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后,一个浑身被白布包成粽子样的人躺在那里,嘴角挂着笑听另一个比他更像粽子的人絮絮叨叨:“昨天虽是让北边那些鲜卑人占了先机,可是咱们还算有点本事,硬是把他们给打回去了。全是大帅指点有方,外加兄弟们硬气,嘿,小白脸,别说你看起来像个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孱头,可昨天倒挺有种,虽说刚开始刀都拿不稳,愣是手刃了几个白俘,就冲你这胆气,爷们认你是个汉子!”说到忘情,那人重重地拍了躺着那人的肩膀一下,床上那人疼到龇牙咧嘴还不忘了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帘子一卷,那人口中的大帅步如流星地进来了,蹙着眉头:“大个儿,怎么跟林副将说话呢?”
林遐挣扎着起身,只见元帅秦霜寒眉头紧锁,几句话就把大个儿呵斥走了。
秦霜寒沉默了半天,才闷闷地说出来:“这几天,估计就有旨意到了。”
林遐茫然:“旨意?宣抚将士的旨意?这不是好事吗?”
秦霜寒带着一丝丝的怜悯冷笑道:“林副将,你还真是天真。”
林遐带点恐惧:“难道是处置我的旨意?就我这点小事,不用惊动皇上吧。”
秦霜寒一字一顿,仿佛带着痛恨与无奈:“鲜卑骑兵冲营,死伤甚众,损我国威军容,皆元帅秦霜寒轻敌失察之过,择日夺职,以观后效,而那个将要接替我的人,我猜就是林副将林大人你了。”
林遐仿佛听天书一般,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会?昨日明明是大帅你带着我们打退了鲜卑人,胜了一阵,我临阵月兑逃其罪当诛,朝廷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大帅你开玩笑的是吧?”
秦霜寒还是那副冷峻的样子:“这得问林大人身后家族的意思了。林大人您是装傻还是真傻?如今皇上亲政,母家如日中天,林家捡在这个时候把你派来边关,怎么会只让你在我帐下做区区一副将?”
林遐的面色苍白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我……家里只说让我来历练一番,我……我没有想夺权的意思。更没想过当什么元帅……。”
秦霜寒嗤笑一声:“箭在弦上,林家想做什么,岂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只怕到时候,你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本来我想若是昨日你当真逃了或是只呆在营帐里不出战,说不定还可以借这事做番文章,保住我对这军队的统领权。没想到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倒有几分志气,愣是回来了。也罢,就算你当真逃了,我也没法把你怎么样,更何况你最后也没逃。今日我来看你,只说一件事,看在我昨天救你一命的份上,将来你得了这支军队,就算受了家族指示要动手,下手也要轻些。我这些血里火里为大恒,为皇上搏过命的兄弟们,不该死在自己人手上,更不该因为跟秦家有关,就得背负着恶名默默地埋骨荒野。秦霜寒平生从不求人,可唯独这件事,是我求你。”说罢竟是要下拜的样子。
林遐从床上挣扎起来扶住他:“元帅何必如此?旨意还未下,何必如此悲观?林遐不过帐下一将,当不起如此大礼。”
秦霜寒冰雪一般冷硬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缝:“多说无益,只愿林副将来日起居八座,多想想今日的话,你是林家人,可也是大恒的臣子,我西北军的将军!”
就在林遐满心震撼与忐忑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朝堂上已吵的天翻地覆。
冷澄坚持道:“边关战报上写的是”险胜“,并非惨败,有何必要惩戒训示?如今军心未稳,临阵换将更是大忌,国舅只凭着不知何人的一面之词,就提出这种建议来,还称得上是耿耿忠臣吗?”
国舅一脸阴沉:“大胆,你一个寒门出身的四品官儿,有何资格说本侯不是耿耿忠臣?当今太后娘娘与本侯一母同胞,你这是指桑骂槐,污蔑太后娘娘,是死罪!”
龙椅上的萧卓懒懒地揉揉太阳穴:“舅父何必如此,冷郎中不过词锋相侵,一时说错了话得罪了舅父罢了,何必要扯到我母后身上去?母后她正在清修,不喜凡人提她的名讳,扰了她的清静。”
国舅不甘心地躬身称是。
一向不开口的张尚书说了话:“咳咳,秦元帅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百战百捷,几乎没有被人打上门来的时候。想来这次是老了,力不从心了。看在他为国效力的份上,臣觉得惩罚吗,申斥就可以了。可这元帅的位置,还是给年轻人比较好。”
萧卓神情诡秘:“年轻人?听说林家有人去做副将了,表现如何?”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听起来却是成竹在胸的淡然。
国舅这下可逮到了话头:“林遐到底是年轻人,鲜卑冲营时他冲锋在前,受了不少的伤,当真是一腔热血,满心忠诚,只是他小小一个副将,直面这么多敌人,不知道这伤到底是从自己人手里得的多,还是从敌人手里得的多?”
秦如琛也听不下去了:“国舅爷真是见多识广,远见卓识,秦某佩服,只不知道国舅爷对前线的事那么清楚,是派了多少细作得来的?有没有向我都察院报备一下?”
国舅斜睨了秦如琛一眼,下跪:“臣之心,日月可鉴!”
兵部尚书出列:“前几日的战报上,秦霜寒一直坚称鲜卑无异动,只是忙着要军饷,到了冲营才发的八百里加急,臣认为其心不可不防,再者秦霜寒的确是廉颇老矣,军中之人也都是他那一辈的人,个个只图偏安,不思进取,方有夜袭之事。臣赞成换帅之事!”
工部传来不赞同的声音:“如今武器之造尚未跟上,坚壁清野才更稳妥。秦霜寒这些年来虽略显怯懦,亦不失稳重,若是换帅,未免又是一场波折……。”
户部冷笑:“食君之禄,服君之事。西北军军饷年年都是大支出,秦霜寒自十几年前无半点建树就罢了,居然还会被人拔了营,若不惩戒,何以服众?……。”
眼看六部都吵成了一锅粥,萧卓揉揉太阳穴,猛拍一下浴案:“够了,都给我住口!”
无数双眼睛看着他,眼光里充满了对利益的渴求。萧卓语气萧瑟:“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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