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霍芷秋不可能是她的姐姐!”薛灵妩听到慕云庭方才说的话,竟先一步炸了毛,她摇着脑袋否定着慕云庭的推断。她当然想嵇龄迦可以找到家人,但却不希望嵇龄迦有霍芷秋那样心狠手辣的姐姐,当然更不想让事情演变成姐妹相杀。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嵇龄迦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嘟哝道,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瘦的有些过分纤细的手臂,似乎是想遮起什么令人羞愧的东西似的,“我这个样子怎么会是沈三夫人的妹妹?一定不是。”
“我相信我没有搞错。”慕云庭皱起眉,他自然知道薛灵妩在想什么,他自然也不希望真相是他查出来的那样,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不接受,它就真的会不存在似的。
“就凭一个玉佛?这也许只是形状相似呢?我看只要是弥勒,大都长成这个样子的。你一定是搞错了。”嵇龄迦仍摇头道。
“你这个玉佛材质特殊,很是少见,不会弄错。而且我问过沈府酿酒的韩师傅,他在沈家最久,沈老爷曾经向他透露过霍芷秋的身份,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是嵇家的后人无疑。”
“这件事沈家的几个儿子都不知道,他一个酿酒的师傅怎么会知道呢?”薛灵妩听出了话里的漏洞忙问道。
“霍芷秋告诉沈弥章的故事我猜也许是真的,她有可能就是嵇瑶迦,她……”
“你刚才说什么?嵇瑶迦?”嵇龄迦声音颤抖着打断了慕云庭的话,薛灵妩忙看向她,尽管她已经毫无血色,但薛灵妩还是觉得那张瘦削的小脸愈加苍白了几分。
“怎么了?”薛灵妩关切地问。
“嵇瑶迦是我姐姐的名字,女乃娘在家里给爹娘还有姐姐都立了牌位。你是怎么知道的?”嵇龄迦问。
女子的闺名小字一般都是不为外人道的,尤其是嵇家这种大户人家。就连未来的婆家和夫婿也要在经过六礼中的问名一环之后,才知道女方的名字。外人一般更是无从知晓。慕云庭就是因为听到周枕月随意叫出的一个“芷秋”才推断她同霍芷秋绝对熟识。现在看来除了霍芷秋就是嵇瑶迦本人之外。她很难知晓这个名字。
“沈老太爷一直觊觎嵇家的酿酒秘方,就是青山贯雪。他告诉韩师傅霍芷秋的真实身份。就是希望他可以从她嘴里套出嵇家的秘密。而且霍芷秋嫁入沈家之后,沈老太爷便让她去酒坊帮忙,其实是让韩师傅帮他留意看看,霍芷秋有没有在无意间表露出一些酿酒技艺。”慕云庭解释道。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嵇龄迦问。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慕云庭道,“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些话千真万确。”
“你不会是用了……?”薛灵妩看向慕云庭,后者却摇摇头。慕云庭不喜欢也不屑于对无关紧要或者无辜的人施展他噬魂的绝技来套话,那会降低查到重要线索后的成就感。今晚他只要夜半突然出现在那个年迈的酿酒师傅房中。揪着他的衣领厉声喝问几句,他就吓得知无不言了。也许到现在那个韩师傅还当自己是阴司索命的鬼混呐。
“这么说沈三夫人真的有可能是我的……我的姐姐?我还有家人活着?”嵇龄迦的眼中露出几分兴奋来,一双本来黯淡灰白的眼睛此刻终于闪耀起了光芒。
“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件事情还没有十分确定。只是慕大哥的猜测。”薛灵妩怕嵇龄迦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忙低声劝道。她的眼睛忧心忡忡地溜向慕云庭,她当然知道以慕云庭的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开口说这件事的。
“姐姐,我姐姐没死,她像我一样活下来了。”嵇龄迦丝毫没理会薛灵妩的话,整个人似乎沉浸入了一种妄想情境之中,她像个疯子一般双目灼灼却狂乱。嘴唇不住地颤抖。许是经历了太久的孤独,她对家人的渴望已经迫切到了异常。
“她活着,还是沈家的三夫人,怪不得她会收留我,她一定是觉得我很亲切!她一定不知道我被女乃娘救出来了,不然她一定会把我找回来的!姐姐!沈夫人那么一位端庄优雅的贵妇竟然会是我的姐姐!”嵇龄迦的手捂着她的唇,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像是笑声又像是尖叫,放佛一只小鼠被踩到了尾巴一般。
“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薛灵妩轻轻拍了拍嵇龄迦烟雾一般的肩膀,她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嵇龄迦这么敏感以及情绪化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可是你方才告诉我说……”嵇龄迦又从找到家人的狂喜之中清醒过来,她想起了薛灵妩告诉她的霍芷秋的真面目,想起自己的死竟然完全是因为自己亲姐姐的一手策划。嵇龄迦惊恐地瞪起眼睛,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襟,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转瞬即逝的兴奋,汹涌而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脆弱的神经折磨的断裂。
“我方才同你说的……”
“都是假的!假的!我姐姐是好人!她不会害人更不会害我的!一定是误会!”嵇龄迦捂起耳朵,蹲下了身子,并且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双膝中。极力想避免听到薛灵妩的话。
“她真的杀了沈家的人,她……”这一次薛灵妩的话又说到一半,嵇龄迦猛地站起,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准你说我姐姐的坏话!我现在就找她去!问问她到底是不是我姐姐,我还要问问她有没有害人!有没有想利用我!”嵇龄迦冲着薛灵妩大声嚷嚷完,便往门外冲,薛灵妩伸手想抓住她,可她的手一触到对方的肩膀就直直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抓到。
“你不能去。”慕云庭身形一晃,挡在了门口。
“你让开!我要去找我姐姐!”嵇龄迦大吼。
“你如果真的相信她是无辜的,为什么不明天同我们一起去和她对质呢?”慕云庭望着嵇龄迦淡淡道,“如果她真的没有做过,也许你还可以帮她洗刷冤屈,这不是好事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说的话?为什么要听你们摆布?”嵇龄迦盯着面无表情的慕云庭,无比受伤地继续吼道。眼前这个人让她很是讨厌,总是那么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刺探她们的秘密,指责她的姐姐,揭穿姐姐的所作所为,现在还妄想着指挥她!
“你如果不相信我,那你为什么要跟孙不肖回来呢?”薛灵妩柔声道,她看出了嵇龄迦对慕云庭的抵触,忙站在两人中间想缓和一下那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理解你的感受,今晚发生太多事了,我知道你心里会很不舒服。没关系,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薛灵妩见慕云庭想开口说话,忙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摆手示意他不要吭声。嵇龄迦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慕云庭还是用他一贯的公事公办的口吻来同她说话的话,可能他们就真的要丧失这个重要的证人了。
“我们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她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不是吗?”薛灵妩见嵇龄迦皱了皱眉忙又补充一句道:“当然,我们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如果你相信你姐姐是无辜的,那明天就陪我们去见见她,怎么样?”
“见……见她?”嵇龄迦踌躇道,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见我,她……我们……”
“她当然想见你,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姐姐,我们明天都把这些事搞清楚好不好?”薛灵妩的语调很是柔和甜美,无形中给予了嵇龄迦一股很是温暖的力量,她望着薛灵妩友善真诚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见到亲人的巨大诱惑吸引着嵇龄迦,她都不会拒绝薛灵妩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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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妩重重地叹了口气,昨晚她并没有同嵇龄迦谈太久,所以那个回魂的故事并不长,但现在对着众人复述一遍,似乎耗费了她不少的心神。
讲故事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刘兰荪他们三个人的六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嵇龄迦的魂魄,若不是亲眼看着薛灵妩把她从瓶子里倒出来,他们一定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不可能!鬼魂?我才不相信!一定是什么把戏!要么是障眼法!我才不怕!”霍芷秋指着站在面前的嵇龄迦歇斯底里地吼道,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吗?”嵇龄迦迫切地向前一步,离霍芷秋近了一些,“你不姓霍,你叫姓嵇,叫瑶迦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霍芷秋的嘴唇紧紧抿起,她仓惶地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牢门,竟摔倒在地。几缕柔顺的黑发从她那精致优雅的发髻上散落,搭在了额前,若不是她冒起细密汗珠的额头和苍白的脸颊,她斜倚在地的姿态一定是妩媚极了,但现在薛灵妩看着却觉得她有几分狼狈。
霍芷秋茫然地睁着眼睛,尽力避免与嵇龄迦的目光相遇,她突然很想尖叫,甚至狠狠咬上自己几口,眼前的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