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印入眼帘的是头顶帷帐上反复的祥云图案。我伸手抚了抚额,等着意识一点一点慢慢回到脑袋里。
唔,本上神之前是准备着在千年一次的蟠桃盛会上一点一点卸下慕寻的防备,然后慢慢来,最终将他那颗心攻下来着。嗯,效果貌似不错,摔倒在花海里的时候他很关心我来着,那碗精心准备的酒酿圆子他也吃得一点不剩。再然后,再然后便是——
我猛地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慕寻,慕寻他说,父神羽化之前曾将我托付于他,他还说,他此生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我激动地想要蹦跳,一动腿却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坐在床上,等等,我为什么会在床上?我一愣,如潮水般涌来的兴奋便又如退潮的水般一点一点倒退了回去。原来,真是一场梦么?叹了口气,我躺,用手遮住了眼睛,却又霍然将手拿开,细细地看头顶帷帐上的刺绣图案。
这不是我的无情司!我重新从床上弹坐起来——这么说,方才的事不是梦,是真的!
我伸手搓了搓脸,乐得嘴都合不起来了,忽又想起按常理来说女子这个时候须得矜持,嗯,矜持。便又依着记忆里那些第一次见着慕寻的女神仙女妖精们的形容做了个娇羞的神情,唔,应该是这样的没错,郄辛当时说过,像这样子低眉敛目,脸颊绯红,以手遮颜,浑身酥软的形容就是娇羞。我从没做过这个表情,尝试了几次总觉得哪里不对,愣了半响才突然反应过来,我一个石头,要我随随便便就浑身酥软太他姥姥地难做到了!而且,要怎么样才能让脸颊变得像他说的那样绯红如霞?难道要我把身上的真气都逼到脸上去么?还是去找些个胭脂涂抹上去?
嘟着嘴,我有些丧气地重新躺回床上去,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啊啊,用凡人的话说,这简直就是登天之难!
“这么反反复复坐起来又躺回去,不累么?”耳边突地传来一声低沉又清冷的声音,我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到慕寻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几旁淡淡地看着我。
我、靠!石头脑袋被刚刚脑海中涌现出的慕寻在瑶池大殿上说的那番话砸得七荤八素,我竟然也没想想这里既不是我的无情司又会是什么地方!也、就、是、说,方才我做的那番四不象的娇羞表情,都给慕寻看到了!!!!!!
我猛然转回头,闭上眼,伸手将被子一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进了被子里面。这,这,这,这实在是,太丢人了!我将自己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不敢动弹,心想着这回不用担心脸红的问题了,我几乎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这会儿的温度简直都可以拿来煮鸡蛋了……
这么窝了一会儿,我突然又想到,自己这样不敢动弹,岂不就是承认了方才那些丢人的事儿是自己做的?心中思量片刻,我用手将被子猛然一掀,闭着眼伸长着手坐了起来,双脚模索着穿上鞋子站起身来,继续闭着眼伸长着手往记忆中房门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
耳边传来稳当的脚步声,是慕寻朝着我走了过来,我不由地一慌,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整个身子便是一个失衡朝前倒了下去。
有慕寻在,本上神自然不会摔落在地上。我只觉周身一紧,整个人便已被他揽在了怀中。这虽然同我设想地装作梦游在外边绕上一圈在回来的场景有所不同,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于是本上神便抓住了这个好时机,在被他整个拦腰抱起的时候缓缓地睁开双眼,努力冲着他发射出朦胧的眼神来,又伸手揉了揉额头,眨了眨眼,似惊讶又似疑惑地问他:“咦?慕寻?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慕寻淡漠地看了我半响,将我放下来,伸手拢了拢衣袖,凉凉地道:“哦,方才看到一只梦游的僵尸晃荡进了本君的卧房,想着不要被她弄坏了我房里的物件才好,就跟过来瞧瞧。”
我一噎,模了模脸,打定了死不承认的主意顺着他的话干笑道:“哦?哪里来的僵尸,竟然这般不懂规矩冒冒失失闯进天庭,有没有逃走?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抓回地府好好教训教训?”
慕寻斜眼瞥了我一眼,继续凉凉地道:“不用。本君方才瞧着她被地上的盆栽绊倒,许是已经重新摔回地府去了。”
我又是一噎,笑得愈发干了:“啊,是这样,看来那小僵尸定是被慕寻你棣棣的上神威仪震慑到,自觉羞惭不敢示人,这才哪儿来的便哪儿回去了。”
慕寻淡淡道:“哦?”
我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便移开目光顺着这屋子四处搜寻想要转移话题:“啊,六万多年不见,你的寝室布置还是如此整洁简约啊?”说到他房子,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怎么会在你的屋子?”奇怪,脑子里只记得慕寻他在瑶池蟠桃盛会上当着众仙的面向我表白,这之后的事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凭空将之后的整个记忆都从我脑海中移除了出去,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脸颊又隐隐有些发热。
慕寻绕过我,走到窗前将窗扇打开,立马便又清和的风自窗外渗透过来,拂过脸面,舒服极了。
慕寻的声音也如这风一般,清清和和:“天帝天后同众仙向你我恭贺,你饮了太多的酒,醉倒了。”
“啊,是这样么?”看来许久不曾喝慕寻酿的酒,本上神的酒量愈发浅淡了。想到这里,我开心地笑笑,哈哈真好,又有粘着他的理由了。轻快地跑过去,自他身后抱住他,我将脸贴在他身后滑顺的丝绸衣料上蹭了蹭,“这么容易醉倒可不好,慕寻,上天入地也找不到比你这处更醇香的美酒了,今后我一定常来喝,把自己的酒量锻炼起来。”
慕寻没有说话,转过身来倚着窗栏将我揽进怀中静默地抱着,这么立了许久才突然开口,声音有那么一丝的犹豫:“阿归,这些年来,你时常觉得胸口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