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蓝并未有太多犹豫,将掌心药丸放进嘴里吞咽下去。玺珠盯着她喉间滚动,一下子紧张起来。四周人声寂静,瞪着眼大气不敢出。等良久没见反应,众人这才松下口气,面挂笑容。
“我扶你回去歇会吧云川将她挽住。
阿蓝点头,步子刚走动三步不到,只觉得胸腔发闷,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黑色的血。
“阿蓝!”云川惊诧,顺着她滑下的方向整个人挨着弯子,将她搂住。可怀里的人像是没了知觉,阖上的眼睑不住颤抖,血流了一嘴角。
本缓和下来的四下顿时炸开锅,忙乱成团。玺珠不敢轻易上去,只朝着哄乱地人群里喊:“快去请大夫!”
大夫的手搭在阿蓝手腕上许久,紧皱地眉心逐渐舒展开。玺珠等人候在床沿,大夫笑着朝云川作揖道喜:“二少爷安心,夫人的毒已清
竟然真的解毒了。
洗桐宫怎么会这样好心?玺珠边是这样想,边是觉得有些心酸。真是天意作弄人,阿蓝没事了,云川已经娶了她。像是俗语里说的,天注定。
天注定,玺珠和云川没结果一样,有缘无分。
望着暖榻上昏睡安然的阿蓝,玺珠第一次这样羡慕。等丫环端了药丸过来,玺珠趁着空隙走出屋子。像是浑身力气全书抽离,如今只是薄薄一张纸的力度。
一拽就破。
这些天,玺珠习惯沉默寡言,就连以前的性子也被消磨地差不多。像是认命,一点不动要逃离的**。可命运就是喜好和太过受眷顾的人开玩笑。
最不堪,噩梦的夜晚发生的事,还是被华云川知道了。
阿蓝在半夜露重醒来,一醒来就简单披一件袍子,轻手轻脚不惊扰底下酣睡的丫环,推门出去。华云川正拐角过来,望着她鬼祟模样大惑不解,便跟了去。像是寻不到路,许久在花园里来回转悠。云川想,约莫是迷路了,正要现身带她回去,却眼尖瞧见暗处走来一抹紫影。
华禹浅白袍着身,紫纱外罩,看着脸色渐有好转的阿蓝,淡言:“果然来了
“清晨用膳,瞧见阁主的眼色我就知道,这一趟该来阿蓝浅笑,虽有疑惑却还是不忘施于一礼。华禹浅满脸漠然,全当接受。
等施完礼数,阿蓝才又问出心底疑惑:“洗桐宫根本没有九功散的解药,宫主也断然不会命人送来贺礼。清晨阁主示意我吞药必是知悉其中原由,烦请阁主给个明示
“不错,药不是洗桐宫送的华禹浅扬声,目光清冷凝着远处,让人瞧不清楚内里隐藏着多少不为人子的秘密。
阿蓝惊:“那这药?”
“九功散是我炼的毒,自然也有解药华禹浅鼻尖逸出声冷哼,像是在藐视。
这话一出更是叫人惊诧,江湖上都知道,九功散是洗桐宫宫主特制毒药,只有毒没有解。却没想到,华禹浅才是这药的鼻祖。
宫主和冷香阁到底有什么关系?华禹浅又为什么早有解药却不拿出来,还要假借洗桐宫名义送解药?这一系列疑惑像是重茧将四周裹得密不透风。
“既然有解药,为什么非要在今天给?”阿蓝有些内疚。若然不是这样,云川便不会娶她,或许就不会破坏珠姑娘和云川之间的关系了。
可心里还是矛盾,也因如此,她成了云川的妻。
华禹浅面色如常,眸底晦暗浮现:“不这样,云川怎么娶你
不这样,玺珠怎么能断了念想。
“你……你是故意的!那日将我穷追赶入淬毒林的蒙面人也是你?!就是为了让我体内的九功散早日发作!”阿蓝不禁浑身发凉,背脊起了一层疙瘩。
吸了毒烟,这毒就提早发作起来。
他丝毫没有反驳,便是证实这几点完全正确。可她不明白华禹浅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了什么?”
华禹浅未直接回答,只将一枚小巧锦盒递过去:“这味药明早再服一次,残余毒血尽数可祛除。我只有一个要求,给我把华云川抓牢,身心都抓牢了!”
他说到话尾莫名提高音量,显得有些阴沉萧杀。
这话不难分辨其中原因,阿蓝揣摩半晌,有些试探地开口:“你喜欢珠姑娘?”
华禹浅猛地回头看她,眸光里精锐如鹰,异样的压迫感。阿蓝不自觉后退一步,调整心慌憋出一句话来:“珠姑娘原本属于云川
“属于云川?”他终于有大反应波动,眼角微跳像是极致嘲讽一样:“珠儿,早就是我的人!”
阿蓝早先也听闻过一些事,玺珠的长姐是阁主的正室夫人,而玺珠就是……怎么会这样。若是云川知晓定然就要发疯。
那句早就是我的人,意味着强烈的胁迫感。
云川整个人震在原地,从未感觉过害怕空虚的身子竟然开始颤抖。脑海里又回想起之前玺珠埋在他怀里问:“云川,倘若……倘若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你还会喜欢我?想要娶我吗?”
他毋容置疑说会,可是却娶了别的女子。难怪玺珠会有时看大哥的眼神带着恐惧,原来都是有原因的。他想,或许玺珠一直在等他回来,回来带她一起归隐山林,等他来救。
可他,负了。
未等多想,华云川转身就往回走。阿蓝回屋子时就瞧见华云川在收拾细软,有些惊讶:“云川,你做什么?”
他没回话,只是提剑往外走,途经阿蓝身边才被猛地拽住,阿蓝有些伤心:“你要去哪里?”
“你和大哥说的话,我全数听到了云川漠然开口,眼神带着浓烈的恨意。阿蓝指尖一抖,松开他的衣袖,由着云川往前走。
等云川跨出屋门,身后传来她一声带着哽咽苦笑:“你后悔了?”
他没回答,只是顿一下便不再犹豫转身就走。徒留呆凝在原地的阿蓝,埋头哭泣:“你负的,岂止是一个元玺珠
华云川闯入时,玺珠正一头及腰青丝披散只着雪色单衣挨着床沿,接过素心递来的清茶漱口。屋门悴不及防被推开,惊扰一屋子丫头。
玺珠有些惊讶瞪眼,眼见着华云川脸色吃痛地跑过来,一把拽起她的手:“我带你走
“什么?”玺珠没明白他的话。
瞧着她一脸天真恍惚的脸,云川觉得心口一阵疼,猛地将她搂住,在她耳边哽咽:“是我不好,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
玺珠一头雾水,整个人僵在:“为什么?”
“大哥做的事,我都知道了他低吟,语调哽咽地差点听不清楚。玺珠却顿时觉得像是被撕开一层皮肉,像是触到烧得火红地烙铁,一下子将云川推得老远。
知道了?知道她和华禹浅……不堪的事!
“珠儿瞧她突然发抖,云川轻唤。
玺珠猛地往床尾缩,一双清灵双目蓄满泪珠拼命摇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干净?你走……”
“没有,我带你离开他摇头。
“你走好不好……你走……”玺珠拽紧被角,哭出来,双肩剧烈颤抖地不成样子。他却执意今夜要带她离开这个魔窟。
是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害怕着渡过?他很明白,玺珠虽然好动又闯祸,可是因为长姐在而庇护着,其实,内里十分胆小。
想来,元碧容也是知道的,才会在临终托付自己好好待玺珠,并离开。
云川上来,见她不动弹,跳上床一把抱住还在挣扎的元玺珠。顾不得玺珠的猛烈挣扎,将她带出内屋。一下地,玺珠就猛地将他推开,高喊:“那日,你怎么答应我的!说娶阿蓝,不会后悔!”
“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哥设……”
“你娶了阿蓝,就要好好对她,不能辜负!我这一生,最痛恨负心人!”玺珠红着眼眶咬唇,负心人,阿姐这么爱阁主,阁主竟然会移情别恋。
对象虽然是她,却还是无法容忍。
“对不起华云川痛苦道歉。
一千遍一万遍一样要延续下去,呢喃。玺珠听不下去,捂住耳朵:“够了!你这一生既然娶了妻就要好好对待,我不会跟你走,哪怕过得悲惨
执着,她不要三妻四妾的生活,也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姻缘。哪怕,这是个绝好逃离冷香阁的机会,哪怕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挚爱。
月色下,她一脸的倔强,长发随风拂过身后,显得娇弱却坚毅。这是第一次,云川觉得她元玺珠有些开始成长,慢慢月兑离有他的庇护。黑眸里不是笑,不是狡诈而是看透俗世般的沉淀。
两人模样早就吓坏屋子里的丫头,素心早就去请阁主。等华禹浅赶来,便是瞧见这个画面,玺珠脸上挂着泪,满眼决绝。
“怎么了?”华禹浅沉声,像是积压灰尘太久的古琴发出嗡声惊动人心。玺珠猛地回头,倒退几步。云川瞧见她这模样,原本憋得一肚子的火终于愈来愈旺。像是毫无话语可说,拔剑就往华禹浅刺去,刀锋擦过脸颊偏转过去,华禹浅赫然躲过。
华禹浅震住:“你疯了!”
他不说话,只是回身扬腿配合着剑招像是舍弃性命一般攻击。华禹浅丝毫没有要回击的准备,轻盈闪身躲过像是一缕清风在剑端回绕。一袭紫袍在风中翻飞,勾动剑端在滑过,未损一分。等他稍有缓和,云川却眸光一闪,剑锋带着决然往他胸膛穿去。
华禹浅终于出手,一脚压制住他的腿上功夫,抬手扼住华云川擦过来的手,猛地用力按住软穴,抽出他手心里的剑,反手扬剑抵在云川脖颈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三步开外,冰凉剑端按在脖子里,云川觉得不甘。
“虽然我不喜欢,可你终归是我兄弟,我不会杀你华禹浅微眯眸角,薄唇微启,一场剑气下来竟然没有丝毫喘气。
华云川瞪着他,眼眶渐渐红润掉下泪珠,嘶吼:“你这样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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