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卷
第30节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各乡镇及相关部门的领导：
根据省气象局预报，第五号强台风“娜姿”三天内，将会给我县带来一次强降雨过程，请各单位在强降雨到来之前，做好生产生活各项措施，避免人身伤亡和财产损失。各乡镇除留有值班人员外，所有工作人员都要落实到村到户，组织村民对沟渠塘坝进行整理疏通，保持房前屋后排水沟的畅通；对有可能出现坍塌的房屋，切实做好村民的转移工作。大型山塘、水库、堤坝，要24小时有领导驻村组值班，做到暴雨降临时能及时组织村民泄洪，暴雨渐去时能及时关闸蓄水，确保无一处决堤决坝，又要确保山塘水库的蓄水量。城区有关单位要做好内涝防范，清污清障，保持排水系统畅通，一旦发现内涝情况，立即组织人员排涝，不要等造成了损失，影响了人民群众的正常生活，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县委县政府，席远山、曹建光。
这是席远山、曹建光以县委县政府名义，发给全县现任副科级领导干部的群发手机短信，每30分钟发一次，连续8次。同时，要求电视台、电台滚动播出强降雨来袭和要求各单位做好防范措施的信息。若不是现代科技发展带来的便捷，气氛有如临大敌，真有点儿像电影《地道战》中的味道，用竹筒传递：“各小组注意！不要放空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县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席远山在会上提出“防洪防险压倒一切工作高于一切工作，重于一切工作”，改变了昔日事后抗洪抢险压倒一切工作，高于一切工作，重于一切工作的会议精神。洪灾发生了，财产损失了，再去抗洪再去抢险，能把洪灾阻止在发生前吗？能把损失的财产夺回来吗？家园的失去，亲人的阴阳相隔，让那些痛苦万分的人们，强忍住悲伤的泪水，露出感恩的笑脸，才是关心民生最好载入历史的佐证，和传世的丰功伟绩吗？不知一本什么书上有这么一句话：口蜜月复剑不是君，心中有君方为君。这话的意思权当仁者见仁了。席远山说防洪防险是促经济增长的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如果为一千万不去防洪防险，而洪灾的出现或者发生，造成了五千万的财产损失，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抢险的费用不计，总得拿三千万去救助，前后一算账，劳民伤财还得赔七千万。有备无患，绝不能在“也许”中存侥幸心理。
最后，席远山强调说：“今天下午，县委领导到各自主管的部门巡查，对没安排布置工作的领导，对没有下到一线的领导，除卧病在床和家里失去了亲人的外，一律就地免职，由副职临时接替工作，副职玩忽职守的，由熟悉工作的老同志接替，然后由县里派人下去协助工作。对不如实处理的领导，一经查实，将一视同仁处理。我和曹县长轮流值班轮流下去检查
严明！不亚于两军对垒中的严明！
已近九点时分，席远山才叫上组织部副部长向东力随自己去各乡镇检查防洪防险工作，有违他一贯的工作作风，令坐在车上的向东力颇为费解。向东力上班前就到了办公室，做好了随时陪席远山下乡的准备。他见席远山往日一样的时间进了办公楼，可迟迟听不到任何消息。于是生出了很多很多想法，所有的想法总离不开自己的前途，所有的想法与自己的前途紧密相关。他怕临阵换将，意味着前途朝不保夕。虽是副部长，可比局长乡长的仕途灿烂多了。书记县长身边的人，属朝廷大臣。他虽然不知将来领导干部改革的具体内容，从新上任领导保持原有工资待遇不变来分析，后面一定有文章。在职比不在位要好，俗话说：当官还怕无轿做。这是真理。
作为一个卓越的领导者，任何一项重大决定，尤其在反常规出牌的情况下，一帮人能领悟到其中之韬略，那就毫无非凡之言了。席远山没有直接出城奔乡镇，吩咐司机穿越城中心出城，司机为绕道都大感疑惑。司机天生是惟命是从的，《司机工作职责》中明确规定，司机无条件听从领导安排，如发现领导有以公之名或者公车私用的行为，应及时向纪委部门汇报，一经查实有违反不汇报者，扣年度分2分，处100元罚金。刚执行条例那会，还真有几个司机受到了处罚，其中还有一位给副县长开车的司机。只要不中途办私事，绕十万八千里路，与司机毫无相干。
席远山推迟下乡镇检查，选择走县中心绕道而行，又完全是为了检查工作。走早了，那会刚上班，再优秀的领导再模范的**员，恐怕都不可能到工地去工作。一个小时，抽烟喝茶的时间够了，总该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果然，马路旁有环卫处的工作人员在掏流泥井中的泥沙，有电力部门的人在锯高过电线的树枝，还有人在拆摇摇欲坠的广告牌。以前那些拿着低保围坐在麻将桌上的人，戴着“综合协管员”的红袖章，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拿着电喇叭，不停地放着录音：“各家各户注意了，受第五号强台风影响，近日会有”紧张有序的气氛，只有在战争年代如临大敌才能感受得到，又仿佛遇日本鬼子下乡扫荡前夕，把牛羊粮食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一粒粮食落到鬼子手里。
乡村没有城里的紧张氛围，田间地头，偶尔能见三三两两干活的人，远远望去很难判断是在清理沟渠还是在干农活。地里的庄稼已抽穗垂头，再过十天半月，早熟的庄稼便可开镰收割。要是在即将到来的暴雨中真发生了洪灾，把庄稼冲了多可惜啊。目不转睛望着车窗外的席远山，心里在想，心想一定要打好防洪防险这一仗，绝不能让洪水毁了村民一年的希望，更不能让去冬的水利建设付之东流。这一仗很关键，关系到去冬兴修水利的考验，关系到树立村民返家建设的希望。在经过路边一口大山塘时，席远山看到一个乡干部模样的人，在带领看似一家子的人在挖山脚引水沟，他悬着的心轻松了二三分，知道这个乡的工作已经做到了实处。
席远山到的第一个乡叫大庙口乡，乡镇府很静，门口放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防洪防险期间，所有工作延后办理，敬请原谅！办公楼除一个门卫和一个值班的副乡长外，空无一人。副乡长见席远山来了，说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已全部下村去了，问要不要打电话叫书记乡长回来。
“不要叫他们回来了，我路过这里，随便来看看席远山若无其事地说，谁都知道，县委书记在这节骨眼上下乡来，不是随便看看那么简单。这是一种看似不给下面领导带来工作压力的领导艺术，事实上，轻松后面是更为严峻的责任。
离开大庙口乡，按常规，按路程，按路线，无论按哪个方面条件讲，下一站必去上瑶乡。可席远山要司机往马家坪乡去，这一决定又令车上的人模不着门。去马家坪乡，要往回返一公里左右，从一条砂石小路去，路况不好且要多绕十几公里路程。
到马家坪乡，已是中午时，在镇上粮贸酒家前，停了十几辆小车，有好几个部门的执法工作车，其中一辆是乡政府的公务车。席远山一见，心想这个人有来头，这时候还有心思大排场摆筵席。他要司机停在偏僻处，叫秘书小韩去打听，原来是乡政府书记张士林生日在请客。席远山拿出已翻得皱巴巴的县委常用电话号码本，拨通了乡长周永顺的电话：“周永顺嘛，我是席远山。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周永顺说正在乡下一个村子组织村民清理房屋排水沟，并问席远山有什么指示。席远山问知道张士林在什么地方？周永顺说应该下乡了，但不知在哪个村子。席远山按断电话，要小韩用微型dvd拍下所有车辆，然后去了乡政府。乡政府大门紧锁，连门卫值班都喝寿宴酒去了。席远山没有火冒三丈，想了想，对向东力说：
“向部长！你给周永顺打个电话，从现在起，由他代理书记日常工作
席远山不当面叫张士林来，是为了不影响张士林生日的快乐心情，死囚押赴刑场前，还得让吃饱喝足，免了职还不让唱完生日快乐的歌，避免太没人情味了。
临阵换将，属军中大忌的同时，严明的纪律更能重振军中士气。
席远山要小韩给办公室打电话，以手机发信息的方式，向全县副科级以上领导通报张士林被免书记一事。对于公车私用和其它单位的人，事后再处理，目前主要是防洪防险的工作。
接着，席远山在给曹建光的电话中通报了马家坪乡的情况，商量立即从政府部门抽调几个有农村工作经验的同志，尤其是熟悉马家坪乡情况的同志，来支援防洪防险工作。
换将调兵，席远山仍是放心不下，在镇出口的一家小店，一人冲了一桶方便面，沿一条村级公路，来到了一个叫肖家院子的村子，询问乡干部来村的情况。村民反映乡干部来过，要大家做好预防暴雨的准备，没具体要求如何防。席远山说了防洪防险的几项要做的工作，并在一家村民的房后作了清理屋檐水沟的示范。强调山脚下的山塘，一定要沿山脚挖引水沟，防止山上下来的雨水全部流到塘里去，造成山塘垮塌带来的灾害。同时，要在大雨落下时，及时打开庄稼地里的口子和山塘的水闸防水，当山上的雨水汇集流下来时，就保证了水均匀的流畅，不会造成溢堤塌堤所带来的损失。雨停后，根据山上流下雨水的情况，及时关闸堵堤蓄水。
村民一听明白了，明白了不行，席远山反复叮嘱要做到做好。
监于肖家大院村民的情况，席远山要小韩马上给电视台打电话，根据防洪防险的几点措施，要电视台抓紧制作出图文并茂的宣传片，争取晚间新闻中播出，采取滚动式插播，一定要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精确一点说，第三天上午十点七分二十六秒，雨才开始倾盆落下来。起初，随着突起的风，零零星星掉了几点雨，并不像是骤风暴雨的那种前奏。突然，眨眼间，狂风卷起尘沙残叶呼啸腾空，天仿佛塌了似的，暴雨就这么降临了。
正在小林子桥乡检查工作的席远山，刚下小雨的时候，就匆匆往小瑶乡水库赶去。小瑶乡水库一旦出现险情，那后果不堪设想。从各乡镇检查的情况来看，尤其在免去马家坪乡书记张士林的职务后，对各乡镇领导干部的震慑很大，对工作确实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防洪防险的措施都抓得比较实，唯一使席远山放心不下的是几座水库，小瑶乡水库则是最大最重要的。
雨点打在汽车玻璃上，雨刮器还没离开，雨水又流了下来，这不像是在下雨，简直在泼水。路上没有行驶的车辆，风吹得路边的树，像驼背的老头，连喘气都无力昂起头来。车开得很慢，灯光下，雨点溅起的水珠，扬起浓浓的水雾。又急，又狠，又猛的暴雨，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突然变弱了，不大不小，不急不慢。风，也渐渐地停了，天地间变的宁静起来，只有哗哗的雨声和山间的流水声。
汽车翻个一个山头，在转弯处，就见水库大坝的泄洪口，喷射着咆哮的水柱，很大，很急，腾空落下，很有力地相互撞击着奔流着、、、、、、
县气象台预报，在这次强降雨中，断断续续下了三个小时，降雨量达到100毫米，在历史上属首次。席远山坐在办公室，双目注视着电视上的新闻，心却在半天空悬着。雨停的那阵，他见水库没什么险情会发生，又有乡党委书记在监测水情变化，更为放心的是，根据他事先的指示，二十人的抢险队和预备的一千吨砂石都到了位。回来的沿途，山间田野四处虽然都在流淌着水，但没见有山塘垮了的现象，也没接到关于水库险情和出现泥石流的汇报。他不知这次强降雨会给全县造成多大损失，他的心始终不能静下来。那一年，也就是他建议闵文清修水利的第二年，遭受了暴雨光顾，那一次没这么急这么大，从灾后统计的数字看，打个5折，实实也有二千多万。房屋垮塌56间，扣除无人居住和茅棚，同样打个5折，也有二十余间。泥石流造成7人死亡，货真价实无折扣。
回县城的路上，也就是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间，席远山见雨停了，叫司机在路边停下车，然后朝路边的田间地头走去。雨还没有完全打住的意思，仍在下着毛风细雨，飘在脸上，像浓浓的晨雾，湿润润的凉，给人感觉不到在下雨。席远山没有打伞，脚上的雨鞋被粘了厚厚的一层泥，这种下雨一团糟，天晴一把刀的钾泥，很有粘性，粘到雨鞋上，沿鞋底周边向上曲卷起来，给人沉沉的感觉。他在田埂边的茅草丛中，擦了擦雨鞋周边的泥，跟在他后面的司机和组织部向东力，也学着样减轻了脚上的压力。稻田里的庄稼，那些长势茂盛的和当风口的稻子，已被风吹得一团一团倒下，但没被毁坏，只要田里的水下去一点，只要雨过天晴，倒下的庄稼仍会站起来。他望着田里的庄稼，望着四处在哗哗流着的雨水，眼前浮现出了雨后曾有过的情景，不由在一处流水沟，蹲下寻找起什么来。小时候，哪怕是他读大学回来后，在这个季节，尤其在春天秧苗下田的前后季节，大雨过后，特别是雨后见阳光，只要有池塘有稻田的地方，无论山坡田头水沟，凡是有水流动的地方，到处都可见到斗水的小鱼泥鳅。有一次，那是在他读初中放学回家的时候，那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雨后就出了太阳，在经过山脚流向一丘田的水沟里，他足足抓了一斤多小鲫鱼和泥鳅。他没东西装，就从路边扯几根狗尾巴草，抓一条穿一条，足足穿了八根狗尾草。这是他徒手抓的最多的一次，也是他最难以忘怀的一次。尤其在抓鲫鱼的时候，鲫鱼二指头大一条，雪白雪白，甚是可爱，甚是令人激动……
席远山望着流进田里的雨水沟，顺着流水源头往往慢慢移动双眸，多么希望能找到所希望的情景出现。结果什么也没有，哪怕是一条只有葵花籽大小的泥鳅和鱼儿，都会令他感到一丝慰藉。他失望地站起身，望了望远处的田间，转身沿来的路往回走去。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敢相信，可眼前现实却是如此。那时，农村的人多，别说下雨的季节，就是一年中的任何时候，只要想吃点小鱼小虾，捕鱼工具都不要，只要在有水的田间沟中，都能抓到一餐下饭的菜。如今，农村的人少了，都想从大自然怀抱中取一份食物的人少了，大自然中的食物倒没有了。不能不说是多么可怕可悲的事啊！这是滥用现代科技带来便捷的结果。去年，席远山随人大到各乡镇检查工作，不少乡镇的领导，为让检查组的人能吃到地道的野生泥鳅，先天晚上竟发动五六个村民去用电捕捉，说好不容才弄了这道菜，以示自己为迎接领导的苦心。席远山一听气得要命，气归气，有气只能放在心里，有气可以不吃，他们不是为你席远山而备。席远山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位置，说了等于白说，还不如不说。所有，席远山任县委书记后，在大会上把“保护环境，恢复生态平衡”作为重点工作之一，首先要提高领导干部的思想意识，才能使大瑶县重现昔日鱼跃蛙鸣的景象。
新闻联播结束了，席远山还没接到任何受灾发生险情的汇报，从新闻中他得知，在这次强降雨中，全市普降大到暴雨，最少的降雨量在50毫米以上，遭受特大暴雨袭击的有4个县，其中包括大瑶县，降雨量都超过了100毫米。由于很多县的通讯设施被损坏，没有灾情的新闻。下午5点钟的时候，市委陈书记打电话给席远山，问大瑶县的情况。席远山说在回县委的路上，从沿途的情况看，没发现灾情出现也没接到各乡镇出现灾情的电话。陈书记说灾情往往会在暴雨过后发生，叮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做好随时出现灾情出现的抢救准备。
陈书记不提醒，席远山心里已做了安排，他赶回县委，就是安排随时准备抢险的工作，要求县委所有领导，一律在办公室值班到晚上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