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意中听闻,太子出入烟花之地,看上一个姑娘,逼那位姑娘服侍太子。悫鹉琻晓”苏惊澜的声音清冷如春水,春寒料峭。
“胡闹!”
她陡然怒喝,气得拍案,半瞬才稍稍平息怒火。
沈皇后又道:“太子胡作非为,本宫定会好好管教,谢国师相告。”
他雪白的脸淡若烟水,“臣向皇后禀奏此事,只是不愿太子失去民心。泶”
她点点头,“近来陛下颇为倦怠,国师能否为本宫先压下此事?本宫相信,太子只是一时糊涂。”
苏惊澜颔首,尔后告辞。
她望着国师仙风道骨的背影渐渐消失,眉心紧紧地蹙起来铟。
这个国师,是太子登基的绊脚石,但如若有心拉拢,也有可能成为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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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卿不知是不是那次令太子知难而退,太子不再纠缠她,她过了一个喜庆、祥和的年。
转眼到了上元节,这晚,她和墨香、书香上街看花灯。
长街灯火如昼,旖旎成一片绯红流彤的彩雾。
看花灯的人很多,喧闹声声,各个摊贩前都围着人;每一盏花灯都美得如同一个正当风华的姑娘,令人爱不释手。
墨香、书香都提着两盏花灯,洛云卿看见一个小摊贩在卖酒酿元宵,便要去尝尝。
忽然,有两个青衣壮汉挡住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路?”墨香挺身而出,凶巴巴地问。
“洛姑娘,我家公子有请。”壮汉彬彬有礼地邀请。
“你家公子是谁?”书香问。
“姑娘去了便知。”壮汉道。
洛云卿月复诽,难道是萧胤?或者是萧昭?除了这两人,不会有别人了。
然而,她猜错了,她万万想不到,是那个她痛恨的人。
来到隔壁一条街,没有行人,却挂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花灯,美轮美奂,犹如仙境。
这条街为什么一个人也无?太奇怪了。
墨香、书香惊叹不已,仰着头看花灯。
洛云卿举目四望,看见一个人从斜侧走出来。他内穿宝蓝锦袍,外披墨氅,伟岸俊朗,脸上漾着淡淡的微笑。
是太子,萧综。
她惊得合不拢嘴,怎么会是他?
他挥手,几个壮汉拉着墨香、书香后退一丈远。他站在洛云卿面前,温和地问:“喜欢吗?”
她不作声,脑中充斥着他以前的恶行。
“很惊讶?”他微笑的模样还是挺有人样的,“惊讶是人之常情。”
洛云卿月复诽,这是惊吓好伐。
萧综笑道:“我命人做了这么多花灯,花了几个时辰把花灯挂上去。”
她蹙眉,他究竟有什么企图?为什么前后变化这么大?
“前阵子我做了一些事令你饱受惊吓,伤害了你,今日这花灯街,算是向你致歉。”
他的语气还挺诚恳。
她愣愣的,感觉像做梦,太不真实了,又觉得一个那么坏的人向自己道歉,是多么的匪夷所思。
不,是毛骨悚然。
“为何不说话?”萧综皱眉问。
“我……我只是路过的……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无论太子变好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
他拦住去路,“我真的很有诚意,为何不接受我的歉意?”
她干笑,“你是尊贵的太子,是齐国未来的国君,没必要跟我一个平民百姓致歉,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直就行了。”
“你好像当我是洪水猛兽。”他眉宇略紧,“我真的令你害怕吗?”
“不是……”她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现在太子是一只温和的羔羊,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只吃人的猛兽,“殿下英武不凡,怎么会是洪水猛兽,只是,我与殿下并不熟……”
“你不说,我也知道。”萧综低声叹气,“年前我那般逼你,你怕我也属人之常情。”
她月复诽,算你有自知之明。
花灯璀璨,光影朦胧,流淌在他脸上,他俊朗的脸膛变成了暗红色,“我自幼锦衣玉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宫人、奴婢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因此,在我看来,皇位是我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只要我想要,任何东西、任何人都属于我。”
洛云卿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
他苦涩地笑,“年纪渐长,母后对我约束了些,我很是不服气,总是与母后作对。母后不让我做什么,我偏偏要做。因此,我常常闯祸,母后就不停地为我善后。”
她还是不作声,静静地听他说。
“你不畏强权,一再拒绝我,我就越想降服你。”萧综盯着她,眉宇之间全无邪肆、婬恶之色,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沉,“母后知道了这件事,训了我一顿。母后讲了一番道理,我终于明白,得到一个人,并不难,但得到一个人的心,并非用强权、霸道就可以得到。”
“殿下明白就好。”
“母后说,当你整日整夜地牵挂一个女子,想无时无刻地与她在一起,这就是让人欢喜也让人痛苦的男女之情。”萧综轻握她的香肩,眼里漾着动人的情丝,“我活了二十八年,终于明白,喜欢一个女子,是这种滋味。”
洛云卿吓得心肝儿乱颤,他说什么?他这是对自己表明心迹?
他深情款款地看她,“即使我有太子妃,有几个侍妾,但我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女子。洛云卿,我喜欢你。”
她身子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承蒙殿下错爱……其实,殿下从未被人拒绝过……才会这样想……过阵子,殿下就会想明白……这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新鲜劲儿一过,就什么都没了……”
“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贪新鲜。”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是真心的。”
“殿下,我无意嫁入皇室,还请不要白费心机。”
说罢,洛云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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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见鬼了!
本以为摆月兑了太子,却没想到招来更大的麻烦。
洛云卿头疼死了,太子会怎么证明呢?
然而,没等到太子的纠缠,却等来了一个骇人的消息。
这几日,北魏、柔然使臣来齐国贺新春,在宴请使臣的国宴上,使臣听闻齐国找到了已消失数十载的凤血九鸾冠,想一睹风采,长长见识,好回国跟他们的陛下讲述见闻。齐皇和沈皇后商议后,展出凤血九鸾冠,让两国使臣一饱眼福。
凤冠亮相之后,大殿的万千烛辉被凤冠的玉光、金光压了下去。
众人叹为观止,大赞齐国有福。
北魏使臣忽然走到凤冠前,绕着圈子走了片刻,然后问,这凤冠当真是消失数十载的凤冠?
沈皇后自然说千真万确,北魏使臣说,他的陛下也曾找到凤血九鸾冠,不过皆是假的。他还说,有一法子可鉴证凤冠是真是假。
众人忙问是什么法子,北魏使臣道:月夜,在户外空旷处,高高举起凤冠;倘若凤冠为真,经月光照射,凤冠会在地上投射出一只凤凰振翅飞翔的影像。
齐皇、沈皇后为了证明凤冠是真的,同意做这个验证。
结果是,萧胤献上的凤血九鸾冠是假的,没有投射出什么影像。
有大臣认为这只是北魏使臣的阴损手段,目的是令齐国自愿丢弃凤冠,如此一来,北魏便可轻而易举地得到凤冠。
最后,齐皇仍然将凤冠收在宫中,命人严密看守。
让洛云卿担忧的是,萧胤不见了。
他会不会被抓入天牢?
她去找萧昭,他说,使臣已经走了,凤血九鸾冠还收在宫中,至于真假,父皇偏向于……假的。
北魏使臣揭穿了凤冠是假的,齐国大失颜面。
“那萧胤呢?被抓了吗?”她着急地问。
“前日被关入天牢的。”萧昭安慰道,“你无须担心,萧胤毕竟是靖王的长子,父皇和皇后不会滥杀无辜的。”
“哦,那就好。”
洛云卿担心的是,如若查出萧胤是从她这里得到的消息,她会不会再入天牢?
萧胤的背后有手握重兵的靖王,可是她的背后有谁?国师会帮她吗?萧昭?太子?
忐忑地过了一夜,太子的近身内侍来请她,说有重要事商量。
来到太子府,她看见萧综在大厅焦急地走来走去,满面忧虑。
“云卿,大事不妙。”他急切道。
“什么事?”洛云卿的预感很糟糕。
“萧胤被关入天牢,那个常州恶霸已押解进京。”他忧急道,“萧胤的仆从小轩说,是你先得知常州恶霸手里有凤冠,是你告诉萧胤的。”
她点头,“我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萧胤。”
萧综道:“在父皇和母后眼里,并非如此。他们认定,是你与常州恶霸合谋,把凤冠卖给萧胤,欺君罔上……”
洛云卿如遭雷击,这什么跟什么,她只不过帮萧胤找凤冠而已。
“萧胤献上凤冠,本是好事,可是现在变成了催命符。”
“萧胤会被斩首?”
“那倒不至于,毕竟靖王手握重兵,父皇还要倚重靖王保家卫国、守卫长江一线。但这件事必定要有人来担罪。”
她明白了,凤冠一案要一个人来背黑锅,那个人就是她。
萧综握住她的手,“今日晚点儿就有官差去抓你,你务必躲一躲。”
洛云卿心慌意乱,能躲到哪里去?
不对,如若这件事真的会有如此结果,为什么萧昭一点儿也不担心她?
这出戏,是太子自导自演?
无论是怎样,她都不能轻易相信太子的一面之词。
“谢殿下相告。我先回去了。”
“云卿,你不信我说的?”他拉住她,颇为受伤。
“不是不信……”洛云卿不想再留在太子府,不想再与他多待一时半刻。
“你去换一身男袍,然后我带你出去,你就会相信我说的了。”
萧综吩咐下人拿来一身男袍,让她去更衣。
更衣后,她和他坐在马车里前往凤凰楼。
远远的,她看见四个官差从凤凰楼出来,前往洛府。
马车跟在官差后面慢慢行驶,官差进府搜人,半盏茶的时间后才出来,空手而回。
眼见为实,洛云卿不得不相信太子说的是真的了,怎么办?
“明日我进宫向父皇、母后求情,但你必须先躲在安全之地。”萧综眉宇紧凝。
“我躲在哪里?”
她心慌慌的,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躲在无极观,可是,上次国师不帮她,这次会帮她吗?
想起国师,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罢了,无情的人,就不要去想他了。
萧综道:“若你信我,暂时住在我别苑。”
洛云卿犹豫了下,终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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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派人去找秀娘,对她透露,小姐暂时安全,无须担心。
洛云卿见他规规矩矩的,也就放下心来,在厢房歇会儿,黄昏时分去用膳。
膳厅里,萧综站在窗前,一袭宝蓝色金线绣锦袍衬得他身形俊伟,沉静的背影颇有几分未来国君的气度。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朗朗笑起来,“云卿,来,与我一道进膳。”
洛云卿坐下,“让殿下费心了。如若殿下有要事在身……”
“入夜了,哪有什么事。”他热络地夹菜放在她碗里,“尝尝我这别苑厨子的手艺。”
“殿下客气了。”
她吃起来,默默想着,太子这般平易近人,还真让人不习惯。
二人边吃边聊,他还挺能说的,口若悬河,不停地说,还一边吃,她真服了他这伶俐的嘴。
饭后,他的近身仆从奉上一只锦盒。
萧综打开锦盒,取出一支金光闪耀的金钗,形为龙戏凤,造型精美,光泽鲜艳,一瞧便知不是民间的凡物。他笑道:“这支龙戏凤金钗是外祖母送给母后的,去年,母后将这金钗交给我,让我转赠给喜欢的女子。”
洛云卿吓到了,这是沈皇后的金钗。
“母后把金钗交给我的时候,我不以为然,如今,我明白母后的意思了。”他眸光定定,十足的诚挚,“云卿,我为你戴上。”
“不可!”
她连忙站起身,见他面色一沉,就解释道,“这支金钗这么贵重,我怎能收下?殿下,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戴这支金钗。”
他笃定道:“只有未来的齐国皇后才有资格。”
她蹙眉,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只要你嫁给我,我便废了太子妃,你不仅仅是我的太子妃,还是未来的齐国皇后。”萧综朗声道,眼眸闪着期盼的光。
洛云卿再次被吓到了。
太可怕了!
太子妃!
未来的齐国皇后!
她何德何能?
她的喉咙干涩得厉害,“殿下三思。这金钗,我绝不会收下!”
萧综叹了声气,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父皇、母后已决定斩你和那个常州恶霸,纵然是我,也无法令父皇、母后改变主意。若你想保住一条命,唯有一法。”
“可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官差很快就找到这里,你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他苦笑,“只要你一现身,官差就会将你押入天牢。”
洛云卿无语了,他说的是真的吗?怎么觉得那么假?
萧综诚恳道:“如若你戴着这支金钗,父皇、母后便会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声称已有我的骨肉,他们念于皇孙,会网开一面,不杀你。”
她怎么觉得他说的很滑稽、很狗血?
她就是不信,他这是危言耸听,算计她,变相地逼她就范。
“你还是不信吗?”他将金钗放入锦盒。
“殿下为我想这么多,费尽心思保护我,我铭记于心。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总归会来,我等着。”她淡淡道。
“既然你这么想,我也不劝你了。”萧综握住她双手,“只要你愿意,随时来找我,这支金钗永远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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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如冰。
躺在榻上,洛云卿再一次温习了萧综的话,还是觉得这个太子不靠谱。
明日怎么办呢?被抓进天牢、等着被斩首吗?那种等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官差找不到她,会不会抓她的家人逼她现身?倘若真的如此,如何是好?
越想越睡不着,越想心越乱。
有动静!
她转头看去,一抹黑影朝寝榻走来。
那黑影身形很高,与太子很像。
是太子?
软的不行,来硬的?
洛云卿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心跳加速,快要跳出胸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