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到底是姑娘家,一听郡主说这话,耳朵根立马就红了起来。
这个楚怀冬还真是藏不住心事,自己才刚松了点口,他就兴奋得恨不得满世界宣扬了。他这是在给自己造舆论压力哪,若自己最终嫁给了他倒还好说,要是没嫁成呢,传得沸沸扬扬的,她还怎么嫁人啊。
郡主看她脸红红的,一副别扭的样子,便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放心,这事儿如今只有我知。哦,皇上大约也知道了。有皇上替你们撑腰,你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是我自卖自夸,我这四哥当真是不错的,性子好人品也好,长得更是好,你嫁他可不亏。”
宁娘看着她只是苦笑,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楚家的人怎么都有点自说自话,娶老婆个个都是霸道型的,不管是当初楚怀秋硬娶周郁芳也好,还是如今楚怀冬想娶她也罢,总透着那么点强势的意味。
这或许跟他们的身份有关,毕竟从小高高在上惯了,虽说平日里为人谦虚谨慎,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不免露出了几分霸道气来。
郡主见她不说话也不恼,只是模着自己微凸的小月复轻叹一声,又继续道:“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我四哥对一件事情这般上心。你心里的顾虑我也知道,我母亲那个人在我眼里自然是不坏的,只是对你来说终究是个压力。你若嫁进我家日日与她相处,少不得是要受委曲的。如今我四哥正想办法呢,你且看着呢,他总有办法能让你安安心心嫁进我们家的。”
宁娘不由有些好奇:“你可知他有什么法子?”
“具体的我如今也不方便同你多说,你安心等着便是。像咱们做女子的,这一世得一个男子费尽心思,只为娶自己入门便足够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可奢求呢。”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宁娘心里也清楚,她之所以动摇了几分信念,愿意尝试着考虑嫁给楚怀冬,主要也是因为被对方的诚意感动了。像他的出身地位财富什么的,宁娘都不在意。但作为一个女人,总希望找一个真心实意钟意自己待自己好的男人。尤其是在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情深意重便更显得难能可贵了。她有时候也扪心自问,若拒绝了楚怀冬,往后还能再找到一个待她如此真心的男人吗?还是只能找一个不讨厌却也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凑和着平淡过一生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眼去看郡主。她总觉得郡主今日这番话并不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想不到都过了快一年了,她肚中已怀有皇帝的骨肉,心里却还是对某人放心不下。痴情至此,也算是感天动地了。
郡主发现宁娘在看自己,也不避讳自己的想法,索性冲她笑着道:“其实我呢心里多少也有些私心。我总想着你往后成了我嫂子,便能时时入宫陪我说话了。这宫外的事情我也能多知道一些,整日里闷在这皇宫里,你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熬。”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明显了,简直就差直接问宁娘朗哥在外头过得好不好了。宁娘感念她用情至深,也不想太过扫她的兴,只能挑捡着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地动那一日可真把我吓坏了。我那胞弟运气不好,住的屋子给震塌了,人被埋在了下头。倒多亏了我五弟镇定机智,指挥着人将他救了出来。这些日子我时常在想,我家五弟将来必定不是个普通人,得有大出息呢。”
她这么一说郡主果然就来了兴致,装着去采一朵金丝芍药,假装随意道:“那可真够凶险的了,所幸你弟弟无事。除了他之外,你家可还有其他人受伤?”
“旁人倒都还好,不过像我一样吓了一跳罢了。倒是我五弟的院子也给震塌了,他身手好跑得快,没被压在下面,就是为了救一个家仆扭伤了脚,如今已然是大好了。”
“他倒是个心善之人。”
“我们也都这般夸他。陆家有了他,我这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如今他已中了秀才,今年皇上开恩科,想来秋天的时候他便能中个举人了。来年若再中个进士,将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了。你可别笑话我这个当姐姐的有心夸自己弟弟。”
郡主手里拿着那朵折下来的芍药,笑得还算自然:“哪里会,我方才不也夸了我哥哥嘛。咱俩是半斤八两,谁也说不了谁。知道你们在外头过得好,我这心也就放下了。如今我也没别的想法,只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康泰,我这一辈子也算是没白活了。”
宁娘忍不住又去模她的肚子:“那是自然的。你如今嫌宫里闷得慌,待到孩子生下来,可就有得你忙了。整日里操心他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会嫌无聊,只怕日日都高兴得不得了呢。”
听了宁娘这话,郡主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期盼的神情,似乎对往后的日子也多了点盼头。
宁娘陪着郡主在园子里逛了半天,又回屋说了会子话儿,两人一道用过午饭后,郡主便要躺下歇午觉了。临睡之前她便对宁娘道:“去陆才人那儿坐坐吧,你们姐妹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她在宫里也没什么相熟的人,想来也闷得慌呢。”
说完她又吩咐人去准备软轿,抬宁娘去琴娘那儿小坐。如今这行宫地方不够大,宫妃们住得都比较狭小,郡主位份高又怀有身孕,才得了那么一整座荣华宫。像琴娘这样位份低又无子嗣的下等嫔御,基本上都是好几个人共住一个院子,仔细瞧着还不如陆家原先的院子来得宽敞,让人看着颇有点拥挤的感觉。
好在琴娘这些天倒颇得圣宠,隔三差五就被皇上召去侍寝。所以虽说住得不大好,吃穿用度方面倒没人敢委曲她,宁娘一进她那屋子就觉得跟从前在陆家的不大一样,皇上赏赐的花瓶字画之类的摆得极为显眼,端上来的茶也不比她在郡主那儿喝到的差。想来如今琴娘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皇后和贵妃先后怀孕,像她们这些昭仪才人什么的,也都能分得几分圣宠了。
琴娘见妹妹前来自然十分高兴,拉着她不住得说东说西,就像关进牢笼的囚犯,可算得了个放风的机会了。宁娘边听她说话边打量她,见她如今气色红润,整个人比从前略胖了一些,眉眼间不再是那副愁云惨雾的模样,倒带上了几分少女的开朗,心里也就放心了。看来宫里的日子并不差,倒比在陆家寄人篱下过得轻松。
宁娘先是问起她入宫后过得如何,琴娘自然是事无巨细一一说了。从日常的起居饮食,说到侍候皇上要注意的事儿,只是掠过了侍寝的细节。宁娘倒是有心想听听的,但这年头的未婚姑娘哪好打听这个啊,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于是只得做罢。
她又问琴娘对皇帝有什么看法,琴娘被问得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轻声呢喃道:“皇上嘛,自然是极好的。”
“哪里好?”
“哪里都好。”
宁娘终于忍不住笑了。虽说琴娘已经是个妇人了,但在这方面远没她一个现代人来得开放。现代姑娘们聚在一起跟闺蜜聊些新婚之夜的事情很正常,放在古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她看琴娘这个样子,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头回侍寝的情形,臊得满面通红,还不无幽怨地望她一眼,看得她立马就笑出了声儿。
“你这丫头,从前见你挺老实的,怎么现在倒变得这般油滑了。我才入宫几天啊,你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宁娘心想,从前在家是没办法,要隐忍要小心,要耍心计把当铺拿回来。现在总算好多了,压在头上的大石被移去了好几块,心头的事情都办成了,除了嫁人的事情还有些麻烦外,其他的真没什么可让她发愁的了。
她正这么想着,琴娘果然就提到她的亲事了:“你如今也该准备起来了,眼看着就十七了,再不说亲可就迟了。三妹出嫁之后,你就是家里最大的女儿了,也该轮到你出嫁了。”
宁娘现在还不想跟琴娘提楚怀冬的事情,听到她提起婷娘,就索性把话题往她身上引,拉着对方细细聊起婷娘成亲时候的情形了。琴娘到这个亲妹妹还是很挂心的,轻易就被宁娘引去了注意力,暂时也就放下了对她婚事的操心了。
两个人说了半天的话儿,期间琴娘又让宫女上了几样点心来。其中有一道梅花如意糕她觉着不错,就推到宁娘面前让她尝尝。宁娘尝了一口觉得确实不错,琴娘便也跟着拈了一块吃了起来。只是这糕才咬了一口,刚在嘴里嚼了几下,她便皱起眉头道:“今日这糕味道怎么怪怪的,倒不如原先好吃了。”
她起先这么说宁娘倒也没在意,眼见着琴娘又拿起茶蛊喝了口茶。这次却是茶刚一入口她就脸色一变,随即有些慌乱地放下茶蛊,竟是捂着自己的嘴干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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