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缺扬起酒坛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醇厚芳香的红色汁液从嘴角溢出,溅落到衣襟化成点点红梅,他也懒得用衣袖去揩,一坛酒下肚,眼角眉梢皆染了些醉意,说话便失了往日的风仪,大剌剌问道,“离苑……你抢了赤泉,那青丘的狐狸能善罢甘休?”
离苑轻声笑道,“不然如何?量他们也寻不到我这处!”说着,抡起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怎样?这酒滋味不错吧?”
“嗯……哼!”炼缺哼出两声表示赞同,“这是何酒?为何色泽鲜红?”
离苑冲着炼缺身后努了努嘴,神秘兮兮道,“这酒汁泛红乃是因为我在酿造之时加了甘木之果实。”
“甘木?”
离苑懒懒答道,“嗯,甘木伴赤泉而生,食之不老,你见青丘的九尾狐各个貌胜天仙,乃是因为他们自小食甘木而生,赤泉之所以被他们如此严加看护,便是因为赤泉周边往往傍生甘木,他们日夜守护的并不是赤泉,而是依赖赤泉而生的甘木。只有得了这甘木,才能维持他们不老不死之身。”
“那你岂不是截了人家的生路?”
离苑冷嗤一声,“是又如何?它狐族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古青丘产两恶,一是蚩尤,另一个便是九尾狐。九尾狐自封妖神,有吞天吐日之能,自古便在妖域呼风唤雨,九尾狐王白玄音更是生性多算计,为人阴鸷,以前也没少惹我魔族,我夺他赤泉不过是出了口恶气。”
炼缺又拿过一坛酒,猛灌上一口,却舍不得吞咽,享受着酒汁中的醇香在唇齿之间缠绵回荡的感觉,“你性子狂放,做了这么些祸事,却总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世间少见。”
离苑哈哈大笑,不以为意,“我生在这天地之间,千万年来做事只凭本心,管他对错?这世上之事哪来那么多是非对错,都是谁定的规矩?谁说的是非?往昔天界道统之争便是要争个高下对错,最后到底是势力大些的占了上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世上可真有个定论?”
炼缺笑道,“是非黑白上天定是有个法则,倘若都如你这样随心所欲,岂不要天下大乱了?”
离苑连声道,“乱了好!乱了好!”
炼缺摇摇头,道,“你醉了,离苑……”
离苑狠狠痛饮一口,幽幽道,“世人皆醉我独醒,到底是我醉了,还是你们不曾醒来?”
炼缺不欲与个醉鬼续谈此事,转而问道,“此酒何名?这样的好酒定不能辱没了它的名声。”
离苑嘴角逸出一声,“晨颜……既取了他狐族的神木酿酒,怎么也得有个配得上他们的名字才不辱没了甘木的美名。”
炼缺惋惜道,“此酒性烈,晨颜虽好,却太过旖旎。”
离苑凑近来,靠在炼缺背上,眯缝着眼低声吟道,“那便请你替我取个酒名吧?”
炼缺想了一会,道,“入甘木之果实得其香烈,放帝休之叶却其惆怅,如你这样天天纠缠在前尘往事之中不能自拔,就该多喝些此酒忘却那段烦扰,我看就叫它忘尘吧!”
“好!好!好!就随你意!”离苑喊道,“就叫忘尘了!”
二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又一人再抡起一坛酒,碰了一回一饮而尽,酣畅淋漓之快活游遍全身,皆忍不住放声大笑。
忘尘性烈,这两人猛喝下三坛,虽是尽了兴,却挡不住酒意上头,皆眼神迷离,昏昏欲睡了。最后,二人醉卧在帝休木下,睡了三天三夜,当真应了离苑那句一醉解千愁。
三天之后,炼缺从醉梦中醒来,恍然回神,见身侧躺着离苑,离苑仍在醉梦之中,神情安然,没了往日恣意张狂的气势,敛去了魔瞳,面容沉静得如同世外飞仙,似乎与那个上古鼎鼎大名的魔尊无一丝一毫的联系。炼缺来来回回打量着离苑的眉眼,见他眉眼凌厉,嘴角含情,想起他为辰河所做的过往种种,不免唏嘘,心道:辰河对星染的感情该是和离苑对她的感情如出一辙吧,可叹缘分有偏,真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还在嗟叹之中,离苑掀开眼帘,扬起那还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戏谑道,“怎的见我生得俊美,都看痴了么?”
“你醒了?”
离苑懒懒伸了个腰,道,“我——早醒了,只为多陪你一会,才假寐到现在。”
“酒我已陪你喝过三坛了,可否送我离去了?”
离苑道,“既来了,就不愿意游览我的重黎殿吗?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以后有机会再来造访吧。”
离苑轻叹一声,“谁知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炼缺道,“怎么会没机会,离苑你不是有何事瞒着我吧,虽说我与你修为差距甚大,可若是你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在所不辞。”
“有你这句话就行!走吧……”说罢,一个呼哨,青鸾飞临到他二人面前,将二人带离了重黎殿。
出了虚空,二人落在西域与东域相交的赤水边界,离苑发出一枚信符,不多久,一名着红色罗裙的女子施施然来到这处,原来是那日与炼缺有凌霜之约的怀瑾。
离苑嘱咐道,“我现下有些事情急需待办,便不亲自送你去归墟了,唤来怀瑾,她修为虽与你差不多,一般魔人却自晓得她身份特殊,护送你过去也免去你不少麻烦。”
炼缺感激道,“多谢!”
离苑先前还一脸郑重,转而就挑着眉揶揄道,“你与我这般亲近,和我客气作甚?”
“你……”炼缺很是无奈。
离苑催促着,“走吧,路上小心……待我事情了结再去寻你。”
二人就此别过,怀瑾随着炼缺一同往归墟御空前去。
待二人飞离赤水,怀瑾拍着炼缺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本殿今日的女子装扮是不是异常好看?”
炼缺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女子,点点头,“好看。”
怀瑾甚为满意,“你今日得本殿亲自护送,乃天大的荣幸。不过,本殿也不算纡尊降贵,好歹,你前世是我叔公的爱妾。”
炼缺懒得理会,心中已将怀瑾与离苑默默划归一类。
怀瑾自顾自道,“我叔公素来重情,听我爷爷说,当年天庭未分,还没那么多清规戒律,我叔公身为灵宝天尊最受宠的弟子,生得风流倜傥,姿容过人,六界之中,多少女子倾心于他,他却独爱你一人。”
炼缺没忍住插了一嘴,“怀瑾,你说的那是辰河,不是我,我与离苑并无半分情爱之嫌,只是朋友之交。”
怀瑾急急辩道,“你怎如此说?他与你命定三世,哪是说断便断的,月老的姻缘殿上都刻下了你们的名字,这还能变?我叔公寻了两万年,好不容易才从轮回之中寻到你,你怎能如此薄情寡性?莫说他不嫌弃你男子之身了,就是他嫌弃,你也该全心全意只对他一人好!”
炼缺道,“他与辰河命定三生,我却不是辰河。辰河天魂早已失散,流散在五道之外了。”
怀瑾一愣,怔怔道,“还有这事?叔公怎的都未提起……”
炼缺道,“他与你说这个作甚?我二人现下只是朋友,我欣赏他的为人,其余的你莫想多了。”
怀瑾疾声道,“不是!只是上次……”怀瑾意识到有些话不是说的时候,忙住了嘴。
炼缺并没有刨根究底的习惯,见怀瑾收了声,反倒落个清静,一路无言的直往归墟赶去。
二人一路奔波多日终是到了北域的望海岛。怀瑾身为上古魔神嫡孙,修炼的法门与现今西域魔修大为不同。上古魔族本是天界中人,只是因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皆放纵本性,化作堕仙,瞳色变为赤红,后来被驱逐出天界,他们的瞳色却可以自如收放,处在仙修之中,并不容易被常人发觉异样。
他二人落在望海岛上,都嗅出了些不太寻常的气味。这望海岛原本依附于北域,虽然岛上并无门派,只有零星散修,却是北域修士南渡归墟的补给之地,因此被北域众多门派护持,免受海中妖修侵扰,千百年来,望海岛一派安宁,如同世外桃源。
炼缺来过此岛多回,每次皆能见到空中剑华闪逝,海中船只往来,十分热闹。这回来到小岛,却是一片凄风苦雨之景象。小岛上原先的店面街铺一概关闭歇业了,连同他住过三回的那家客栈也关门了。小岛上几乎没有路人,以往的渔船,商船皆不知所踪。
“这里发生何事了?”怀瑾问道,她虽不曾来过此地,却敏锐的发觉出异样。
“我也不知,我几年前来时,还是一片祥和景象。”
怀瑾跃身踏上云头,四下瞭望,道,“此地似有妖兽曾经侵扰过的痕迹,我嗅到一丝海兽身上的咸腥气味。”
“妖修?”炼缺心下大骇,“这一带往常并无妖修侵扰。”
他二人正疑惑着,不远处来了四位修士。
炼缺迎上前去,问道,“各位道友,我初临此地,不知此处到底发生何事,怎一片死寂?”
其中一位男修道,“今日归墟海兽作乱,侵扰不少北域,东域近海的岛屿,甚至到岸上作乱扰民,十分猖獗。”
“原来如此,”炼缺喃喃道,“敢问你们四人这是去作甚?”
“我们四人奉了门中命令去归墟擒拿作乱海兽。”那男子答道,“事发有些突然,眼下也没有时间与道友细说,就此别过了。”
“请便。”
炼缺别过那四人,将探听的情况与怀瑾说了一遭。
他大为焦急,不知留云现今下落,若海中妖兽作乱,去了这么些修士前去擒拿,一个不甚,若将留云捉了起来,教他如何是好。眼下,他只想尽快去到灵蛇岛下到海底仔细探视一番。
他将心中顾虑说了一遍,欲与怀瑾作别独自前去,毕竟怀瑾身份殊异,海上若是聚结了各门派的仙修捉拿海兽,遇见了怀瑾恐对怀瑾不利。
怀瑾却死活不依,直说答应了离苑务必将炼缺送到灵蛇岛,就不能食言。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只得依了怀瑾一道前去灵蛇岛。
作者有话要说:酒名自己觉得好挫哦
呵呵
本来不叫忘尘
打算笑红尘的
自己乐得要死,觉得好傻好傻
因为我喜欢笑红尘那首老歌的歌词
呵呵,看来生搬硬套果然不行啊
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听听这首好老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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