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昨天夜里若狭军势的行动,您如何看待?”
敦贺众一夜间已经越过了旗护卡,他们在旗护山西山脚下沿着谷地依次排开,先锋队已经可以望到美浜町边的大片水田。朝仓景纪和他儿子,现任敦贺郡司朝仓景垙所在的本阵,此刻也在旗护山的西侧山脚之下设起了帷幕。
朝仓景纪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真是让人看不透啊,从铁炮的数量来看,昨夜于旗护卡伏击我军的一定是武田信幸那穷小子在后濑山城的铁炮备队。听说那穷小子之所以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了,就是为了养这些铁炮队,为什么水平却如此恶劣?”
“我可以理解武田信幸的心情,他成为家督之后,一直依仗着粟屋胜久的支持,这一次一定是粟屋胜久要求他来与我军作战。武田信幸大晚上的亲自跑到这旗护卡之上伏击我军,肯定是受了粟屋胜久的逼迫,真是个可怜的家督朝仓景垙是个非常骄傲的武士,他年纪轻轻便做了敦贺郡司,统管着朝仓家三分之一的力量,让他更加的自豪和骄傲。
朝仓景纪看着自己儿子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景垙,武田信幸率兵来此帮粟屋胜久作战,本就在我们的考虑之内。那时候你还认为他会主动帮助粟屋胜久以换取他的支持,怎么此刻你反而可怜起他来了?”
“父亲大人,您可知道为何这武田信幸的铁炮队和弓箭队都如此不中用?”
朝仓景纪被自己儿子笑的发毛:“莫非你知道?”
“父亲大人,其实昨夜先锋队被袭之时,有一只弓箭上,绑着武田信幸亲手所书之信。今天一早我就拿到这封信了,现在便呈给父亲大人你过目朝仓景垙扬着眉毛从怀里模出一张被卷成纸卷的白纸,递给了朝仓景纪。
朝仓景纪接过纸卷,展开在眼前,上面是带着武田信幸画押的一封亲笔书信:
朝仓左卫门尉大人,我身为若狭国守护,却受三方郡粟屋胜久百般欺压,每每思起便痛心疾首。今ri左卫门尉大人率部入三方郡,我亦受粟屋胜久胁迫,无奈出兵。然我若狭国小兵微,怎堪与左卫门尉大人争斗?我无心与左卫门尉大人为敌,若伤及贵部,还望海涵。
“难怪我军几乎毫无损伤,这武田信幸打从一开始便不想与我军为敌朝仓景纪长出一口气,他这一晚上心中的不解全都随着这一口气排解了出去。
朝仓景垙表情更是得意:“父亲大人,这武田信幸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他在旗护卡上埋伏我军,是为了做样子给粟屋胜久看,其实他心中真正所想的,大概也是希望借我们的手,替他拔掉这个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粟屋胜久吧?”
“哦?所以你认为,他希望我们这一次取了粟屋胜久的首级?”
“正是,父亲大人,我认为至少武田信幸这一次出兵绝无战意朝仓景垙从他父亲手上接过纸卷,重新又塞回怀中。
朝仓景纪仔细的回想着武田信幸信中的内容,又产生了新的疑问:“这武田信幸虽在信里说不想与我军作战,可是我们在若狭的细作也传回过消息,说最近后濑山城中的兵士们cao练不断,搞得后濑山町民们都无法睡眠——这不像是没有战意的表现啊?”
“父亲大人,您想啊,如果真的要与敌人作战,为防止敌人的细作探知情报,反而应该只在城中练习。武田信幸搞得这么张扬,明显是做给粟屋胜久的一场戏而已朝仓景垙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
“原来如此,不愧是我的儿子,现在想那武田信幸种种小儿动作,真是好笑至极啊朝仓景纪不由得感慨了起来,于是这父子两个人竟然真的开怀大笑,笑声直传到帐幕之外很远很远。
信幸本来正骑在马上穿过美浜町前往城山,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两个大喷嚏,震得他差点从马背上跌到地上。
“谁在骂我?”信幸向四周怒目而视。
白井长信和内藤胜行就伴在信幸身边,听见这话只吓得魂飞魄散。
“殿下,您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太疲倦了?”
信幸拧着眉头瞪着说话的白井长信,白井长信立刻闭嘴不吱声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一夜没睡的缘故,信幸觉得三方郡的天气好像比远敷郡要寒冷许多,他不由得缩紧了身体。看着那些身材矮小的武士还jing神抖索的骑在马上,信幸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身体到底是如何构成的——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居然还这么有jing力,这些瘦弱的身躯里到底蕴藏着多少力量?
“殿下,我们到国吉城了内藤胜行适时的插了句嘴,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信幸向内藤胜行手指的方向看去,城山本不很高,但是雄踞其上的国吉城却让这座城山显得像天堑一样。从岸边的悬崖开始,山势一路渐渐升高,直到顶点再缓缓延展向南方的御岳山。坐落在那顶点之上的,就是国吉城的本丸——在那之下的二之丸和三之丸沿山势起伏,城虽不大,却建立的毫无破绽,唯一一条通往城门的崎岖山道也覆盖在国吉城的火力之下。信幸从山西侧沿海岸经过国吉城之时并没觉得这是一座多么难以攻破的城,现在从美浜町沿城南侧的婉转山路越过城山时,才发现这座城的设计是多么的巧妙。
这样一座城,不付出惨痛的代价,大概是没办法攻破的吧?如果将来有一天,若狭的军力要向其他方向出兵,大概也不用担心会被朝仓家趁虚而入。信幸又回想起了在后濑山城中粟屋胜久的话语,大概只要把粟屋氏放在这三方郡,就不用害怕朝仓会在短期内攻破国吉城。
“这一次,朝仓景纪真的会如我们所愿一样行动么?”
“殿下,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担心了。敦贺众今天早上越过旗护卡之后便扎营休憩,并没有追击,想来是殿下那封书信已经到了朝仓景纪手中武藤舜秀刚刚从殿后的位置来到了信幸身边,正好听到了信幸的自言自语。
“舜秀啊?已经探查清敦贺众的动向了?”
“回禀殿下,敦贺众的探子虽然进入了美浜町,但是军势却仍然停留在旗护卡下,并没有追击的意图
“是吗?”信幸勒住马,回头看向坐落于谷地之中的美浜町,这一片宁静的町镇再过不久就要被敦贺众侵入,不知道国吉城中的粟屋胜久会作何感想?
“正是武藤舜秀忽然发现信幸身下的坐骑腿短肚圆,甚至还不如马廻众的大将松宫清长的坐骑——这不是信幸之前一直所骑的那匹栗se骏马,他不由得大感疑惑:“殿下,您的坐骑这是……?”
信幸重新策马前行:“真正冲锋陷阵的人比我更需要良骑吧?我已经把坐骑赐给山县大人了,等这一战结束之后,我再去寻找更合适的坐骑吧。走吧,我们回弥美神社去
武田军阵设在三方郡内的大河流耳川东岸与御岳山之间的谷地中,以白井氏和内藤氏为先阵,寺井氏和武藤氏为后阵,加上本阵大约有近九百余人的军势。而在国吉城中,粟屋胜久早早的贮存好了足够的粮食和水,更是动员了领内的农兵五百余人——加上本身就服侍于粟屋氏的武士众,国吉城中驻防的士卒数字竟达到了将近七百人——用粟屋胜久的话说,就算有万余敌军笼城,也当可坚守三月。
为了向敦贺众展现本家的“战意”,信幸特意将本阵驻扎在离国吉城较远的弥美神社之中。弥美神社本就不是什么有名气的神社,在若狭的前些荒年中更是无法经营支撑下去,当信幸进驻之时,神社之中更是只剩下可怜的两三名僧人。看着这几位骨瘦如柴的僧人,信幸干脆将他们招入军中,变成随军僧人,让他们负责在战场上抚慰伤员、处理尸体和超度亡魂等等工作——而信幸用来招揽几位僧人的代价,只是一顿安抚和几碗混着糙米与野菜的菜饭罢了。
就在信幸越过城山,回到本阵后的第二天,敦贺众从旗护山下的阵中出发,进入了美浜町。朝仓景纪将本阵设于可以望到城山上国吉城的芳chun寺中,放纵手下在美浜町进行乱取。虽然粟屋胜久已经提前将很多町民撤离到了城山西侧,但是依然有很多无辜的町民还留在美浜町中,遭到了敦贺众的抢劫。
“殿下,根据细作的回报,之前藏于美浜町内的酒,已经被敦贺众发现并抢走了不少武藤舜秀眉开眼笑的脸在室内火盆中的火光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
信幸正在火盆上烧烤白天被士卒捕获的山鸡,他自己都忘记有多久没像这样吃过肉了——自从下达了俭约令之后,他连两指宽的小鱼都不是每顿饭能吃到,更别说山鸡这样的野味。武藤舜秀分不清他这位主公眼中的jing光到底是因为听到敦贺众陷入了本家的策略之中,还是单纯的因为看到了肉。
“是吗?朝仓景纪有什么新动向么?”信幸对武藤舜秀的话满不在乎,眼睛只盯着手中的烧鸡。
“殿下,敦贺众的先阵目前在城山东侧下,已经做出了笼城的架势
“哦?是嘛,看来我们可以安心的在这里等待时机了信幸眼中jing光大盛,这烤鸡已经开始往下滴油了,看起来马上就可以吃了。
“殿下!”内藤胜行的声音在室外响起。
让不让人吃肉了这是?信幸很不耐烦:“什么事?”
“殿下,有个浪人求见殿下
浪人?信幸看着手中竹签之上散发着香气的烧鸡,实在忍受不住诱惑凑嘴上去啃了一大口,就这么这一口下去烫的信幸嘴里几乎起了泡。
信幸一边呼呼喘气一边招呼武藤舜秀去帮他拿水:“浪人什么的,要见我?”
“正是,殿下,”信幸觉得内藤胜行的声音好像带着点笑意,“来人其实殿下是认识的,所以属下不敢怠慢
“我认识?”
“正是。殿下,您可还记得岛清兴,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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