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贵妃被赶回冷宫后,封后大典继续进行。
依礼接受百官叩首,去内廷接受妃嫔跪拜,到慈安宫谒见太后,再乘凤撵与皇帝绕城一周,接受百姓祝福……
林林总总一些列繁琐的程序后,不觉已近深夜。
按理来说,帝后大婚之日,皇帝本该宿在皇后的栖凤宫。但因近日西秦与东齐的战事一触即发,故楚煜寒今夜仍歇在御书房。
与半年前燕贵妃被打入冷宫后的每一夜一样,皇上仍旧宿在御书房。
“太过分了,陛下把娘娘当成什么了?”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琼玖嘟嘟囔囔的抱怨,“娘娘手里可还握着西秦的半数兵马呢……”
“放肆!”云锦瑟瞪她一眼,“自己掌嘴!”
惶恐的跪下,琼玖狠狠扇了自己两嘴巴,“奴婢知错,娘娘切莫再气。”
“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优雅的端起白瓷茶盏,锦瑟手上三寸来长的金质护甲反射着灯烛幽幽的冷光。
“奴婢……不该非议皇上。”
“没有男人喜欢被自己的娘子威胁,更何况是帝王。”轻轻吹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锦瑟勾出个莫测的笑容,“你以为,本宫真会相信他国事繁忙的说辞么?”
“娘娘的意思是——”
幽幽放下茶盏,锦瑟起身踱到窗边,“我不会在身边留下任何潜在的威胁。”
窗外,月明星稀。
冷月如霜,一片苍白的死寂……
奉命去冷宫为燕贵妃诊脉的医女花容在夜色中匆匆而行。
看到不远处冷宫模糊萧索的轮廓,她不禁想起半年前的深夜里,皇上在御书房中对自己的密嘱——
“燕儿生性清傲,孤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关着她,必会令她心生郁结。你提前备些清火安神的药,以防不时之需。”
垂头谨记着,花容眼尖的瞥到了宽大袍袖下,皇帝手腕上系着的粗鄙的石头链子——
那一定是燕妃送的吧。
普天之下,能让天子如此珍重宝贝的,也就只有她了。
“燕儿最不喜中药的苦涩。你记得,哄她吃药时必要备好蜂蜜和果脯。”偏头思索着,他又道,“中药定要温着喝,你切莫由她胡来,误了时辰,散了药性。”
“臣女谨记。”花容深深一揖。
“孤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自觉的轻抚着左手腕上粗鄙的链子,西秦天子楚煜寒微微叹息,却没再多言。
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迫不得已惩处心上人,更是不知如何辩解才好。
沉默片刻,花容试探着开口,“臣女,…臣女会试着开解娘娘的。娘娘不是不识大体、目光短浅的凡俗女子,定不会怪罪于圣上。”
惆怅的摇摇头,楚煜寒黯然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暗影,隐隐竟是世间的绝色之姿。
“夜了,你回吧。”淡漠的坐到书案前,他又变回了那个冷清寡淡的铁血帝王,“花爱卿谨记,今夜之事,切莫外传。”
……
恍惚间回过神来,花容轻轻叹了口气。
天子之爱,变化莫测。半年前还是帝王心尖上的宝贝,半年后却变成了真正的冷宫罪妃。
红颜未老恩先断,纵然是宠冠六宫的燕妃,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如此而已。
不知不觉间,冷宫已经近在眼前。花容走上台阶,刚要叩门,一个小太监却从里面打开门,迎面冲了出来——
“呀!”趔趄着后退两步,花容险些被他撞得摔下台阶。
“谁?”小太监倏然抬头,瞳眸冷冽,隐隐间竟有一股肃杀之意。
“臣女花容,是来给燕妃娘娘诊脉的。”下意识的侧过身,花容不动声色的皱起眉——燕妃得宠时,自己也常在御前侍奉。这小太监虽说穿着御前的衣裳,可面孔瞧着怎么这么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