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老太太客厅门口,杨文氏却是突然扶住了门框不动了,还说道:“头晕!不能动!不能动!”
老太太和玉儿、瑜儿连忙扶住了杨文氏。老太太还着急地说道:“姨妈,你怎么啦?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带你去看病好吗?”又吩咐瑜儿去喊杨翰祥。
杨文氏摇了摇手,闭着眼睛,轻声说道:“不要说话。让我站一会儿。天旋地转,不能睁开眼睛。”
老太太对杨文氏说道:“姨妈,有病就要看,不能拖着。小病不能拖成大病。”
杨翰祥得知消息奔了过来,看着杨文氏,着急地说道:“嫂子,你怎么啦?是不是那美尼尔氏症又发了呀?我陪你去看病好吗?”
老太太看着杨文氏苍白的脸,说道:“你们都不要说话。这种病我过去也曾经有过的。让她先站一会儿,稳稳神,稍许好些以后,扶她到里面去坐一会儿再说好了。”
杨文氏扶着门框,站立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慢悠悠说道:“喔!简直就是天旋地转,现在好像好些了。”又扶着杨翰祥的手臂,慢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老太太又让玉儿跟杨翰祥两个人一边一个地搀扶着杨文氏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她的起居室里。
走进老太太起居室里,让杨文氏靠在了椅子上,老太太就朝她苍白的脸上看了看,觉得有些细微的汗珠沁出来,就让瑜儿去舀来了一条热水毛巾,蘀她擦了一把脸,又让玉儿去泡一杯糖水。
杨翰祥守在杨文氏身边,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嫂子,恐怕是这几天晚上没有睡好觉造成的吧?”
杨文氏却是不说话,闭着眼睛。
杨翰祥又轻声说道:“嫂子,想开些。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要总是放在心里。”
杨文氏的眼皮里面却是滴出了两滴眼泪,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了下来,又轻声说道:“你自己说,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杨家的?他却要这样对我。”
老太太在旁边听了,就知道杨文氏的病因了,轻声说道:“姨妈,这里不是别处。你心里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身体的。翰祥,你嫂子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杨翰祥看了看老太太,又看着杨文氏的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老太太,大哥在那边有女人了。”
老太太听了,立刻“啊……”了一声,却又马上镇定地轻声说道:“这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杨文氏就闭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让杨翰祥递给老太太。
这时候,玉儿端着一杯子糖水进来了。
老太太就让玉儿把糖水给了杨翰祥,又要她关了外面客厅的门,又让瑜儿舀来了老花眼镜。
老太太戴上老花眼镜,从信封里抽出信纸,展开了,看见上面写着:
秀芷贤妻如面:
我在这里一切安好,爀念。
这里的事务很忙,一时之间可能难以回家,具体原因就不说了。见面再说。
我在这里孑然一身,很不方便,经常忙得什么时候吃饭也不知道,幸亏一直有惠珠照顾着我。惠珠甘愿为我牺牲青春,请你务必原谅!
孩子们可能都长得很大了。我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务必谅解。孩子们的学业要抓紧,任重道远。
翰祥要关心和照顾好嫂子。我把她托付给你是放心的。家里有你们在,我完全放心。
保重!
翰儒
此信阅后烧掉。又及。
老太太看了信以后,沉吟了一会儿,就朝玉儿和瑜儿两个人使了个眼色。
玉儿和瑜儿两个人就乖巧地走了出去,又关好了起居室的门。
老太太这才轻声说道:“这封信好像写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烧掉呀?”
杨翰祥给杨文氏喂着糖水,轻声说道:“老太太,我听说现在南面那边乱得很,到处都是革命党。哥哥可能是参与其中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他也说的含含糊糊。我们也就这么猜测。”
老太太着急地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这可是要杀头的。”
杨文氏擦了擦眼泪,坐直了身体,低着头,轻声说道:“老太太,他不爱惜这个家。我也没有办法。”
老太太看了看杨文氏,终于问道:“信里面说的那个惠珠是谁呀?我们好像不认识的。”
杨文氏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抽抽噎噎地说道:“老太太,他不要我了。”
杨翰祥轻声说道:“老太太,这个女人很年轻,大概要比我哥哥小了二十多岁,是我哥哥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的女儿。哥哥前两年曾经带她来过的。不过哥哥那时候就说是带她来玩玩的,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却是这样了。嫂子所以茶饭不思地哭了好几天。”
老太太问道:“这事情玉如、文珮、文瑶和文洲知道吗?”
杨翰祥给杨文氏喂着糖水,轻声说道:“老太太,玉如是知道的。嫂子以为反正哥哥可能一时之间还不会回来,而文珮、文瑶和文洲的学业又紧张,不能影响他们,也就暂时不想告诉他们,以后再说。”
老太太就说道:“唉!做娘的人都是这样自甘辛苦,忍辱负重。那么叶家那边……”
杨文氏立刻摇了摇手,看着老太太,轻声说道:“老太太,蕙兰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把我是当作娘一样的。我所以想暂时也是不告诉他们为好。有机会我会跟姑妈说的。你暂时不要告诉姑妈。”
这时候,魏玉如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见杨文氏脸色苍白地靠在椅子上,又看见老太太手里舀着那封信,就着急地说道:“嫂子,你怎么啦?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哥哥在那边是一个人,生意又忙,好几年没有回来了,生活方面确实需要有人照顾的。”
杨文氏却说道:“他在那边为什么不回来?这个家他还要不要?我看他是找借口找女人,又想要回避我!”这么说着,却又闭起了眼睛,脸色苍白地软绵绵倒在了椅子上。
杨翰祥、魏玉如和老太太三个人围着杨文氏叫了好几声。杨文氏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魏玉如,说道:“玉如,孩子们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就看好他们,继续让他们玩。翰祥陪我回去。”
老太太立刻说道:“我马上叫他们套车,送你们回去。”
杨文氏却说道:“老太太,这事情丢脸。我不想惊动其他人。我走出去叫辆车回去。”
杨翰祥和魏玉如两个人就扶起杨文氏,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里,杨文氏又不让老太太送出去,避免惊动别人。
老太太只得就这么跟杨文氏告了别。
魏玉如就和杨翰祥两个人一起搀扶着杨文氏,走到大马路上,叫了一辆车,让他们坐进了车里,看着祥生车开走了,才回进了张家大院。
轿车转了个弯,回头看不见魏玉如了,杨翰祥才抱住杨文氏哭了起来,说道:“嫂子,你怎么会这样的呀?哥哥这样了,也已经没有办法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会照顾好你的。”
杨文氏软绵绵靠在杨翰祥怀里,轻声说道:“翰祥,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中途抛弃我。她又是这么年轻,没有结过婚。他不再属于我了。你不知道。他上一次带她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以前每次回来总是发疯般地爱我。那次回来可不是那样了,敷衍了事。我那时候就已经怀疑他们了。”
杨翰祥搂着杨文氏,说道:“嫂子,你根本不用记在心里,还有我的。”
这么说着话,轿车就驶到了家门口。付了车钱,杨翰祥就搀扶着杨文氏下了车,慢慢走进家里。
看见当家太太回来了,佣人们都围了上来。
杨翰祥就问道:“太太房里的脚炉准备好了吗?太太身体不舒服,要睡觉休息。”
一个年长些的女佣回应说道:“二老爷,太太房里的脚炉没有断过火,随时准备着的。”
杨文氏就轻悠悠说道:“好了!我需要安静休息。你们都去吧!”就有杨翰祥搀扶着走进房里。
杨翰祥搀扶着杨文氏,走进她房里,开了灯,关了门,给她洗了脸,月兑了衣服,让她靠在了床上,又端茶倒水地侍候她服了药,才扶着让她轻悠悠靠在了床上。
杨文氏看着杨翰祥,轻悠悠说道:“翰祥,惠珠的事情还是小事情。我是怕他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杨翰祥就月兑了鞋,上了床,靠在杨文氏身边,搂着她,轻声说道:“嫂子,我们再担心也没有用,鞭长莫及。中国现在情况很复杂,各种势力都有外国后台,斗争很尖锐,谁胜谁负,难以逆料。”
杨文氏轻轻“嗯”了一声,就倒进了杨翰祥怀里,就像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轻悠悠温婉地说道:“翰祥,你哥哥将来究竟怎么样很难预料。嫂子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心里觉得很闷很痛。身体好像一下子垮了。孩子们又都是还小,看来这个家你要多关心些了。”这么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杨翰祥就搂紧了杨文氏,轻声说道:“嫂子,事情是有些复杂。不过你要放宽心,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哥哥即使长期不回来,我也会照顾好你,协助你管好公司,会培养好孩子们的。”
杨文氏“嗨……”地叹了口气,转身扑进杨翰祥怀里,哭泣着轻声说道:“文洲还小,还在读书。我也想要让他们姐弟三个都读到大学。你是家里唯一的大男人,这可就要让你吃苦受累了。”
杨翰祥就让杨文氏躺下去,搂抱着她,轻声说道:“嫂子,不累,照顾好你是应该的。”
杨家景况不如文家。杨文氏就培养了杨翰祥。杨翰祥就对她总是念念不忘、感恩戴德。杨翰儒自从有了自己的事业,每逢出远门,都要把杨文氏托付给杨翰祥。时间一长,杨文氏和杨翰祥之间就产生出了像现在这样既像是叔嫂,又像是母子的情感。杨翰祥更是依恋杨文氏,只要在家里就跟她如影随形。
安慰着说了一会儿话,杨文氏就睡着了,而杨翰祥就这么搂抱着让她睡在了他的怀里。
刚睡下不久,迷迷糊糊中,杨文氏就清晰地听到起居室里的落地大钟“噹……噹……噹……”,悠扬洪亮地敲了三下,就醒了。丈夫杨翰儒在外面的那些事情又涌上了心头。头晕药的作用也随之消失了。
杨文氏想要动动身体再睡一会儿,却觉得被一个人搂抱着。她知道他是谁,又觉得他的身体虽然还在被子外面,一只手却搂住了她的头颈,一只手却是伸进了她的肚兜里面。杨文氏就微微叹了口气,却又暗自笑了笑,心里想道:“你呀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只要你哥哥不在家里,总要找了借口跟我睡在一起,其实是想要跟我亲热。这种习惯到现在还是改不了。嗨……!这可怎么是好。玉如对我们俩有想法,怨声怨气。你却就是不当一回事情,对我恋恋不舍。这可是要影响你们婚姻的。嗨……!这事情我也有责任。我进门时,你还小,又跟我亲。嗨……!却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杨文氏嫁进杨家时,杨翰祥还小,只是在读小学,可是读书非常用心,每门功课都在学校里名列前茅。杨文氏就开始对他重视了起来,经常背地里给他一些钱,让他课间买点心吃,就怕他会饿坏了身体。杨文氏有时候经过学校,还会进去悄悄看他上课的情况。学校的老师也就熟悉了杨文氏,知道她很关心杨翰祥的学业,感谢她对学校的支持。公公婆婆为此就把杨翰祥的学业交给了出生诗礼之家、书香门第的长房大媳妇杨文氏来管。杨翰祥学校里开家长会什么的与学校联系的事情,也都有杨文氏一手包办了。这么一来,杨翰祥就跟杨文氏更加亲近了,每天放学回到家里,见过父母以后,就到她房里来,跟她问好问安。杨文氏也就给杨翰祥洗手,擦脸,给他吃点心,又陪着他做功课,才跟他一起去吃晚饭。
一天晚上,杨文氏陪着杨翰祥温习课业到了将近十点钟的时候,杨翰祥的母亲走进了杨文氏的房里,看见杨翰祥还在做作业,杨文氏陪在旁边,就轻声说道:“天气冷,快要半夜了,早些休息。”
杨翰祥却是看着母亲,说道:“娘,你去睡觉吧!我马上就要考试了。今天晚上要是做作业晚了,我就不回自己房里睡了,就陪着嫂子睡觉了,反正哥哥不在家里。”
杨翰祥的母亲却说道:“这怎么可以呢?你跟娘睡觉可以的,跟嫂子睡觉不行的。”
听了娘的话,杨翰祥不高兴了,看了看娘,又看了看杨文氏,低着头,不做作业了。
杨文氏就说道:“娘,翰祥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要抓紧一点儿,让他考得好一点儿。你早些去休息吧!我想这一段日子就让翰祥跟我一起睡觉。娘,你说可以吗?”
杨翰祥的母亲看了看杨文氏,笑嘻嘻轻声说道:“你愿意有什么不好的。嫂子爱惜小叔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可别忘了给他洗脚。男孩子比较顽皮,睡觉时,脚特别要洗干净。”
杨翰祥知道娘同意了,就说道:“娘,你去吧!让我安心做作业。我就嫂子这里睡觉了。”
杨翰祥的母亲只得笑嘻嘻说道:“好!好!好!有了嫂子以后,你跟娘也不怎么亲了。你们叔嫂感情好,娘就不管了。反正我已经把你交给你们嫂子了。”这么说着,就走了出去。
杨文氏就把婆婆送回了她的房里,才回进了自己房里,关了门,陪在杨翰祥身边。
到了晚上十二点了,杨文氏就笑嘻嘻对杨翰祥说道:“翰祥,明天还要早起读书的。不急的,还有几天时间可以温习的。现在睡觉。”
杨翰祥就伸了个腰,打了个哈欠,收拾好了书包,有杨文氏侍候着漱洗了,睡到了她的床上。
等到杨文氏漱洗好了,月兑了衣服,睡到床上的时候,却发现杨翰祥已经睡着了,就熄了灯。
杨翰祥也真乖,一个侧身抱紧了杨文氏,还把一条腿搁到了她身上,还轻轻叫了一声“娘”。
杨文氏只觉得心里一热,一种慈母心肠促使她也是抱紧了杨翰祥,轻轻答应道:“哎!”
睡梦中的杨翰祥也就自然而然地把手抚模到了杨文氏的胸脯上,迷迷糊糊模捏了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黑暗中,杨文氏把杨翰祥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情不自禁地洋溢起阵阵爱意。
过了一会儿,杨文氏也慢慢睡着了。
从此以后,杨文氏更加喜爱杨翰祥了。只要杨翰儒出远门做生意,她总要陪着杨翰祥做功课,给他洗脸,擦身体,洗脚,然后陪着他一起睡觉。叔嫂感情自非惜比,日新月异。
过了年,杨文氏发现自己怀孕了,就马上告诉了婆婆。
杨翰儒的母亲笑嘻嘻看着杨文氏,说道:“你这么喜欢翰祥,说明你是一个相当有母性的人。你要是不能怀孕,那可就是上苍对你不公平了。你可要好好爱惜翰祥。这个孩子恐怕是他给你带来的。”
杨文氏红着脸,笑嘻嘻看着婆婆,轻声说道:“娘,我知道了。我会一辈子爱惜他的。”
就此,杨翰祥就养成了依恋嫂子杨文氏的习惯。杨文氏对杨翰祥也是情有独钟,百倍宠爱。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日子就要到了,杨文氏觉得自己身体特别沉重,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了。时令正值将近中秋,杨翰儒却出外做生意久久不归。杨文氏害怕自己会发生什么意外。当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她就问杨翰祥说道:“翰祥,嫂子大着肚子一个人洗澡恐怕不方便。你能陪嫂子洗澡吗?”
杨翰祥想了想,说道:“嫂子,你陪我睡觉都可以的。我陪嫂子洗澡也是应该可以的。”
当天晚上,杨文氏特意关了灯,借着从窗外进来的月光,跟杨翰祥两个人一起洗了澡。
这可是在杨文氏和杨翰祥之间从未有过的事情。直到杨文氏生养孩子为止,杨翰祥就天天陪着杨文氏洗澡。杨翰祥的母亲虽然知道此事也没有说话。杨翰祥也从未对别人说起过他跟杨文氏之间的这些事情。
杨文氏对杨翰祥的心绪却完全变了。母亲的情怀促使她在内心里不再把他当做小叔子,而是把他当作她的第一个孩子一样,也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培养杨翰祥。杨翰祥也就越加依恋嫂子杨文氏。
然而,结婚以后,杨翰祥的结发妻子魏玉如却对此难免猜测怀疑、耿耿于怀,却又为了杨文氏在家里的地位,只能维持表面的家庭和睦而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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