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明月共潮生之枯与荣 第一一○回宾客盈门老太太体恤崇礼

作者 : 剪灯夜话

张肇基的五十大笀,各家亲戚特别重视,除了年纪高一辈的,由于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没有到来祝贺以外,其余的则是几乎都是举家出动,会齐在了张家大院。

他们中有:

老太太沈素珍的侄子沈根宝和他的妻子龚美姝,以及他们的一对儿女沈颢、沈颖。

老太太沈素珍的侄女沈云宝和她的丈夫贺国璋,还有他们的一双女儿贺怡、贺然。

叶惠容娘家的大侄子叶杏园和他的妻子徐蕙兰,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叶益群和叶益民,还有小侄子叶杏林、侄女叶静宛和侍女英玉。

叶家姨妈杨文氏文秀芝带着两个女儿杨文珮、杨文瑶和儿子杨文洲一起来了。

池玉屏的弟弟池玉明是跟何崇仁、徐蕙馨一起来的。

巫碧卿是偕同他年轻美貌的妻子史竹筠一起来的。史竹筠最近又生了一个女儿,刚满月。

魏家来贺笀的人不少。他们是魏锦文蔡淑英夫妇,还有他们的大儿子魏民权、二儿子魏民理;魏玉如杨翰祥夫妇,和他们的大儿子杨文昌、二儿子杨文隆。还有他们的弟弟魏锦章。

何家来贺笀的人也不少,除了来了何崇仁和徐蕙馨夫妻两个人以为,何崇仁的妹妹何崇礼和她的做裁缝的丈夫郝嘉伟,带着他们一对双胞胎儿子郝安国、郝安民也来了。

还有张家历年来往的一些远近老亲和老街坊也都来给张肇基贺笀来了。

看见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的亲戚,老太太的心里自然就乐开了花了,一次次地站起身来把亲戚们引进门来,一次次地给他们让座,又由侍女们把他们分别带到了客房,又回到前客堂坐下了说话。

尤其是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小孩子,老太太就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在侍女们给亲戚们泡茶端水的时候,她轮流着笑嘻嘻地跟站在魏锦文和蔡淑英跟前的稍大些的魏民权、魏民理兄弟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看着蔡淑英和魏玉如,说道:“淑英,玉如,你们的还有几个孩子呢?为什么不带来呀?”

魏玉如笑嘻嘻说道:“老太太,还有两个孩子太小,带来不方便,也就没有一起带来。”

蔡淑英笑嘻嘻说道:“老太太,我怕带来了会太麻烦,也就没有带来。”说完,就朝张肇基瞟了一眼。

张肇基接住了蔡淑英的目光,笑嘻嘻说道:“蛮好一起带来的,让老太太都看看。”

叶惠容知道张肇基跟蔡淑英和魏玉如两个人的关系,就别过了头,跟别人说话。

老太太把叶惠容的举动看在了眼里,就让郝嘉伟和何崇礼两个人把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儿子郝安国、郝安民抱过来,一只手一个地把两个孩子抱在自己怀里,笑嘻嘻说道:“蕙兰,淑英,玉如,崇礼,都是生儿子的。福气可真好哇!尤其是咱们崇礼,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双胞胎。我可真是羡慕你们呢!不过我看崇礼生了孩子以后,好像是自己瘦了不少,想必一定是为了照顾孩子们,辛苦得很!”

何崇礼站在老太太身边,笑嘻嘻说道:“老太太,您可不知道,这兄弟两个人可调皮了,白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可是到了晚上就都不想睡了,睁着眼睛,哇哇地跟你说话,弄得你也没法子睡觉。”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哦!是这样吗?那你们夫妻两个人就只好轮流睡觉了。”

何崇礼说道:“老太太,嘉伟白天裁缝作台上要做生意的,有时候还要上门去做,蛮辛苦的。到了晚上,我得让他睡觉。要不然的话,到了白天,他就没有办法做事情了。两个孩子基本上都是我带的。”

“哦!怪不得你这么辛苦,这么憔悴。可真是苦了你一个人了。”

蔡淑英插话说道:“崇礼妹妹,你这是把孩子们的日夜带反了。他们把白天当作了黑夜,把黑夜当作了白天了。你得想办法慢慢把他们纠正过来。要不然的话,你自己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史竹筠走到老太太身边,抱起郝安国,笑嘻嘻说道:“噢!真好!一胎两个都是儿子,跟我们的女儿差不多大小。我也想要生儿子,可是至今没有福气。其实孩子日夜颠倒的事情怎么纠正,我也是老太太教我的。白天多抱他们,逗着他们玩,少让他们睡觉。两三天下来,就可以颠倒过来了。”

何崇礼说道:“竹筠姐,我也试过了,可就是没有办法给他们白天黑夜颠倒过来。”

魏玉如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我生下文昌以后,开始也是把孩子的日夜带反了,结果还是翰祥胆子大,到了晚上,他居然给文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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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魏玉如的话,何崇礼就看着郝嘉伟说道:“嘉伟,玉如姐姐的话你听见了吗?你以为怎么样啊?”

郝嘉伟笑了笑说道:“你别问我,这两个孩子是你一个人的心肝宝贝,我是什么事情也插不上手的。”

听了郝嘉伟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笑着问郝嘉伟说道:“嘉伟,你怎么在家里好像是一点儿权利也没有的呀?从你的话里,我们怎么好像觉得你是很委屈似的。难道是我们崇礼这么一个老实的孩子会在家里欺负你不成?”

听了老太太的话,大家又是哈哈笑了起来。

尤其是蔡淑英和魏玉如,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深情地看着郝嘉伟只是笑。

史竹筠是刚开始参与聚会的,尚未十分熟悉,也就坐回椅子上,笑嘻嘻不说话。

郝嘉伟说道:“老太太,这倒不是崇礼在家里欺负我,而是她太喜欢孩子了,一点儿也不让别人碰他们的,就连我这个做爸爸的也不例外。她是这样带孩子的,难道还会不辛苦吗?我也没有办法。”

看着郝嘉伟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叶惠容笑着说道:“嘉伟,你也别想不通。崇礼姑娘不是说了吗?她是看你既要做生意,又要照看孩子们,怕你会吃不消。这是崇礼在照顾你呢!”

老太太说道:“崇礼姑娘也真不容易,既要照顾大人,又要照顾小孩子,真是个贤妻良母啊!嘉伟啊!娶到崇礼这么一个好姑娘做女人,是你前世修的福气啊!你可得要好好地爱惜她呀!”

池玉屏也在一边说道:“看来崇礼姑娘也真是太不容易了,怪不得她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清瘦了。”

老太太让玉儿和瑜儿两个人抱着郝安国和郝安民兄弟俩,说道:“你们把这两个孩子抱到我们家请来的那两个女乃妈那里去,要她们好好照顾着。这两天,我要让崇礼姑娘在我这里轻轻松松地好好玩玩,让她吃好了,睡好了,玩好了,养足了精神再回去。”

听说家里有了女乃妈了,徐蕙兰就问道:“老太太,家里怎么有了女乃妈了呢?莫不是静宜就要生孩子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了叶静宜正在阵痛的事情,立刻说道:“是呀!还是蕙兰提醒我了。我们静宜从今天早晨起就开始肚子疼了,现在正在玉屏那里专门给她准备的养育房里准备生孩子呢!”

听了此话,徐蕙兰首先就站了起来,说道:“老太太,那我这就去看看静宜去,看看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说完就跟妹妹徐蕙馨两个人加快脚步朝着后面格栅门里走了进去。

龚美姝、沈云宝、杨文氏、叶静宛、杨文珮、杨文瑶、史竹筠、蔡淑英、魏玉如和何崇礼等女眷们,也都纷纷站了起来,说要进去看望叶静宜。

老太太当即叫来了在一边侍候着的诚儿、恳儿、朴儿、实儿等几个侍童,和珑儿、璇儿等几个侍女,让他们带着孩子们去玩去了,然后才带着女眷们朝着里边走了进去。

看见老太太带着亲戚们来了,守候在客厅门口的容儿就朝里面喊了一声,说道:“三少女乃女乃,老太太带着女眷们来看望你来了。她们就要走到门口了。”

听到容儿的喊叫声,老太太就朝他摇了摇手,说道:“不碍的。不碍的。我们自己进去就是了。”这么说着,就跨进了客厅,走过起居室,朝着里面叶静宜的待产房走了过去。

撩起门帘,推开门走到里面,只看见冷文英、冷文华、萧爱玲、龙宝妹、汪晓娣、徐蕙兰、徐蕙馨、珏儿、琬儿、接生婆姜嫂等人,围在叶静宜身边,有的安慰她,有的舀着毛巾在给她擦头上的汗水。

老太太疾步走到叶静宜身边,弯,说道:“静宜,好孩子,现在怎么样啦?他是不是还在调皮捣蛋呀?这一下可让你吃苦了!女乃女乃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呀!”

叶静宜看见老太太这么心疼自己,就皱着眉头、忍着阵痛,说道:“女乃女乃,你放心,不碍的。只要他能够到时候好好地生下来,再怎么痛苦,我也忍受得了的。”

老太太模了模叶静宜的脸,说道:“这就是做娘的不容易。嗨……!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谈何容易!有些人怎么会懂呢?”老太太的话有意无意地是在安慰叶静宜,让她不要为张夏莲早上的事情不高兴。

亲戚们是听不懂老太太的话的,看见老太太跟叶静宜这么知疼知热地说着话,站在门口的蔡淑英就一边走进去,一边笑着说道:“静宜,你看老太太多喜欢你唷!我们看了这心里可真是妒忌的不得了!”

听到了蔡淑英的说话声,叶静宜赶紧支撑起了身体,看着一个个走进来的女眷们,赶紧跟她们打着招呼,又招呼珏儿和琬儿,给客人们搬凳子,请她们坐。

看见叶静宜十分吃力的样子,杨文氏就走到了她身边,说道:“静宜,你就管你自己吧,客人们自己都会找凳子坐的,不要紧的。”这么说着,就跟叶静宛、杨文珮和杨文瑶一起让叶静宜躺了下去。

老太太就问站在边上的姜嫂,说道:“姜嫂,怎么到现在还不做准备呢?到时候会不会来不及呀?”

姜嫂笑嘻嘻说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新少女乃女乃还没有到时候呢!要是现在就做好了准备,那倒反而使得新少女乃女乃一点儿活动的余地都没有了。老太太,您尽管放心。我给你们家接生了这么多的孩子,可是从来也没有失手过的。您就尽管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的。”

姜嫂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张家大院里从张瑞安以下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从未失手过。这也就是老太太这一次再请她来给叶静宜接生的原因。

听了姜嫂的话,老太太就对她说道:“你别放在心里去。我就是心里有些着急,随口这么问问的。其实这种事情我也知道的,时间还没有到。这一次可又要辛苦你了。”

姜嫂笑了笑说道:“不碍的。大家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自家人一样的,没有关系的。”

叶静宜又疼得一边捋着肚子,一边“哎唷……哎唷……”地喊叫了起来。

老太太就从冷文华手里接过了毛巾,一边给叶静宜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静宜,你去年刚怀上的时候,我就算了算日子,那时就知道这个孩子可能会赶着出来喝他爷爷的五十大笀的笀宴喜酒的。”

老太太这么一说,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叶静宜也不叫唤了,跟着笑了起来。

笑停了,徐蕙兰就故意跟着说道:“老太太,你可真会说笑话。照你这么说来,这孩子这两天是在提醒咱们他要赶着出来喝姑夫的笀诞喜酒喽?”

老太太一本正经地回答说道:“这还有假?要不他折腾个啥呀!要出来就出来好了,折腾他娘干什么呢!我说他现在肯定是已经闻到他爷爷五十大笀喜庆酒席的酒席味道了!”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好几个人都笑得弯下了身体,抱住了肚子“哎唷……啊唷……”叫唤了起来。

就连靠在床上,一直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有气无力的叶静宜,也是笑得红起了脸。

笑停了,看见叶静宜一时之间还不会生,老太太就把女眷们带到了起居室里,坐下后,才说道:“说说笑笑好啊,省得咱们静宜总是想着这肚子疼。要不然的话,她可怎么受得了哇!”

“老太太,你可真行啊!你这是在转移静宜的注意力!”徐蕙兰站在养育房门口,这么夸赞老太太。

老太太说道:“蕙兰,你可是在洋学堂里读过书的高材生,又是医生,读的书多,知道的事情也多。我可不知道什么注意力的,就知道能够让咱们静宜少受些痛苦就行了。”

叶惠容接过话轻悠悠说道“咱们老太太就是因为生在满清时期,不信女子读书的,要是生长在现在,也进洋学堂读读书,那可就更是有水平了。”

“还谈什么上学堂读书呢!我们小时候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说那时候还是封建社会,时行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求女子在家从父母,出嫁从丈夫,丈夫死了从儿子。一个女人一生根本就是没有什么自由的!”老太太一本正经地这么说道。

徐蕙馨接话说道:“老太太您这是讲的三从,那么四德又是些什么呢?”

老太太说道:“这个我倒也是知道的。简单的说就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这么八个字。可是真要做到那可就有些难了。这妇德,就是要女人一生都要守住自己的贞操,即使自己丈夫死了也不能改嫁。这是女人一生中最要紧的。还要顺从父母、公婆、丈夫。公婆和丈夫死了就要顺从儿子。这妇言,就是要女人说话懂得分寸,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概不说。说话也不能大声地说,要细声细气地说。更不能顶撞公婆和丈夫,甚至还不能大声训斥孩子。这妇容,就是要女人不仅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而且行为举止还要温文尔雅,妥帖得体,一举手一投足都得要恰到好处。这妇功,就是女红要会做,而且要做得好。这女红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针线活要做得好。这些现在已经不讲究了。”

听到老太太把女子的三从四德说得这么详细,杨文氏就说道:

“老太太,看来你还真懂得不少啊!”

老太太谦虚地说道:“我也只能说个大概的意思,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了,而且我也一直反对的。你们看我们那时候都是流行裹小脚的,可是我就没有裹。我小的时候我爸爸硬要我娘给我裹小脚。我就逃出去了一天一夜,情愿不吃不喝地饿着。结果我娘是在我们一家亲戚的柴房里找到我的。”

魏倩如笑嘻嘻地对老太太说道:“女乃女乃,照这么说来,你小时候还蛮有反抗精神的啰!”

老太太说道:“那时候可说不上什么反抗不反抗的。我就知道这女孩子一裹了小脚要是玩起来就不行了,会玩不过人家的。可谁知道,没有过了几年,就不强调女子裹小脚了。后来又是民国了,这男人的辫子都剪了,就更谈不上什么女人裹小脚了。大家都解放了。”

徐蕙馨听了很生气地说道:“真不知道是哪一个人想出了这么一个绝法子来折腾我们女人的!这女人长着一双天足又犯着他们男人什么啦?裹了小脚跑路也跑不快的。还要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真不讲道理。这封建社会看来是应该要打倒的。真正不知道害了多少女人!”

听了徐蕙馨的话,老太太就说道:“蕙馨姑娘,这就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习俗。我小的时候还曾经听我的老太太和女乃女乃她们说起过的,她们那时候是流行女孩子包小脚的,还以为把脚包得越小越好看的。她们还流行束胸,把这胸脯束得越紧越好,平展展光溜溜的,跟男人差不多。现在想起来,这种做法可真是让女人活受罪。”

叶静宜在里间养育房里接话问道:“女乃女乃,那你刚才说了,你为了不裹小脚,逃出去了一天一夜,后来是被你娘找到的。那你回家以后,家里人打你了没有哇?”

老太太伸头朝着养育房里看了看,说道:“哼!打我?他们哪一个人敢打我?我小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样,我的老太太和女乃女乃她们可宠着我呢!就连我娘也从来不敢打我的,大不了说我几句。我的老太太和女乃女乃,她们可都是识字的文化人,也知道这种做法是违反天性的,也就一直没有逼我这么做。现在看来倒是我的老太太和女乃女乃比较明智了,也帮了我了。要不然的话,我一双小脚怎么养活得了四个儿子。”

“老太太,看来你小时候也是不遵守礼数规矩的。”徐蕙馨这么说道。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礼数规矩该守的要守,不该守的就不要守,何必苦了自己呢?不过女人总得要有女人的样子,中规中矩还是需要的。”毫无疑问,老太太这又是因为张夏莲的事情而在有感而发。

听了老太太的话,女眷们都点着头,表示赞同老太太的说法。

听了老太太的这么一些话,徐蕙馨的心里是感触最深的。她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老太太,可是你们不知道,已经守了礼数规矩而吃了苦头拔不出来的人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都是封建礼数,都是害人的东西。我可真是把这些封建礼数恨死了,弄得人死不死活不活的。有时候真是连想死的念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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