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真是太子,那就糟糕了,她没有任何防备。悫鹉琻晓
忽然,帷帐飘起来,她感觉到一股刚猛的冷风扑身而来,她慢慢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像裹粽子似的用大氅裹着,被人挟在腋下。
这人在寒风呼啸的街上慢步而行,零星的灯影驱散了夜色,却为空荡荡的长街抹上一层暗红,寒寂瘆人。
呜呜的风声,轻轻的脚步声,带她离开的神秘男人,令她心里发毛泶。
被人这样扛在腋下,太难受了。
她努力地转头看他,终于看见了——是鬼面狐狸。
“你带我去哪里?”洛云卿不知该喜还是该忧铟。
“莫非你想待在太子的别苑?”鬼面狐狸沉闷的声音消失在疾速飞过的寒风里。
她的确不太想待在太子的别苑,可是,她能回洛府吗?
突然,他止步。
她听见了,后面有人疾奔而来,而且人多势众。
半瞬,太子的手下包围了他们,约有二十人。萧综长身而立,敞袖随风飘飞,面目被暗影隐去,看不清他的神色。
“放下她,本太子放你一条生路。”他冷冷道。
“不自量力。”鬼面狐狸寒声道。
二十人一拥而上,剑光如虹如练,耀白了黑夜。
鬼面狐狸并没有放下她,抱着她迎战,腾挪跳跃,身形变幻如鬼魅,白气如剑飞泄而出,见血封喉。
洛云卿在他的腋下移来移去,变来变去,五脏六腑快移位了,头晕目眩,苦不堪言。
虽然太子这二十个手手不凡,但在鬼面狐狸这样的江湖高手眼里,根本不堪一击,一招就足以毙他们的命。因此,仿佛只是眨眼间,这二十人悉数倒地,伤亡惨重。
下一刻,他腾身飞起。
萧综看着那黑影消失在夜色里,气得切齿。
————
洛云卿再三强调,如若他带她离开建康,以后就不再为他找书。
鬼面狐狸送她回洛府,将她扔在榻上。
她疼得快散架了,强忍着爬起来,“陛下要杀我,教主知道吗?”
他点头,“你有法子令陛下不杀你?”
“还没想到,大不了嫁给太子,就死不了了。”
“你以为太子对你是真心的?”他冷冷地嗤笑。
“若不是真心的,那么,太子是利用我?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太子利用的?”洛云卿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太子要花这么多心思要她嫁?
“你还是想想如何保住小命吧。”鬼面狐狸讥讽道。
她笑眯眯道:“我要早睡早起,神清气爽,明日一早就能想出好法子。教主,请便。”
他冷“嗤”一声,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去。
她什么都不想,美美地睡了一觉,翌日上午乖乖地跟官差去天牢。
萧胤的牢房和她挨着,穿着白色囚服,气色不大好,不过他从容淡定,并不担心前途。
洛云卿也换了一身囚服,“看来你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是不是想多住几日?”
简陋的桌上摆了两碟小菜,他自斟自饮,“不如陪我饮两杯。”
靖王早已打点过,狱卒开了牢房,让她过去。她不客气地开吃,“有白米饭就好了。”
“你好像不怕死。”他剑眉微扬。
“怕,怕死了。”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靖王会保你一命,而我成为你的替死鬼。如若你当真铁石心肠,就看着我替你死好了。”
“你乖乖入牢房,就是想要我救你?”
“我为你打探凤冠的消息,被你连累,要被斩首,难道你不该救我吗?”
萧胤失笑,“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洛云卿黛眉微挑,“你这么精明,怎么会甘心前途尽毁?”
他斟了酒,举杯和她同饮。
“三皇子和太子不会袖手旁观,轮不到我出手。”
“也许他们会为我求情,但只怕圣心难测。”
他淡淡一笑,不复多言。
洛云卿回自己的牢房,在木板床上睡大觉,安心等待自己的死期。
————
睡得正香,洛云卿被嘈杂声吵醒了。
什么大人物来了,阵仗这么大?
她望过去,两个内侍在前头,一个身穿明黄色团龙常袍、披着雪貂轻裘的男子走过来。
这人是齐国皇帝?
她定睛看着,这齐皇的气色太不好了,黄黄白白的,虽然五官颇为俊朗,但精神气儿蔫蔫的;他的肩背有点往下勾,仿佛一块即将腐烂的朽木,没有半分九五之尊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
后头的狱卒连忙将一把椅子放在萧胤的牢房前,内侍扶齐皇坐下,他咳了一声,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热茶,呷了一口。
萧胤下跪行礼,毕恭毕敬。
“靖王传话说,只要朕来牢房见你一面,朕就不会惩处你。”齐皇冷笑,含有些许怒气,“你想说什么?”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齐皇挥手,内侍和狱卒都退下。
萧胤从容道:“凤血九鸾冠是假的,草民根本不知,也无鉴定的本事,草民真真确确是冤枉的。当初草民无意得知凤冠的踪迹,买下来进献给皇后,乃丹心一片,没想到会是假的。望陛下明鉴。”
齐皇悠闲地饮茶。
“敢问陛下,陛下如何处置草民?”
“你想朕如何处置你?”
“陛下查明真相,草民为人所骗,免了草民的罪。”萧胤说这话的语气,虽然谦恭,但好像他才是齐国的皇帝。
齐皇不怒反笑,“你凭什么觉得朕会宽恕你的罪?”
萧胤道:“去年,草民到西南一带做买卖,无意中发现了一处铁矿。我齐向来缺铁,那铁矿的贮量相当的可观,可制至少二十年的兵器。”
齐皇面色一喜,“铁矿在何处?”
萧胤含笑道:“铁矿位处西南偏僻之处,若无人带路,只怕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齐皇明白了,他以铁矿换得安然无恙。
“假的凤血九鸾冠让我齐丢了颜面,但若陛下惩处草民,只怕会令臣民寒心。即使往后有人知晓凤冠的下落,也不敢禀奏朝廷。”萧胤的话处处捏住他的七寸,“陛下仁厚英明,定能明断是非。”
“萧胤啊,你好大的胆子。”齐皇温和道,面上没有半分怒意。
“草民还有一个请求。”萧胤接着道,“当时洛姑娘在凤凰楼听那常州恶霸提起凤冠,将此消息告知草民,她并没有与常州恶霸共谋。洛姑娘是无辜的,望陛下明察。”
洛云卿愕然,萧胤还真为自己求情了。
萧胤,算你还有良心。
齐皇站起身,“你的请求,朕都知道了。朕会好好考虑的。”
内侍连忙过来搀扶,萧胤低首道:“恭送陛下。”
齐皇忽然止步,道:“听闻抓到那个洛姑娘了。”
狱卒连忙说,洛姑娘就在隔壁的牢房。
齐皇转过身望来,洛云卿没有行礼,亦没有低头,大胆地迎接他的目光。
他布满了倦意的眉宇陡然亮起来,快步走到她的牢房前,盯着她。
她莫名其妙,不解地看向隔壁的萧胤,他也是一脸的错愕。
“你叫什么?”齐皇又惊又喜,还有点激动。
“洛云卿。”她答道。
“放肆!”内侍斥道。
齐皇摆手,制止内侍,又问:“你是洛家女儿?”
洛云卿点点头,“陛下会砍民女的脑袋吗?”
齐皇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就走了,牢房恢复了安静。
她对上萧胤疑惑的目光,耸耸肩。
这个萧胤,生死操纵在齐皇手里,用铁矿要挟,还一副有恃无恐的神色,是不是想死得更快?
————
一个时辰后,一个内侍来到牢房,带走了洛云卿。
她跟着这个四十来岁的内侍来到一座殿宇,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好。
最后,内侍领她来到九华殿。
她思忖,这是谁的寝殿?沈皇后吗?
大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奢华而大气的摆设不像是女子的寝殿。
内侍扶着齐皇从内殿出来,她连忙下跪行礼,月复诽道:陛下要见自己?
齐皇的精神气儿好了一些,眉宇之间点缀着喜悦的微笑,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拉着她坐下来,她如坐针毡,这陛下的举止太怪异了,究竟想做什么?
“洛云卿,好名字呀。”齐皇和蔼地笑,“对了,你父母叫什么?”
“民女的父亲名为洛正刚,母亲为柳黛。”洛云卿回道。
“柳黛……黛绿年华……”他自言自语,目色温柔含情。
她恍然了悟,难道齐皇与娘相识?难道他们还有过一段往事?
秀娘说过,她和生母柳黛长得很像,有七八分像,难怪陛下在牢房看见自己会有那样的反应。
齐皇怅然的目色恢复了正常,问:“你娘……如今怎样?”
“家母生下民女没多久就过世了。”
“当真是红颜薄命。”
他低缓地叹气,眼里蓄满了伤色。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方雪色丝帕,这丝帕的对角绣着发翠绿的柳叶,局部泛黄,看起来很旧了。
洛云卿看见,丝帕上绣着一个字:黛。
难道这丝帕是娘的?是娘送给陛下的定情信物?那么,陛下应该不会杀自己吧。
“陛下不知家母过世了吗?”
她瞧得出,他越来越悲伤。
齐皇轻轻地摇头,捏着丝帕,手微微发颤,盯着丝帕的眼眸泪花隐隐。
“安总管会安排你出宫,你回府吧。”
话落,他径自走向内寝,步履沉缓,不再是方才的轻快了。
洛云卿抿唇叹气,往外头走。
走到殿门处,有一人迎面走来,她愣住了,呆呆的。
苏惊澜缓步走来,披着雪白的轻裘,银发被寒风吹开,肆意地飞。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目不斜视地与自己擦肩而过,视自己为路人。
他走过去,一阵冷风扑到脸上,那么冷,寒了她的心。
她进牢房,等着被斩首,是用自己的生死赌他是不是真的冷酷无情。
只是,她没料到,会有这样意料不到、神奇的转折。
————
接下来的五日,洛云卿没有去燕子楼,也没有去凤凰楼,待在寝房,谁也不见。
秀娘忧心如焚,问了三次,她都没有理会。
萧昭来府看望她,她闭门不见。
他越想越不对劲,联想起先前太子对她所做的那些事和父皇召见她一事,便匆匆地进宫。
到九华殿的时候,他看见,太子已在大殿内。
萧综和萧昭对视一眼,似有火花溅开。
齐皇懒懒地斜倚着,问萧昭:“你也有事禀奏?”
“父皇,儿臣欲娶洛姑娘为侧妃,求父皇成全。”萧昭诚恳道。
“父皇,儿臣先奏请的,要娶洛姑娘为良娣,求父皇成全。”萧综急忙道。
“太子殿下,去年臣弟就向父皇禀奏,娶洛姑娘为侧妃,父皇已应允婚事。”
“那洛姑娘愿意嫁给你吗?她不是拒嫁吗?”
“够了!”
齐皇低斥,眉宇之间布满了倦色。他挥挥手,要他们退下。
萧昭、萧综对视一眼,都不愿退下。
齐皇陡然睁目,猛地拍案,喝道:“朕告诉你们,谁也不许娶洛云卿!都给朕滚!”
他们从未见过父皇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是近几年,这雷霆之怒是第一次。
无奈之下,他们不情不愿地退下。
这边厢,闭门伤心了几日,洛云卿终于出门巡视铺面。
刚到燕子楼没多久,她就看见两个人进了大堂,先是惊讶,再是惊喜。
齐皇和苏惊澜。
她亲自招待,带他们到最好的雅间,上了最好的茶和糕点。
齐皇精神颇好,黄白的脸有点浮肿,眉目之间的倦意令人觉得他好像没睡够。苏惊澜沉静如渊,雪白的脸庞五官精细,似一张精雕细琢的画。
她心里难过,即使国师就在眼前,可是,他视自己为路人,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陛下光临敝店,是敝店的荣幸。如有招呼不周,还请陛下恕罪。”她估模着齐皇微服来此的目的,却拿捏不准。
“既是在宫外,随意一些便好,无须拘束。”齐皇慈和地笑。
“陛下饿了吧,臣去点几个小菜。”苏惊澜轻逸道。
“陛下,民女去灶房吩咐厨子。”洛云卿亦站起身。
“你留下来陪朕。”
齐皇的话,是圣旨。
她只能留下来,看苏惊澜关了房门出去,心神一颤,他是故意走开的吧。
齐皇低缓道:“国师把你们的事告诉朕了。”
她心神一凛,却容色不改,莞尔道:“国师大人怎么说?”
“能说什么?不就是吸你的血咯。”他朗声笑起来。
“陛下怎么想着来燕子楼?”她为他斟茶。
“长年累月待在宫中,闷得慌,出来散散心也好。”齐皇感兴趣地问,“对了,你娘是如何嫁给你爹的?”
“家母去世得早,民女也不清楚。”洛云卿淡淡道。
他略感失望,端起茶盏饮茶。
她静静地陪着,想着国师应该快回来了吧。
半瞬,齐皇忽然道:“云卿,如若让你选择,太子和三皇子,你会选择嫁哪一个?”
洛云卿愣住了,他为什么这么问?有什么目的?
他拍拍她的肩,笑得和蔼可亲,“你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无须拘束。”
“若有不慎之言,还望陛下恕罪。”
“说吧。”
“民女出身商贾,衣食无忧,只愿一生平凡,像一只随心所欲的小鸟无忧无虑地遨游天空便好。”
她想,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够清楚明白了吧。
齐皇惊奇地问:“荣华富贵、身份地位,都不要?”
洛云卿摇头,“一入侯门深似海,有了荣华富贵,便会利欲熏心,便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与忧愁,如此一来,日子就不顺心了。不顺心、不开心的日子,民女不想要。”
他握住她的双手,缓缓摩挲,“朕在宫外置一府邸给你住,朕隔三差五地出宫看你,你可愿意?”
她惊愕地愣住。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金屋藏娇,将她藏起来呀!
**哎哟,老皇帝看上她了,她肿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