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所剩的六万人马如潮水般向神武军直扑而来,正面交锋,神武军毫不退让,上官景赫一声令下,弓弩兵万箭齐发,将晋军骑兵射落无数。上官景赫心下颇多感慨,这些弓弩兵人人都能三箭齐发,不足一千人的弓弩兵愣是发挥出一个万人弓兵大阵的威力。犹记得当年,玉瑞武将中能够使出三箭齐发箭术的只有二弟上官景星一人,没想到时隔十五年,神武弓兵已经全都学会了。
晋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阻住攻势,不得不止步,等待后面的盾兵赶了上来,撑开移动遁甲,将箭雨隔绝在外。
“可恶!”李攸炬看着站在神武军营中,指挥作战的上官景赫,心中发了狠:“所有人都给我冲上去,小王不信,他还能抵挡得了!”
上官景赫已经趁这个功夫,把所有弹药都运走,因为阵营中现在是遍地硫磺,稍有不慎,便会造成爆炸,最重要的,他要防止李攸炬用火箭袭击。
而此时已无后继之忧的他,先李攸炬一步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一瞬间,原本漆黑一团的神武阵营,突然燃起熊熊火把。冲天杀气反其道而行之,朝晋军反扑而来。神武军的长处就是进攻,上官景赫深知这一点。
“这是找死!”李攸炬冷笑一声,挥师压了上去。
短兵相接。惨白的月光中,兵戈铁马放射出肃杀的冷厉。神武军就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插入敌军月复中,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上官景赫将神武军分成大大小小十数个树阵,每个树阵委任正副将领三名,带着各自任务,从不同方向扎入敌军。他的目的很明确,擒贼先擒王。总有一棵树,能扎入敌军心脏。
“世子,抢占皇宫要紧,这里交给属下就是了!”吴忠见李攸炬怒火中烧的模样,提醒他道。李攸炬咬了咬牙,点点头,吴忠调出两万人马与上官景赫缠斗,其余人皆随着李攸炬朝皇宫方向奔去。
“呜呜呜——”雄浑地号角声从身后传来,李攸炬心里一惊,难道是御林军?不会的,他已经派人去齐王处打点过,他答应要出兵钳制御林军,他勒住马,厉声喊道:“张弩何在?”
“世子,张弩不在,或许已经战死了!”一个士兵禀报道。
“不可能,你死了他都死不了!”李攸炬咬的牙根疼:“查,给我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就知道这个人不可信,果然如此!
“诺!”士兵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李攸炬快马加鞭往皇宫奔去,必须抢在御林军前面控制住皇宫,要不然所有的计划都付诸东流了。
迟来的马咸看到这已成尸山血海的杀伐场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救驾来迟,吾命休矣!”
“跟你们说,你们还不信,现在相信我所说是真的了吧!”万书崎总算“扬眉吐气”!
“万状元,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你穿成这样子闯入军营,什么真凭实据都拿不出来,我叔父怎可相信你!”马欢恨恨地说道。万书崎刚要跟他计较,瞥见文颂厷从旁边出列,赶紧闭嘴。
文颂厷挑着缰绳,手握锯齿大刀,跨马奔到虎视眈眈的两军面前,身上的孝衣在黑夜中分外醒目,如同地狱里来的煞星,他沉声道:“在下秦王帐下文颂厷,晋王何在?”
“晋王那个老匹夫在哪里?让他出来受死!”身后的副将没他那么文雅,直接叫骂起来。
晋军无人应声。
“让你们为首的将领出来见我!”文颂厷挥刀指向人群。
“他已经被我杀了,头颅在此!”一个青涩如孩童的声音响起,文颂厷扭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正高举着一颗人头:“喏,这就是!”声音果然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晋军见到那血粼粼的人头,瞬间哗然,晋军副将魏年脸色大变,悄悄地派人去通知李攸炬。
“你杀了吴忠?”文颂厷惊讶地望着他,吴忠是晋王帐下第一大将,竟然就这么被轻易杀死了,“不知阁下在何处任职,如何称呼?”单伦尊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没有任职……”他想说自己才十三岁,但又怕说出来引得众人笑话,只嗫嗫嚅嚅不知如何说才好。
“文将军!”上官景赫突然策马奔了过来,道:“你们来了就好了,快去前面截住李攸炬,我怕老王爷会抵挡不住!”
“多谢上官将军提醒!”文颂厷闻言,朝皇宫奔了过去。被马咸说动带兵进城的几个御林军副将耳朵高高竖起,听到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忙拨了人马,朝皇宫快马疾驰。马咸拨了自己所属的五千人马给马欢,让他有眼色的助上官景赫一臂之力,自己则带着另外五千匆匆忙忙去救驾。
“哎,我玉瑞又少了一员大将!”上官景赫看到文颂厷白衣孝服,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惋惜道。扭头看向一旁的单伦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皇上提起过你,好样的!”
回身,剩下的晋军,群龙无首,还用打吗?“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数一二三,现在投降者,放下武器,等待朝廷发落,不降者,格杀勿论!”
……
李攸炬一路疾行,正撞上迎面而来的李安疆,还有——江后,喘息未停,他挥手示意军队停下来,脸上挂起一抹笑:“原来是皇祖母和秦叔祖,攸炬有礼了!”
“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李安疆也不跟他客气,满脸怒容呵斥道。
“秦叔祖别那么大火气,对身体不好,侄孙坐了江山,还得仰仗您老人家呢!您看,皇祖母多懂得调节心情,所以,才,啧啧,永远这么年轻!”轻松调侃的语气,仿佛一起已经尽在掌握。神武军闻言,纷纷握紧手上的兵器,冲他怒目而视。李攸炬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
“攸炬,既然你称哀家一声皇祖母,那哀家便也真心劝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有些雷池,你不能越,一旦越过了,谁都保不了你,包括太祖留下的遗言!”江后看着他那嚣张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有些东西是你的,都可能被别人抢去,何况不是你的,又岂能随你意。
“少在我面前搬弄你那套假仁假义的说辞,告诉你们,我今天就是来夺皇位的,我李攸炬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李攸炬染血的剑指着江后所在的方向,怒喝道。
“想当皇帝?你没那个命!”李安疆冷笑一声,横刀在眼前划过,空气,直指李攸炬眉心。
那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那个命!“所有将士听令……给我杀!”李攸炬据其手中血剑,盛满杀气的目光中,那金黄的宝座离他越来越近。
“护驾!”“保护太皇太后!”御林军轰隆的马踏声叫嚣着传来。毫不迟疑地冲向李攸烨的晋军。神武骑兵将江后护在中心,将胆敢扑上来的敌军,全部绞杀!
晋军方阵大乱,感觉四周都是御林军的马蹄声,死亡的气息瞬时笼罩在头顶。御林军急着戴罪立功,丝毫不给他们投降的余地,不管你是迎战,还是投降,能杀一个就算一份功劳,抵一份罪过。既然这帮不知死活的人已经快打到宫门口了,想必也为死做好了准备,御林军也不跟他们客气,照单送你上西天!至于想投降,门都没有,你们害我救驾来迟,害我差点为此丢了官职,甚至可能害我失了性命,饶了你们,谁饶我啊!阿弥陀了个佛的!杀!
李攸炬愤怒看着这群超速度砍瓜切菜机器,在她地头上溜了一圈,把他地里的萝卜拔得秧子都不剩,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不见人色。
“你!”李攸炬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提着剑朝江后刺去:“我杀了你!”
“混账!”李安疆一脚把他踢飞出去,他趴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瞪向李安疆的目光中是嗜血的恨意。李安疆几步跨过去,提起他的衣襟,把他揪了起来:“来,把先前说的再跟本王说一遍,本王洗耳恭听,来啊!”
李攸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角勾着笑意。
“不自量力的东西!”李安疆甩手把他扔了出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攸炬突然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只差一步,齐王那个老匹夫,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哼!只有傻瓜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李安疆轻蔑地看着他,“李攸炬,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吗?从你暗中潜逃晋国,筹谋发兵的那一刻起,太皇太后就已经知晓了你的意图,你焉有不败之理!你自负万无一失,难道不知,用利益巩固的集团,也可以被利益化解吗?”
李攸炬瞳孔皱缩,一抹危险的气息从目光中闪过,他朝这边飞扑过来。
“小心!”李安疆突然挡到江后面前,冰冷的匕首淹没在胸口,他飞起一脚将李攸炬踹飞出去。
江后惊愕地扶住跌跌撞撞的李安疆,不忍道:“你何必……”
“没事!”李安疆忍着身上的痛意,冲她笑了笑,“本王虽然老了,但这点小伤,还难为不了本王!”冰冷的铁嵌在肉里带来阔别已久的刺痛,李安疆都快忘了这习以为常的感觉,这一下真是畅快淋漓。文颂厷大踏步走过来,从江后手中接过他扶住,李安疆下意识地问道:“颂厷为何这身打扮?”
文颂厷见李安疆受伤不轻,没敢把实情告诉他,只道:“老王爷,在下家中出了丧事,正守孝呢!”李安疆点点头,看到文颂厷身后的一干将领皆是麻衣孝布,疑惑地问:“你们也是家中出了丧事?”
“这……”文颂厷犹豫起来,“还不快把老王爷抬下去疗伤!”江后命令道。
“李攸炬,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子,本王今天要替朝廷清理门户!”一声大喝传到众人耳朵里。
李攸炬伏在地上,抬头,看到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提着剑,一步步朝他走来。他大笑起来:“好,真好,老头子你想绝自己的后,就尽管杀吧!哈哈哈哈!”
“你个畜生!”李戎淀挥剑指着他,手上不停地颤抖。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剑上,看他接下来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说,清理门户,杀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臣李戎淀向太皇太后请罪,攸炬罪该万死,臣养子成豺,甘愿受死!”果然,李戎淀没有下得了手,伏拜在地,涕泪凋零。文颂厷冷笑一声,接下来这老匹夫肯定要求情了。
“但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请太皇太后念在他是盛宗之孙,而且是受了奸人蛊惑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吧,老臣愿意,代他受死!”李戎淀哭的肝肠寸断。
雷豹复命,江后点点头。麻木地看着地上的这对父子,那和李安载相似的眉宇,不断地提醒着她,他们也是安载流下来的血脉。李戎淀抓住了自己的软肋,或许是那个女人抓住了自己的软肋,她以为只要关于安载的,她都会心软。
可惜,任何人都熬不过,沧海桑田!
“李戎淀,你包藏祸心,设计陷害秦王入险境,如今却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啼哭,我现在就替泉下的秦王取你狗命!”秦兵纷纷亮出武器,文颂厷大惊,拉住就要扑上去的副将,给他使眼色。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安疆捂住伤口,大声喝道。
“文将军,你就让属下说罢!”副将推开他,跪在李安疆面前,泣禀道:“老王爷,秦王殿下被困桂纶山,李戎淀诓骗我军说会出兵救援,我军苦等两天三夜,不见援军,秦王殿下力战身死了!”
李戎淀闻言,缓缓看向身边的李攸炬,李攸炬无所谓地笑笑:“老头子,接下来你还能怎么演?”
“啪!”地一声,李戎淀将他打翻在地,气得浑身颤抖:“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李攸炬吐出嘴里的血丝:“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吧,我们父子,半斤对八两,不过,我比你有胆量,你敢说出,自己想要天下吗?”
“你!”李戎淀的第二掌没有挥下,因为李安疆的剑已经到了。
“秦王叔,手下留情!”李戎淀挥剑去挡,两人打斗起来。
李攸炬嗤笑着,任那缠斗的场面,在他视线中模糊。他定定地看着前方出现的那耀眼的金光,不顾一切,踉跄着朝它奔过去。他表现得像一个垂死之人,没有人愿意去阻拦他,如果非要有一种情绪来形容众人的目光,那必是可怜。
李攸炬终于靠近了那簇金色的光,模到那冰冷的壳,却是烫热了他的心。他狂喜地将它抱在怀里,贪婪地触模这份温度。平波剑,这是太祖的平波剑,只有天子才能拥有它,现在这是他的了,他的眼前出现万人朝拜的情形,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呜嘶嘶嘶嘶!”受惊的马儿猛然抬起后蹄,将他踢飞出去。
他看着剑从他怀中飞了出去,拼命地想去抓住,可惜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
“炬儿!”李戎淀的喊声在空中戛然而止,李安疆地剑当胸穿过,一没到底。李戎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安疆,“王叔今日杀我,不怕皇室宗亲的悠悠之口吗”
“哼哼,你以为,所有人都会是傻子,会去相信一个世子,能调动一个诸侯国的兵马?晋王,你这个被儿子软禁的老子演的可真好啊!”剑猛地拔出,血流如注,贱湿了李安疆的铠甲,李戎淀重重地倒了下去,目光定格在蚀骨的恨意上面。
江后拾起平波剑,看了眼一脸痛苦的李攸炬,嘴里不停有白沫冒出,手脚不停抽搐着,她叹了口气,吩咐雷豹:“给他个痛快吧!”
“诺!”雷豹提着剑走了过去,江后闭上眼,让一切归于平静。
她走到那匹仍然骚动不休的马儿面前,马儿见到她当即安静下来,江后温柔着笑了笑,轻抚着那通体黝黑的毛发:“你是烨儿的乌龙吧!”乌龙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噗噜噜的甩起身上的马鬃毛。江后想,这或许就是天意。她拉起缰绳,踩镫跨了上去,手上握着那柄沉甸甸地平波剑,轻磕马月复朝皇宫奔去。
江令农看着人走远,认命地总揽剩下的善后工作,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