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黄昏时在着山路上,特别事在我们看到老虎惊魂未定的时刻,碰到手里一杆铁铳的猎人,而且是一个打老虎的汉子,我们心里万分害怕、惊慌和不安的心情,很快就化解、降低和消失了。感到再也不怕任何野兽了。大柱在最后面走,说:“我来保护你们。走山路,你们怕不?”
罗明说:“开始是觉得好玩,从来没走这么远的山路啊……”
大柱笑:“那脚痛不痛啊?”
罗明笑了笑,说:“痛也得走呀。后来上山来了,才感到有些怕,可是没办法啊,又不能走回头路,只得硬着头皮朝前走
“你怕不怕,你这个细女伢?”大柱问蓉蓉,“这么点大,就到矿上的学校去读书?”
蓉蓉小声说:“我怕也没得法啊。反正走在他们两个后边,老是拖他们的后退……”她说着就嘿嘿笑起来。现在有安全感了,蓉蓉变得很开心的。
“你们读书很吃苦啊,要走这么远的山路,有三四十里吧大柱说,“你们矿上的那个小镇我经常去的,我去那里卖野兽皮,还要买火药,买些家里用的东西回来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往山顶爬去。说来也怪,我们这时不觉得累了,都想早一点爬到山顶,。只要过了山顶,离我们的家就近了许多。因为下山要比上山快。
大柱见罗明背两个书包,就说:“你会做好人好事,帮女伢被书包啊
“哪里啊,我是想喝汽水……”罗明说,“我才帮她背的
“那你们还不错,走路还有汽水喝大柱笑了起来我和罗明都哈哈大笑,现在走路方心了许多,大柱和我们一起走,什么也不怕了,心里就很放松。我又对大柱说了这事的过程。
他听了,点头说:“你们走路也不容易呀,这细的年纪,读个书,还要吃这多的苦。也要得,吃得苦中苦,能做人上人啊。我就是吃不了读书的苦,才落得今天这个样子。唉……”他说着长叹一声。
我望着大柱说:“你蛮好的,拿着铳打猎,几威风啊,那些野兽都怕你啊,你还把老虎打出血来了。可不得了哇!”
罗明和肉蓉蓉附和这笑:“你真有狠啊!”
大柱摆头,说:“有啥狠哟。你们是不晓得,哪有读书人好呢,读了书就可以少出力,坐着做公家的事。像你们大人那样,管犯人他将肩上的铁铳挪了一下,又说,“那要少吃好多苦啊。像我这样的年轻时跑得动,能打野兽,要是人老了,跑不动了呢?哪个管我?倒时候怕连吃的都没得。所以说呀,你们从小就要好好的读书
大柱的话我听起来,觉得好沉,好重,读书还有这么的重要?还能管到老。那我可真要好好地读书。
我们边走边说,不觉到了山顶。夕阳已经落在了我们的背后,然而天空仍然很亮,红得像火又像一大块一大块黄色、金色大床被子的锦绣晚霞,正在起劲地燃烧着,将山上的绿色树木和山林染上了一层金黄的涂料,从山上看下去,显得非常的绚丽多彩。那些高达的树木像是在闪光一样,树叶上都流淌着金色的液体。山脚下的小路像一条灰白色的带子弯曲地连牵着前方的公路,而那公路尽头灰黄色的路面,是向我们的家——二队一直连接而去。
站在山顶上看,那炼硫磺的炉子还在冒着青青的烟哩。就连我们住的大院也能看的比较的清楚。快到家了。我喊了一声:“回家啊——”
山谷里立刻传来很响的回声。
罗明和蓉蓉也兴奋得很,跟着我一起喊,那回声就更大了。大柱说:“快到家了,就高兴起来了,人走多远,都想家啊!”
这一切太欢喜了,一个来月我们才第一次见到远远但又是看得见的家!“走吧,离家近多了大柱大步走在前面。
蓉蓉也走快了,她说:“我的脚也不痛了。嘿,下山确实比上山生力气啊。走起来很轻松。哎,唷——”
我听到她一喊,抬头一看,蓉蓉已经坐在了小路上,她说:“哎哟,我的也摔痛了
“下上时要特别的小心,过细,才行!甚至比上山还要难走一下大柱将蓉蓉牵起来,说,“你的脚尖要用力,抵着路面走,不然就容易滑倒。你还不习惯吧……小心点,
下山的路也是盘过来,转过去的。我好像是在饶圆圈子,转得头也昏了。好不容易回忆趟家来,踏上了小路。整整一下午,我们都花在路上。走路可真艰难啊,所以说我们不怎么想回来啊。我才七岁多一点啊,这一生要走多少路啊。想着想着,我的腿一软,一下就栽在小路上。
大柱听到我倒地的响声,走过来拉我,问:“你走不动了?”
我说:“走得动,刚才是滑了一下
他说:“坚持,再坚持一下,到了平地,路就好走了
天上的云霞再也不燃烧了,茫茫的暮色像湖水一样将我们紧紧地包绕着。眼前的小路渐渐看不清了。我们知道天黑了,看来今天回家要走夜路。不过我们也没有怨言,越是离家近,心里就越高兴,就越走得快,只听见脚下的沙子发出一阵阵摩擦的“莎莎”声。
当我们走完小路刚刚来到公路时,我忽地看到前边有团光亮烁着,好像还在向我们靠近过来。
“噫——前边有灯光!”蓉蓉惊喜地叫起来。又拍起了手。
大柱说:“怕是那走路的人吧,他的条件好,走夜路还提个马灯。哎——”他停了一下,又说道,“我们几个村子都没有马灯啊,只有你们中队才有哩,是你们队上的人来接你们的吧
“那真好,要是我爸爸来接我就好了蓉蓉又说又跳的。
罗明过了一会儿说:“怕不是我爸爸来接我啊,好在快到家了,再说又是公路,我敢说,肯定是你们两家的大人来接你们
是嘛,也许不是我爸爸来接我。他白天工作那么的忙,晚上也有事,哪有功夫提着灯来接我哇。我也不作着个指望,我能走回去啊。反正还有三四路里就到队上了。就可以真正回家了。我有没有人接无所谓的。
那灯光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灯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时时跳跃,那团灯光时高时低,时左时右,像一团流动的火红色的花朵。这就是平时我们不怎么注意的光明吧,在黑得如漆的夜里,这一团灯光是显得这样的稀少,这样的可贵,也这样地激起我种种美好的想象。这团红黄色的光亮也太有魔力了!夜愈黑,灯愈亮。我知道那提灯的人离我们只有百把来米了。我看到了光亮,心中充满了喜悦和高兴,不禁大声喊了起来:
“哎——是哪个在提着马灯啊!?
“庙生!——”
我一下就听出这是我爸爸在喊我。
“爸爸——”我奋力向前跑起来。激动地向那团灯光扑过去。蓉蓉在后面喊:“等等我,等等我……”
我头也没回,只说了一句:“快点,蓉蓉
我像一头欢快的小鹿,差一点撞到我爸爸的怀里。
“回啦?”我父亲大声问着。急切的语调中透出思念和盼望。
“回了!”我大声地说着,童稚的声音里溢出回家的激动与欢喜。
“都回了?哎——怎么大柱也在场部的学校里上学?”父亲将马灯提起来,照亮了大柱瘦瘦的脸。
他说:“我在山上打猎,正巧碰上他们三个细伢
“这黑的夜晚,得你和他们走一程,”父亲感到和欣慰,“我估计你们要回来,就把事情交代一下后,提个马灯顺着公路走,来接你们。嘿,碰得这好,一下子就接到了。蓉蓉,你想不想家啊……”
“想,有些想……”蓉蓉说着声音也低了,马灯照着她,我看到她眼里有泪珠,在灯光下,分外的晶亮。
父亲看了下罗明,笑:“你还是那样的蛮实啊,不错他又对蓉蓉说,“好了,到家了,不哭,走吧,咱们回家去
父亲工作太忙了,到了天黑,见我们还没回家,就提着马灯来接我们。这是很难得的,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父爱吧。
父亲提着马灯走在最前边,他时不时甩动着马灯,好让我们看清路。他特地问起罗明,在学校习不习惯。罗明说,习惯得很啊,吃的有保证,还比在家里吃得好。不用去挖野菜,去捡谷,生活蛮有规律的,再就是我和苗生睡在一起,有时还可以说说话,蛮好的。父亲说,那好哇,你们两个学习上、生活上互相帮着点儿,一个中队出去的。他又问蓉蓉的情况,蓉蓉说她就是想爸爸和妈妈,父亲听了笑了起来,说,女伢就是这样的,还问她现在想不想。她说现在不怎么想了,刚到学校时很想家。父亲告诉他,他爸爸本来要来接他的,但要到监号里去掌握犯人的学习,所以就来不了。蓉蓉说,反正快到家了,我很快就可以见到我爸爸了,见到我妈妈了,我现在心里就装着高兴两个字。
我们跟着父亲边走边说说,跟着马灯的光亮不知不觉走到中队的。大柱和我们告别一声后,他又消失在了黑黑夜幕里,向着他的家继续走去。
我回家一走进大门,就看到两个妹妹在门边,齐声笑着,大声喊:“哥——”
母亲正在将一个盖着的碗揭开,冒出一股香气来。我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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