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 袅雾萦烟枝濯濯,欹风困雨浪层层(八)

作者 : 卿依依

愁难绝,情难断,惟愿此生交付卿,花落无尽,伤痛难平,今生今世惟珍重!

卢浅月刚到成德的房门前,便听到纳兰明珠对着一群大夫怒吼:“没办法,什么叫没办法?难道府中养你们就是为了听你们说没办法几个字吗?一点小小的病便束手无策,还自称什么大夫?”

“是是是,大人息怒,这真的是没有办法。”一群大夫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答话,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把身家性命给弄丢了,“不是小人们无能,只是公子的病是一出生便带着的,与一般的寒疾还不太一样,小人们如今也只能够开些药方,来缓解一下公子的疼痛,至于根治…………。”大夫说着说着便声若蚊蚁。

“那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纳兰明珠怒气未消,吼道。

“这个…………,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大夫还未说完,便被纳兰明珠一把抓住了衣服,只听他说道:“什么叫做或许,难道…………。”

一个大夫见形势不妙,索性豁出去了,将一个不是希望的希望说了出来:“大人,小人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救公子。”

纳兰明珠松开了抓着的那个大夫,冷冷地瞟了一眼说话的人,吓得那位大夫一哆嗦,再也不敢卖关子了,唯唯诺诺的说道:“大人可曾听说过‘苏州第一名医’张璐?”

纳兰明珠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张璐,难道是苏州张路玉?”

“是是是,就是他,倘若能够请到他为公子治病,公子必定能够药到病除!”那名大夫连忙恭维道。

纳兰明珠点点头,这个人他倒是听说过的。

张璐,字路玉,江苏苏州人,明按察使张少峰之孙,习儒而兼攻医。明亡后弃儒业医,曾隐居洞庭山十余年,行医着书,一直不改其志。

纳兰明珠不禁冷哼一声,道:“何必说这般废话,张璐远在苏州,等他赶到,成德还有救吗?”

“大人息怒,张璐最近到京城游历,研究各地的草药及医理,据说是为了著述一本名曰《医归》的书,现在就住在京城郊外。”一名大夫答道,神色间有些犹豫,“只是就怕他不来府中治病。”

“医者父母心,我出大价钱,不怕他不来。”纳兰明珠盛气凌人,对着一个大夫说道,“你现在就去,将他给我带来,不,是请过来,无论他要多少诊金都答应他,只要他真的有些本领!”

但那名大夫却丝毫未动,十分为难的说道:“大人息怒…………,不是小人不去请他,实在是张大夫脾气怪异,他定下规矩,有三不救。除了他定的三条规矩以外的人,即便是不付诊金,他也会尽全力救治。”

纳兰明珠凛冽的眼神吓得那名大夫一阵哆嗦,只听他继续说道:“第一,是十恶不赦者不救;第二,位高权重者不救;第三,便是…………满人不救。”

“岂有此理。”纳兰明珠双拳紧握,双目尽赤,只听他一字一句说道,“所谓医者父母心,医生焉有不愿救治病人之理,难道位高权重者、满人就该死吗?”

一群医生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明珠大人一发怒,真的牵连到他们。

卢浅月见形势不妙,打定了主意,上前一步,叫道:“伯父,成大哥如今的情况当真不乐观吗?”

纳兰明珠见来人是卢浅月,神色间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掩盖不住那份眉宇间的担忧,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眉眼间尽显无奈。

“张璐张叔叔当真来到了京城?”卢浅月侧身问向下方的大夫。

“的却不假,已经来了两个多月了,姑娘认识他?”一名大夫问道,已经不似先前面对纳兰明珠时的那么紧张。

纳兰明珠听到卢浅月的那声“张叔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拉着卢浅月问道:“你认识他?”

卢浅月见纳兰明珠如此失态,全然不似往日笑谈百官,纵横朝野的明珠,才终于明白成德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可怜天下父母心。

卢浅月点点头,说道:“当年家父与张叔叔颇有交情,张叔叔还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日,他也曾指点过我一些医理,当日他还对我说,倘若将来我有事需要他帮忙,即便是他在千里之外,亦会赶来相助于我,我想,如今我若是去求他,张叔叔也许会来的!”

纳兰明珠激动不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断断续续中卢浅月只听到他说:“好孩子,…………只要你能够请他医治成德,将来我必定会如你所愿…………。”

卢浅月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无暇多问,只是坚定地对纳兰明珠道:“伯父放心,我定会请来张叔叔,成大哥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寂寞宫墙柳,红砖白瓦,一道道朱门的开启,又一道道宫门的关闭,将一切都阻隔在了这繁华的墙外。

纵使美景如画,亦无法换取那份自由。月光初斜,照耀着白茫茫的青石路,如同深秋时节的白霜一般,冷冽而寂寞。

紧闭的宫门,将他们阻隔在了两个世界之外,黑夜的漫长似乎无休无止,一如人的心扉。偌大的宫殿见不到丝毫光芒,仿佛其中并无人住,树影婆娑,被夜晚的冷风刮得丝丝作响。

康熙伫立在树影下,望着储秀宫的方向一语不发,那里的黑暗终究是他带给她的,他或许可以为他点亮周围的灯火,却永远无法为他照亮她心底的黑暗。

“皇上,天寒露重,您先回去吧,您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若是冻坏了龙体,大家都会担心的!”曹寅亦是望着储秀宫的方向久久不语,但见康熙就这样呆呆地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终究是有些不忍。

“你心中是不是在怪朕和太皇太后?”康熙转头问向曹寅,淡淡地语气中夹杂着点点哀伤。

曹寅连忙跪在了地上,说道:“臣不敢。”

康熙叹了一口气,亲自扶起了曹寅,缓缓地说道:“其实就算是你怪朕与太皇太后,亦无可厚非,这件事本身便是我们将成德与落雪的姻缘拆散,你与他们感情颇深,为他们感到不平是应该的,更何况你还对落雪…………。”

“皇上。”曹寅连忙阻止了康熙,没有让他将下面的话说出口,“臣对落雪本就毫无非分之想,更何况今后她便是皇上的贵妃,臣更加不敢逾矩,今后成德亦是不会冒犯的,皇上有皇上的苦衷,太皇太后有太皇太后的无奈,成德也会明白的,皇上也了解成德的品行,他也定不会因这件事而怨恨皇上的。”

康熙淡淡地一笑,道:“他若是因为这件事做出有违常规之事,朕也是不会怪罪的,你又何必这般急着为他开月兑,他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当真是他的福分!”

“皇上错了。”曹寅摇摇头,道,“是臣有成德那样的好朋友,应该是臣的福分,或许将来皇上会明白,无论是谁,能够做了成德的朋友,必定会得到他真心相待,才会明白什么是士为知己者死,也会明白这个世间会有如此真挚、坦诚相待的情感!”

康熙默默不语,依旧望着储秀宫的方向,曹寅也就不再说下去了,陪他一起望着那片不会有光亮的地方,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够亲自为她点亮那盏明灯,让她还是那个活在阳光下的快乐女孩!

宫花半落雨初停,早是新炎撤画屏。何必醴泉堪避暑,藕丝风好水西亭。

——《西苑杂咏和荪友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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