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楚盈倚在栏杆处,有些好笑的看着楼下那个刚刚送香炉上来的侍女,此刻正手忙脚乱拿着手帕往一个华服公子身上乱擦,她脚旁的织锦地毯处是一盏打翻了的茶杯,估计是端茶时碰到了他身上,不过看她双手很是怪异的在那公子身上游离不止,也不知是擦拭呢,还是揩油呢……
她想到乐处,尤其看到那华服公子的神情越来越不耐,便扑哧一声大笑了出来,突然觉得头一昏,险些翻了下去,吓的她赶紧一把捞住身旁的柱子,登时冷汗直流。
“怎么了,小心乐极生悲啊。”她刚刚勉强站在身形,身后便响起一个冷然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华服公子长身玉立,负手而站。
楚盈呆了一下,连忙看向楼下,却见那侍女仍旧痴痴的往楼上看,她身旁一个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一边拽着她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小铃子你个多事的丫头,小心再毛手毛脚的,主子饶不了……”推搡间,两人已走出客栈大门。
她收回了目光,看向林烨,一脸诧异:“大皇子,你刚不是在楼下和小姑娘拉拉扯扯……呃,我是想说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你难道会传说中的轻功?”
“只是刚刚偶一抬眸,见二楼一女子不知何故乐的抽了疯,还差点栽下楼去,”他从腰间抽出折扇,轻轻敲击掌心,眉眼间尽是不悦:“出门在外需万事小心,但你到底在做什么!从未见过你这么迷迷糊糊竟差点丧命的人!”
“多谢大皇子关心,我就是这么一个迷糊的人,哈哈,刚才只是看着看着有些困了,所以才……哈哈,多谢关心,我先洗洗睡了。”楚盈打着哈哈说完话,不顾林烨阴测测的神情,脚底抹油窜进屋内,反手极快的关上门。
她深深的闻着室内馥郁的馨香,只觉得上眼皮越来越重,三步并两步将自己甩在高床软枕上,蹬掉鞋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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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盈恍惚中觉得身子在剧烈的颠簸,以为在做梦,嘟囔着翻了个身,却感觉所在的空间猛的一倾斜,前额便重重的磕在了一个硬木板上,“嘭”的一声只觉的眼前火星四溢,捂着头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刚想睁开眼,说的迟那时快,又觉得身体被人大力一把捞起,“咻”的一声给甩了出去。
她感觉自己被扔到草地上,还没喘上一口气,隐约发现是个斜坡,于是在悲哀的联想中,很顺理成章的滚了下去,只是翻滚了没几下,就被一人用脚抵在腰间,挡了下滚落的力道,又运力把她给斜踢了出去。
楚盈在迷迷糊糊中抓住一个类似于树的杆状物,这才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见天光朦胧,一片暗沉沉,周围荒烟蔓草,身下草丛上的露水浸透了她薄薄的衣衫,感觉一阵钻心凉,掌心处有被草木划破的伤痕,此刻沾了露水正微微刺痛,她软软的扶着树站起身,借着黯淡的好似黎明的微弱曦光,模模糊糊的看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裙上尽是泥垢。
她呆呆的站着,正感觉脑子转不过弯来,她不是正高床软枕闻着熏香睡的香喷喷的吗?怎么一眨眼就落到了如斯田地?她无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我类个苍天,难道睡觉也是一种罪过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踩在草丛上的窸窣声,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由远而近快速的向她奔来,配合着暗淡无光的天色,荒草弥漫的布景,使她头皮一下炸了起来。
“啊!贞子!”她大叫起来,喊罢直直向后跳去,又接连吓的跳了好几跳。
“你省点力气吧,贞子是谁啊?”熟悉的声音传来,那白衣人在距离她五六步的地方似月兑力般坐在地上,背倚着一棵树,气喘吁吁。
楚盈愣了一下,便快步向他走去,只见他一袭月白的袍子上有很明显的几道破损的划痕,同她一样都是污浊不堪,长长的乌发没有用玉冠束住,凌乱的披散至腰间,他扭头看她,面色雪白,双颊却透出淡淡的红晕,额间是细密的汗珠,此情此景,她却觉得他有一种很诡异的颓丧美感。
她猛地摇了下头,把脑中与此刻不符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瞪向林烨:“大皇子,你能告诉我这是肿么了吗?啊?肿么了这是?”
“深夜于客栈被人偷袭,”他简短的说着,瞥了她一眼:“你房里的迷香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他清亮的凤眸,脑中如闪电般把睡前所有情形回放了一遍:侍女送莲花香炉进林烨房间,她偷偷掉包,然后问到熏香只觉得想睡觉,她还以为是自己赶了一天路累了的缘故……
她一拍大腿,猛地坐在林烨身边,把香炉一事清楚说明,林烨看她的目光带了丝丝的戏谑,她不由自主老脸一红,便向一旁挪了一下,与他拉远了点距离,看着他轻嚷道:“要不是我把香炉换了,现在中迷香的可是大皇子你啊!这么算来我还是你间接的救命恩人啊!”
“那迷香的味道如此明显,若放在我房中,我一进门便会发觉,也就可以早作防备,便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不堪,”他顿了下,唇角泛起淡淡冷嘲:“说你爱贪小便宜已然是夸你了。”
“想说我蠢就直说呗,”她嘟囔道:“堂堂一国的皇子,还能闻得出到底是熏香还是迷香?真这么无所不能?还有,你的那些武功高强的护卫呢?除了明面上的那俩彪形大汉,背地里应该还隐藏不少吧?怎么会这么轻易着了道?”
“不好意思,偏偏我这堂堂皇子,还真能闻得出迷香,是‘果然的’无所不能,”他冷哼一声:“若不是要带着一个抱着迷香呼呼大睡的女人,又怎会被拖了后腿,落得如此田地?”
“谁抱着……”楚盈自知理亏,顿了一下,又瞪大眼:“上次小郡王用迷香迷倒我,把我从洞房花烛夜拐跑,今天又因为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迷香老是跟我过不去呢!为什么我要在相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
“也不尽相同。”林烨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楚盈瞪着鱼目眼珠看向他,又悠悠说道:“上次迷香过后,你交了好运,虽不能说在郡王府过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你应该赚了不少吧?”
她双颊陡然升起红晕,低头不置可否。
“今次迷香过后就大大不同了,我忘了告诉你,我本想用马车载着你逃离追捕,只是驶了一夜快要天明时马突然疯癫,不得已才把你扔了下去,我所有的钱一半在马车上,一半在侍卫的手中。”
“马车呢?”她这才觉得浑身酸痛,估计是被他粗暴扔在地上的结果,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心急切切的等他说下文。
“随着疯掉的马坠落悬崖了。”他淡淡道。
她一愣,又赶紧问:“你的侍卫呢?”
他一摊双手:“目前下落不明。”
“大皇子,您到底得罪了谁啊?”
“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应该不用去东麒了吧?”
“是的。”
“那我们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不知道。”他坦然摇头。
“……”
她想起了一个问题,顿时紧张起来,瞪向林烨:“大皇子,您不是路痴吧?”
“何为路痴?”
“就是经常迷路的人。”
“当然不是。”
呼呼,还好,不跟她一样是路痴就好,她刚松一口气,就又听他继续说:“除了西凤的帝都和东麒的帝都,在外面,就是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而已。”
“还而已……您不是tmd……果然的……无所不能么?”
林烨唇畔含笑,不置可否。
“大皇子,您确定不是逗我玩吗?”她双目无神的瞪着他。
“目前看来,确定不是。”
“……”
“贞子是谁?”他淡淡问。
呃,这人此时此景还竟然这么有闲情逸致问这个无聊的问题,她重重一哼,咬牙切齿道:“贞子就是披着长发穿白衣服的女……仙,常常比喻身穿白衣却总爱散着头发的女人,大皇子,我是在夸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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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然完全放亮,却在晨间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所幸不曾打雷,否则两人连站在树下避雨都不能了,幸而只下了一会儿,雨停了后,天空仍旧阴霾,铅云厚积,似乎再过一阵又会落雨,于是两人只得赶紧向前走,土地被雨水浸润后,泞泥不堪,一脚下去陷进泥里,再j□j就显得颇为困难。
“真他妈的是一落地,两脚泥,路还难走,弯不拉叽的……哎哎,大皇子,您不是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么?您咋还好意思走前面呢?前面是哪儿您知道吗?”楚盈一肚子气,说话更没好气。
“再走不远应该是河镇了。”他从容的说道,脚步更是从容不迫——虽然走在烂泥里有点颠覆他以往翩翩公子的优雅形象。
“您老人家确定前面有小镇?”她瞪着他的背影嚷嚷。
“凡是长了眼的就能确定。”他扬起手臂往前虚空一指,停下来看她:“炊烟。”
她看向前方树林的上空升腾起的袅袅淡淡的白雾,几不可察,心中登时大喜,两人艰难的走完泥路,踏上铺着青石板的小路,看着两旁林立节比的青砖灰瓦房,不远处的白底朱红边的酒旆迎风招展,楚盈一阵欢呼,肚子却在此时咕咕一叫,心下一沉,模了模肚子——饥肠辘辘,拍了拍身上——身无分文。
她连忙回头看向林烨,却见身后不远处,他正弯腰捡起什么物件,他身后是几个衣着鲜艳的年轻男子,正嘻嘻哈哈三三两两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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