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没人说话,牢房里安静极了,薛灵妩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地吞了下口水,却觉得嗓子眼儿里的那声咕嘟都如打了个闷雷一般清晰吓人。没人说话,也没人动,连极爱干净又端庄的沈夫人都一直保持跌坐在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时间放佛凝固在了这一刻一般。
“她说的都是真的,嵇瑶迦,你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慕云庭可不喜欢僵局,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霍芷秋还是有些愣愣的,她的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是要努力回忆什么,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高傲,“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真的不是什么嵇家的女儿,更不是她的姐姐!”
嵇龄迦有些惊慌失措,她没料到霍芷秋的态度竟如此强硬,昨晚她还期待了今天的重逢,期待姐姐将自己拥入怀中,告诉她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她。
“咳。”薛灵妩轻咳一声,摊开了手掌。
“这个……我有这个……”嵇龄迦看到薛灵妩掌心的玉佛才回过神来忙忙道:“慕大人说你也有一个,你是哪里来的?”
霍芷秋的目光触到那玉佛,仿佛被烫伤一般霍地一跳便立刻转开了,“我没有这种东西,从来没见过!”
“我见过,”一直没开口的沈志章竟说话了,“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在你的首饰匣子里见到过,你收藏的很小心,说是从小带在身边的。”
“你看错了,我才没有!”霍芷秋继续否认道。
“我知道沈夫人记性不太好,所以便去把你的取了来。”慕云庭一伸手,一只丝线系着的玉石佛像便从他掌心落下,悬在空中轻轻地摇摆着。
薛灵妩接过来。把它和嵇龄迦身上的那个并排放在自己的掌心上,两只玉佛不论是色泽还是形态都分毫误差。薛灵妩灵敏的鼻子还嗅到了两块玉石同时散发出的幽幽香气。
“你真的是我的姐姐,你为什么不肯认我?”嵇龄迦走到呆征的霍芷秋身边。想拉起她的手,可刚一碰到她的指尖。后者便打了个哆嗦闪开了。嵇龄迦哀怨地皱起眉头,不管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她始终都是自己的姐姐。嵇龄迦愿意原谅她对自己做的一切,可却没想到她这个姐姐却不愿意认自己。
“我说过了,我姓霍,我是霍芷秋。不过是凌阳城一个小金器作坊的女儿!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什么妹妹!”霍芷秋全身颤抖起来,她蜷缩起身子,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一双原本光华闪耀的眼睛此刻涣散呆滞。脸上泛起死人一般的苍青色。她下意识地将右手的大拇指送进嘴里,开始一下一下啃咬上面的指甲。
“你就这么不想认我吗?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真的。我是你的妹妹,我不会害你的。”嵇龄迦到霍芷秋身边蹲下。轻声安抚她道。
霍芷秋的双眼疯狂地转动起来,最后终于在嵇龄迦的鼻尖儿上找到了落点,接着便一动不动地停在了那里。她的指甲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可霍芷秋丝毫不以为意,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思绪。各种记忆交织在一处,要把她挤得爆炸一般。
霍芷秋蜷缩的更紧了,她不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她连承认杀人都不怕,还怕承认自己是嵇家人吗?她只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试图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可每当一想到嵇瑶迦这个名字,冥冥中似乎总是有什么东西阻在自己的回忆之路上。霍芷秋惊讶地发现自己十多岁以前的记忆竟然是空白的。
她从没有仔细回忆过自己的童年,现在想来那时的家、父母、玩伴,甚至是自己的面貌她都一丝印象也无。自己脑海中所能想起的最久远的记忆竟然是与刘兰荪的初次相识。再往前,就是那次搬家以前的记忆,她竟然是完全的一片空白。
脑子里的这些空白让霍芷秋终于惊慌起来,她瞪着眼前的这个所谓自己妹妹的鬼魂,拼命在自己脑海中寻找关于她的踪迹。越是空白霍芷秋越加的害怕,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海中一般,四处无着。她想找寻真相,可是又害怕找到。万一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那么她要如何面对她还有自己?可是自己害死她的!
“姐姐。”嵇龄迦又轻声唤道。
“我说了我不是你姐姐!我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霍芷秋猛地推了嵇龄迦一把,可她的手却直直穿过对方的身体,刺骨的寒冷让她似乎冷静了一些。霍芷秋呆呆地望着嵇龄迦忧愁的脸庞,艰涩的记忆漩涡又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
“姐……姐。”一个女乃声女乃气的稚女敕女童的声音在霍芷秋脑海深出响起,她眨眨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正蹒跚学步的婴孩。那孩子穿着绫红锦缎小袄,大约二岁年纪,一张圆嘟嘟的脸庞很是讨人喜欢。她的额间还用殷红的胭脂点了一朵小小的花,更衬得面色白皙柔女敕。这孩子眨巴着葡萄一般圆润晶莹的眼睛正看着霍芷秋,然后伸出两只肉乎乎的短胳膊,嘟着小嘴儿撒娇道:“姐姐抱!”
霍芷秋的头突然剧痛无比,眼前的图像突然被撕裂开来,那婴孩儿的娇小身躯也跟着断成几截,鲜血顿时溅满了她的记忆,霍芷秋尖叫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要,不要!”她不断地吼叫着晃着头,想将脑海中的恐怖画面驱赶出去。霍芷秋还不十分清楚那是什么,但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这段记忆会对她造成的伤害。
“你看着我,看着我。”慕云庭上前抓着霍芷秋的胳膊强迫她站起来看着自己。
“不要,不要。”霍芷秋拼命挣扎想摆月兑慕云庭,眼睛躲闪着不敢直视眼前人。
慕云庭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逼迫霍芷秋抬头望向自己,四目相接,慕云庭漆黑的双瞳旋起水涡一样的旋流,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吸纳进去一般。而霍芷秋则完全安静下来,呆呆地盯着慕云庭的眼睛,双眼涣散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
那个叫着姐姐的小女乃声又传入了耳中,这次是无比快乐的咯咯笑声,接着是一阵细碎的铃铛响,霍芷秋看到自己手中拿着一束红色缎带束起的铜铃正逗弄着眼前的孩童。
“姐姐抱。”她又撅起小嘴儿撒娇。
霍芷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将那温暖结实的小身躯拥在了怀中,孩童立刻环起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印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龄儿她就是跟你这个姐姐亲近。”霍芷秋听到一个温柔慈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一个衣饰简单却不失端庄大方的妇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眼前这张脸同自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娘。”霍芷秋听到自己张开嘴说道。
“把她给我,瑶儿你去酒坊帮爹爹的忙去吧。”妇人伸手接过霍芷秋怀中的孩子,轻声道。
“好。”霍芷秋干脆地答应一声便离开了。接着她拿着那串铃铛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似乎前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自己一样。她知道要往哪里跑,不远处传来的细细香气一路引导着她向前。
“爹!”霍芷秋兴奋地推开眼前的一扇门到了另外一个院落,奇怪的是她竟看到院中挤满了官差,方才还看到的娘亲此刻竟穿着一身囚衣被反剪双手绑着,和家里的其他女眷一起跪在院子当中。她的头发干燥枯槁,胡乱地散在脸庞四周,脸颊瘦得凹陷下去,泛起一阵毫无生气的铁青色,转瞬间像老了十多岁一般。
“娘,这是怎么回事?”霍芷秋刚上前说了一句话,她立刻也被官差押着手臂跪在了地上。她拼命地挣扎,却被人狠狠揪着头发将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接着那只手又拖着她,将她拽到了人群后。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霍芷秋感觉那只揪着自己头发粗鲁的手掌顺着她的头发向下滑进了她的衣领,并且很不客气的在她白瓷一般光滑细腻的后背逡巡起来。
“果然是大家闺秀,这皮肉就是细!反正都是个死,倒不如让爷快活快活!”
霍芷秋觉得一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惊恐地感觉到了那男人带着酒气的鼻息全部喷在了自己的脖颈和脸颊上。她想叫喊,但看着不远处母亲已经被击垮的背影,她住了嘴。
是啊,反正都是个死,就不要再给母亲增加痛苦了。
霍芷秋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任由那男人粗糙肮脏的手指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又迫不及待地向下,不管不顾地一把撕裂了她的衣服,任由她青春诱人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
身后传来一声渴望的申吟,那双手恶狠狠地抓住了霍芷秋胸前的白腻柔软,报复一般地拼命玩弄揉捏起来。霍芷秋只觉得一阵恶心想吐,却忍了下去。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一个虚无的点上,从而忘掉身体上正遭受的羞辱和痛楚。
当那手终于侵犯到她最私密的地方时,眼角的泪珠和嘴唇的鲜血相和,滚滚而落,尽数滴在面前的地面上,散发着青草气息的泥土贪婪地将这些血泪尽数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