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一走,何清晖放下球杆,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不招呼袁明月,一贯冷清的语气说:“有什么事,说吧!”
袁明月站在她前面,背靠着台球案子,说:“何清晖,我去看了月坛17号,那房子现在保守估计至少可以卖到两亿,你根本不缺钱。你跟我说的那个结婚理由是不是假的?”
何清晖讨厌极了这种不得不向人解释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房子我不可能卖,所以你说的两亿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
“那去银行抵押贷款,也能贷出不小的数目吧。”
“我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那房子对于你有什么特别意义?还是房子本身有问题?”
何清晖失去耐心,“你不觉得你好奇心太重了吗?”
“何清晖,我们现在是要结婚,至少要在一起生活一年,跟我说一句实话就那么难?”
“袁小姐,让我提醒你,我们是假结婚!就算是真的结婚,也不见得需要事事交代;叶圣非拿走你五百万,有没有跟你交代过?收起你的好奇心,一年以后你就可以顺利拿钱走人。否则的话,你有没有听说过,好奇害死猫?”
他语气生硬,眼神冷酷,再加上那栋阴暗的房子,吓得袁明月一愣一愣的,她瞬间怂掉,无精打采的在何清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不好奇也行,但是房子现在这样装法我是不会住的。我怕到时候在里面吓出个好歹来。”
她这话对于何清晖来说,简直求之不得,他说:“那就不住那里,我们住其他地方。”
袁明月听他这么说,心又有点痒痒的;她喜欢那房子,看到它的时候,她脑海中立即就闪现出它本来的样子。她读书时候学的就是室内设计,第一次碰到这种让她想亲自做装修设计的房子。可是她现在又不能再说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假结婚,她去要求这些未免幼稚。
袁明月垂头丧气回家,谁知道第二天居然接到何心武亲自打来的电话,他语气俨然一个慈爱父亲,说:“我听清晖说,你不想住月坛17号的房子?”
袁明月实话实说,“也不是不想住,我昨天去看了下装修,觉得那样有点毁房子。”
何心武一笑,“所以还是喜欢那个房子?”
“当然,很喜欢。要是能让我装……”说完这里发现自己造次,立即闭嘴。
何心武那边却哈哈大笑,“这样,你来主持装修那个房子,尽管按着你想的来,费用全部由我出。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的秘书。”
袁明月一听,立马高兴起来,不禁又问:“真的吗?那房子是何清晖的吧,他会同意吗?”
何心武说:“放心,我跟他说。”
何心武的电话挂了没多会儿,何清晖的电话就追过来,“袁明月,你跟何心武说要亲自装修月坛17号?”完全是问罪的架势,即使隔着电话,袁明月也能想象出他那令人讨厌的样子。
袁明月见过何心武一次,自然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是那么和睦,要不然何清晖也不会缺钱。她态度很好的说:“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说让我装的。我有什么办法,他是你爸爸,我要是不同意,他一生气,我怕影响到你的计划。”
何清晖那边沉默良久,终于说:“不准动东边侧屋!”
袁明月心里骂神经病,难得还要上演蝴蝶梦不成;嘴上却是乖乖的说:“我知道了。”
杨慎听到这个消息,却是高兴坏了。他当即约袁明月面谈,问:“何心武原话怎么说的?”
“他说装修的费用他全部出,我可以随时给他的秘书打电话。”
杨慎听完大笑,“哈哈,太好了。”说着拿出手机,在上面啪啪的打字,很快打完,发出去,说:“收邮件。”
袁明月打开手机邮箱一看,一长串的单子,粗略瞄了几眼,只见都是一些当红艺术家的画作和雕塑,后面跟着画廊和报价;她疑惑:“这是什么?”
“你照这个单子报给何心武的秘书,说这是装饰房子需要的艺术品。”
“我没说要这些东西啊。”
“当然不是你要,是我要。我本来还想从你们婚礼的婚车,餐单,礼堂装饰费用上去撬出来的,看来现在不用了。恭喜你,你们将有一个质量保证的婚礼。”
袁明月再低头去看那份单子,心里一合计,大致明了,问道:“杨慎,你跟何清晖到底是有多缺钱?”
“缺到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来搞钱,你说呢?”
“光买艺术品就花这么多,何心武会信吗?”
杨慎笑说:“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何家父子尽管身上有许多让人无法忍受的缺点,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就是对女人都很大方。”
“装修完了何心武肯定会来看的,到时候不就露馅了。”
杨慎老奸巨猾的说:“我会找人做一批很好的仿制品,只要何心武最后不会穷到想来卖这些艺术品,就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当然,前提是你不会说出去。”
袁明月立刻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说:“我当然不会说,我可没忘,咱们是一边的。”
杨慎点头笑,对这个女人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
袁明月看气氛和谐,就忍不住说,“你应该知道,何清晖为什么不愿意卖掉月坛17号吧。”
杨慎站起来说:“嫂子,有点耐心,我相信最后他会亲自告诉你的。”
袁明月听他嫂子喊的那么顺嘴,不禁脸红,“我又没说真的想知道!”
“你现在不想知道,也许以后会很想知道呢!世事无常,不是吗?”
因为资金和人力充足,月坛17号装修很快完工。这天袁明月先跟何清晖打招呼,“你要不要先过来看看?回头你爸肯定会来,你先了解一下,免得到时露馅。”
何清晖傍晚的时候开车到达,一到门口,就发觉不同,原先蓝底白字的公共铭牌被摘除,露出房子下面字体,是隶书阴文刻着同样的字:“月坛17号。”
门是开着的,他往里走,门洞内壁和地板都重新清理,在原有基础上做了防水防潮,两边墙上了分别装了壁灯,甚是清爽。从门洞看进去,夕阳撒在天井里,一片柔和光辉。他脸色立即变了,连忙走进去叫:“袁明月!”
袁明月穿着米色的背带工作裤,双手带着胶皮手套,从西边厢房出来,应道:“我在这里呢!”
“谁让你把天井上的顶子掀掉的?”
袁明月打着手势解释说:“这房子用的墙砖花纹精致素雅,特别难得,可是因为缺乏通风,变的潮湿,影响了原本的样子,很是可惜。我现在将原有屋顶掀去,做了智能屋顶。天气好的时候屋顶就可以打开,要是下雨或者有大风,又能关上,非常方便。”
她解释的空当,何清晖却看到焕然一新的正屋,阳光投射在暗色大理石地面上,泛着氤氲光芒。他一瞬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他在院中玩耍,妈妈叫他吃晚饭,他有心恶作剧,躲在院中花坛后面,只是不应。从那花坛看进正屋,正好看到室内大理石地面光芒,他就一直盯着地面看,直到妈妈的影子出现。可是后来的后来,她再不会回来找他,而那片大理石地面的光芒也被埋葬。此刻看到,猝不及防,他来不及带上面具,柔声问身边人:“你怎么想到用大理石的?”
他刚才还凶神恶煞,这会儿忽然变温柔,袁明月吓了一跳,扭头看他眼神,更是奇怪,那里居然有了温度,她镇了镇心神说:“如果我没看错,主屋最开始的地面就应该是大理石的,不知道后来怎么给改成了木地板。其实不适合,这房子气质古朴大气,木地板难免有些局促。”
何清晖听到她颇具专业性的解说,瞬间回过神来,恢复惯有神色,应道:“哦。”
何清晖进了屋子,只见正屋三间房格局重新设计,分割出来大小不等的功能区域,分别有主客厅,茶室,小会客厅和游戏室;令他意外的是,游戏室里居然已经摆了一个台球桌。他看向袁明月,她立即像个小跟班似的解释说:“我最近老在这里,所以就先让人摆了张台子,休息的时候可以玩一下。”
何清晖走过去,拿起球桌下面的球杆说:“玩一局?”
袁明月赶紧月兑掉手上外套,屁颠屁颠的说:“好啊好啊。”
一局很快打下来,袁明月只得了12分,要多惨有多惨。何清晖放好球杆说:“还以为你真的会!”
袁明月自信心遭到巨大打击,当即反驳说:“我当然会!你不过运气好罢了!”
“是吗?那你应该知道,运气也是一种能力。”
袁明月气结,当即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练习,总有一天要打败何清晖。到时候她也摆出一副傲慢神情,狠狠踩着何清晖那张丧脸说:“知道吗?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运气那么好的!”
何清晖当然无法知晓她心中所想,他在屋里看了一圈,除了一开始对天井屋顶表示过质疑外,对其他都显得不是很在意。袁明月知道他挑剔,本来对各处细节都准备了一番说辞,谁知居然没用上,不禁骂他反复无常。
房子最后完工那天,屋里各种公事都陆续拆除,袁明月跟何清晖报备说封住东边偏房的幕布也要拿下,何清晖说:“你看着办吧。”待到幕布拿下,袁明月一看那东边偏房的外观跟其他三面外观也是一样,只是门上全都上了锁,窗户也被里面厚厚的窗帘挡住,完全不知屋内情形;她想这里不知是藏了什么宝藏,还是住过什么重要的人,或者真的像《蝴蝶梦》里那样,何清晖曾经有过一个神秘高贵的前妻,他被那女人伤了心,才变成现在这种冷冰冰的样子。不过她到底没有太过追问,因为“好奇害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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