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遍布全身,模糊着人的双眼,宛若生命最后盛放的艳丽。依旧温和的风轻轻拂来,却宛如利剑直刺伤痛。黑暗越发幽深,火把的光亮照亮着一片天地。
刀剑的伤痕直刺耿聚忠的背,然而他却依旧在笑着看着冰月,幸好,她没事,如此,足以!
冰月却宛若失去的灵魂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耿聚忠的身体慢慢地从她的身上划下,没有丝毫力气。
“聚忠!”冰月大叫着,眼泪顺着脸颊划过脸庞,用一双柔弱的手支撑着他即将倒在地上的身体,这一刻,她从未设想过,也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竟愿意以他的生命来换取她的存活。
纳兰成德与落雪看到这一幕,更加不敢手下留情,一面担心着冰月的安危,一面又记挂着耿聚忠的情况,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为何如此美好的一天竟以这样悲惨的结局为尾声。
带头的那个蒙面人看着眼前的耿聚忠,眼神复杂多变,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突然之间,他大喊一声:“走!”瞬间,所有的刺客都消失了。正如他们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去,若非是面前遗留的火把以及生命垂危的耿聚忠,还真的会以为这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微弱的火把照亮着耿聚忠苍白的脸颊,但他却一直盯着刚刚离去的蒙面人的方向,眼神中亦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聚忠,你…………怎么能这样做?”冰月紧紧地握着耿聚忠的双手,抑制不住的泪水覆盖着脸颊,直滴落到耿聚忠的伤口上。
耿聚忠只是温柔的看着冰月,仿佛这一切的痛楚都算不得什么?只有面前的这个女子才是他真正担心和在乎的。
纳兰成德与落雪也连忙跑到了耿聚忠的身旁,察看着耿聚忠的伤势。
“我们必须马上回去。”纳兰成德说道,“冰姐姐,我们先把他送回府邸,若是再耽搁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冰月此刻已是心乱如麻,只得点点头,一切听从纳兰成德的安排。
“不要。”耿聚忠挣月兑开纳兰成德想要扶他的手,声嘶力竭的喊道,“不…………不要回府。”
“可是你的伤…………。”冰月摇摇头看着耿聚忠,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他活下去,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冰月…………。”耿聚忠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的用手抚模着冰月的脸庞,似要将她这一刻的容颜铭记于心,“答应我………………不要回去,现在这个时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去,你…………马上回皇宫,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我若是死了…………。”
“不。”冰月泪如雨下,一面摇头一面哭道,“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你负了我一生,怎么能就这样离开,耿聚忠,你若是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恨你一辈子…………。”冰月趴在了耿聚忠的身上,肆无忌惮的哭泣,声音到了最后也都被哭声掩埋,从来未成这样毫无顾忌的放肆过,从来未在一个人的面前这般柔弱过,若是她的柔弱能够换的他的生命,她宁愿今后的光阴一直都在他的羽翼下生活。
“先回我家吧。”纳兰成德似乎明白了耿聚忠在担心什么,扶着耿聚忠坐上了马车,立刻驾马而去。
露重夜深,忽视了红尘中的繁华与落寞,只是一味的前行,不敢有片刻的停留,但又担心着马车中人的伤势,却也不敢毫无顾忌的前行。
纳兰成德眉头紧锁,紧紧地拽着缰绳,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他真的没事,为了冰月的幸福,耿聚忠不能有事,为了全天下的百姓,耿聚忠更加不能有事。
马车内不断传来呜咽之声与断断续续的交谈之声,但却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落雪亦是不忍心看着他们两个,只将头转到一边去,用手帕捂着嘴唇哭泣。
“冰月,不要怪任何人,…………我若是死了,只是我的命罢了,不要迁怒旁人,答应我!”耿聚忠每说一句话都是十分的困难,但却依旧不愿停歇,有些事他必须交代好,因为他们都是他的亲人。
“不。”冰月任性的哭道,“我不要你死,我求求你,不要死,你若是死了,那我的生命还有什么乐趣,你怎么能够这么残忍,怎么能够将我一个人孤独的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要…………。”
马车的颠簸终究还是耿聚忠无法忍受的,更何况这里还是在北京郊外,到明珠府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只见他猛地吐了口鲜血,身体的疼痛直逼的他难以忍受,冰月连忙将他抱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又将他嘴角的血渍擦拭干净,问道:“怎么样,这样舒服点了吗?”
耿聚忠温柔的笑着,点点头,似乎他这一生都没有这么欢快的时光。
耿聚忠举起双手,将冰月的泪水捧在手心中,用用舌头舌忝舐着它,然后断断续续的说道:“是…………甜的。”
冰月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模模糊糊又出现当年的情景。
那一日,天朗气清,枝头的花朵开的十分艳丽,缠绕的藤萝难解难分,阳光洒下,带着金子般的色彩。
冰月五岁,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哭泣,心中十分思念自己的阿玛和额娘,但又不敢向旁人诉说,她虽然五岁,却比旁人早熟些,也知道自己已经是皇上的义女,如今的和硕柔嘉公主,是不可能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每次见面不过是寥寥的几句话,竟连多呆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即便是十分思念父母,也是不能够随意见到他们,竟连这种思念的心情都不能够让旁人知晓,只得一个人在这儿偷偷地哭泣。
“小妹妹,谁欺负你了吗?”一个十分爽朗的声音响起,冰月不禁抬头望去,只见是一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男孩子,长得十分清秀,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问道。
冰月没来得及擦拭的泪痕,只是怔怔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小男孩见冰月只是不说话,便笑道:“你看哥哥给你变一个魔术。”刚说完手中便多了一朵蔷薇花,冰月十分好奇,便暂时忘记了哭泣,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想知道他的花朵究竟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小男孩得意的笑笑:“你再看!”冰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见他手中的花朵就变成了手帕。
冰月不禁笑了起来,抓着他问:“哥哥,你倒底怎么弄的呀,教教我好不好?”
小男孩笑着用手帕将冰月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道:“嗯,没问题,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是谁欺负你了吗?”
这可又是勾起了冰月的情怀,眼看着眼泪又要蔓延下来,小男孩忙到:“好了好了,我不问了还不行,你别哭啊!”
但为时已晚,冰月的眼泪还是沾湿了他的双手,只听冰月哭道:“我想我阿妈和额娘了。”
或许是勾起了小男孩的往事,他没有再安慰冰月,只是低着头沉思,默然无语。
鸟儿的叫声终于惊醒了他的思绪,只听小男孩十分落寞说道:“我也想我爹和我娘了,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我都快忘记他们的样子了。”
同病相怜的命运让他们彼此间更觉得亲近,冰月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疼痛,问道:“哥哥也不跟父母生活在一起吗?”
花香围绕着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却又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