒仁。
两个人都是出身高贵,背后有背景雄厚的母家支持,既有能力也有实力去完成对太子的进攻。
当然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真凭实据,只有有哪些流言蜚语存在,就足以毁掉这两位皇子费劲心机得来的人脉和名声。
毕竟在这样一个国度,弑兄这样的一个名声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太子的算盘打得山响!等到这两位的名声毁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必定会安然出现,力挽狂澜,只说是自己受了各方的追杀,至今才挣月兑便是。说得越是莫能两可,越是能够迷惑众臣,迷惑天下的百姓。”柳静菡冷笑着说道。
“你说得对。他牺牲我一个,却能得到如斯大好的局面,真是何乐而不为!”司徒俊自嘲着说道。
“你上了船之后,是那些宫中侍卫动的手?”柳静菡突然问道。
司徒俊见她转了话锋,心中有些奇怪:“当时船上并无其他人等,我觉得只有那些侍卫有下手的可能。”
柳静菡沉默了。
司徒俊半天听不见她的声音,一时有些心慌,不由得就急急的说道:“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怎么了?怎么了?”
他还是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这让他越发的没有安全感。
“没什么!没什么!我不过是突然想到,如果你是被人在背后重击头部导致的失明,应该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恢复视力的!”柳静菡掩饰般的转移了话题。
可是由于司徒俊看不见此刻柳静菡脸上的那一抹显而易见的尴尬,所以他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当然了柳静菡也并不是在欺骗司徒俊,或者敷衍他。
早前她跟在父亲身边的时候,的确是有过这样类似的病例。
病人是因为外力的撞击造成了突然的失明,而父亲判断这是由于病人脑部积血,压迫了眼部的脉络,所以造成了暂时的失明。
因此父亲通过施针,并且辅以按摩和药物的配合,最终让那位病人恢复了视力——当然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的清晰,可是还是远远胜过要整日里活在黑暗之中。
司徒俊听了柳静菡半真半假的解释——当然隐去了李秉正的名字,也不由得对自己恢复视力产生一丝的希望。
“如今,咱们要做的也不过是等待罢了。”司徒俊在经过柳静菡的疏导和安慰之后,也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冷静。
柳静菡也点了点头:“就让我们等着我们的太子殿下历经劫难归来吧。也许那日子不会太远了。”
既然司徒俊已经平安归来,那么太子再继续隐藏下去的意义就不大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
这件事情的发展远远不是出乎意料能够形容。
司徒俊回到京城之后的第三天,太子也回来了。
可是,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整个大顺国都震惊了。
武德帝率领着全体的皇子和皇子妃亲自去迎接太子的棺椁——这是由太子妃的父亲和兄长亲自找回来的。
京城城门大开,第一次的,全体皇族出现在了这里。
由于寒冷的天气,每个人都是穿上了昂贵的裘皮或者狐皮大氅。
就这样站在寒风之中整整一个时辰,不论是谁都已经承受不住。
柳静菡隐隐能够听见站在自己后方的四公主司徒丽人的嘴里在嘟嘟囔囔,可是很快的就有人出言制止了她。
天下第一人的皇上如今就站在那里,他都没有喊冷喊累,那么他们作为儿女和臣子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柳静菡扶着司徒俊站在人群中。
她和司徒俊内心的震惊可以说是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因为他们之前一直认为太子作为幕后黑手应该会安然的在适当的时机重新出现在京城。
可是为什么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感觉到紧紧握住的司徒俊的手也有一丝丝的颤抖,相信他内心的惊骇不会比自己差。
她远远的看去,想要在人群搜索太子妃的身影。她回忆起之前那次的会面。
那时候她是那么的自信和高高在上。她俯视着她。她虽然表面上是焦急的,或者说是期待着,可是柳静菡敏锐的感觉到了其实她的内心是笃定的。
当你的丈夫失踪甚至是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的这种笃定只能来源于一个地方——那就是她肯定她的丈夫绝对的安全。
那时候,她就知道,太子妃一定知道太子的具体行踪。
可是现在呢,当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掌握和预测的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笃笃笃”的马蹄声响起,尽管是在寒冬腊月,尽管地上依然有着积雪,可是这样的声音依旧是清晰而刺耳。
因为这条官道早已经被清空,除了那辆运载着太子尸体的马车,是绝对不允许任何其他的车辆驶入的。
渐渐的,人们的视线都被出现在大路中央的一辆纯黑色的马车所吸引。
人们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马车虽然走得慢,可是还是来到了整个皇族的面前也来到了武德帝的面前。
所有的人都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脸色,却都能听见他那比寒风还要冷三分的声音。
“朕要亲眼看看太子的遗体!”
马车上匆匆下来两位身穿白色粗麻衣衫的男子。一个是年纪五十来岁中年男子,一个则是三十岁不到的少壮青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武德帝面前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双双拜倒。
“臣等万死,已经寻到了太子的……遗体。”他们的声音是惶恐和颤抖。
这是自然的——那躺在棺材里的是他的女婿,是他的妹婿,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的夫君。
巨大的漆黑的棺材被四个健壮的大汗扛着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沉重的棺材轰隆一声被放在了皑皑的白雪中间。
黑白两色形成了如此强烈的对比,让众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武德帝亲自走过去,示意那几名壮汉,打开了那藏着大顺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者的尸体的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