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昊霖看着熙子君坚毅的眼神,心想熙子君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犹豫片刻,缓缓道:“云鹰教是天下第二大修真门派,近年来声势鼎盛,有赶超天下第一大修真门派崇明剑派的趋势。你要报仇,须得刻苦修炼才是。”
熙子君拳头紧握,指节发白,那晚熙坤与云鹰教众人的对话几乎没有听懂一句,但那个如僵尸一般狰狞恐怖的面孔却深入脑海,直让他恨到了骨子里。
夜幕降临,太阳渐渐落了下去。从万丈高空望去,西方天际的云彩如镶上了一层火红的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脚下的云海也变作了金黄色,巨大的八卦盘犹如一艘大船挂满风帆急速驶过,渀佛在无垠的海面上激起阵阵金色的浪花。
在那个少年的眼里,应该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日落吧。那倒映在他澄澈的眼眸之中的美轮美奂的云霞,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渐渐模糊了。
夜色渐浓,远处火红的云霞终于变作了无尽的黑暗。此刻明月高悬,漆黑如墨的苍穹之上亮起了点点星光。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吧。熙子君紧了紧衣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苗昊霖盘腿坐在八卦盘中心的太极图上,御使仙盘减慢了飞行速度,就在这一日一夜间,他们已经向南飞过了近千里的路程。为了尽早赶去断尘谷,他们不得不日夜兼程。
只是在如此寒冷的夜晚,熙子君的身子有些吃不消。苗昊霖月兑下了自己的长袍,披在熙子君的身上,将他搂在怀中,以抵挡万丈高空的风寒。
深夜,熟睡的熙子君躺在苗昊霖的怀中,面色恬静而祥和。忽然,他的身子震颤了一下,面部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狰狞恐怖,牙齿咬得咯噔脆响。他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两手不停地在身前乱抓,口中不停地喊着“爷爷!爷爷!”
“子君,醒醒!”苗昊霖面色凝重,轻轻摇醒了熙子君。
那个深夜中醒来的少年,两眼发出赤红之光,口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申吟:
“啊!——”
他再次失去了理智,五指成爪,向着苗昊霖的脸上疯狂抓去。
苗昊霖长叹一声,泛起清光的右手搭在了熙子君的头顶,缕缕清光渗透到了熙子君的身体之中。他忽然感觉有些奇怪,熙子君身子虚弱,可丹田中却有一股较强的真气,绝不是他小小年纪修炼而来。难道是熙老前辈灌输进去的?他来不及多想,一道柔和的真气缓缓输送到熙子君体内,使其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许久,熙子君两手慢慢垂了下去,赤红的双目渐渐柔和下来,扭曲的面部也慢慢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
熙子君缓缓抬起头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
苗昊霖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玉瓶,叹道:“为师受你爷爷熙老前辈之托,从梵远寺的主持悟德大师那里求得一瓶菩提圣水,也不知能不能解你这万蛇毒咒。菩提圣水是梵远寺的至宝,对人百利而无一害,你且先饮一口试试吧。”
熙子君颤微微地接过玉瓶,打开塞子,只见瓶中圣水发出淡淡金光,一股醇厚浓郁的莫名清香弥漫开来,闻之让人精神一震,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送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只觉甘醇入月复,如甘露沁心、醍醐灌顶,全身四肢百骸舒适无比,直让人有一种忘记一切忧愁烦恼,飘然超月兑的感觉。
菩提圣水,真的能解万蛇毒咒吗?
但愿吧。
星空璀璨,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明亮。熙子君静静地躺在师父苗昊霖的怀中。苍穹深邃,是否有一张笑脸,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呢?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清晨,熙子君悠悠醒来,也许是菩提圣水的缘故,这是他一个多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了。他伸了个懒腰,忽然闻到一股红烧肉的香味,熙子君咽了一口唾沫,原来是苗昊霖提着一些清水食物。师徒二人御盘南飞,在万丈高空蓝天白云之间,一边欣赏美丽的日出,一边享受着美味的早饭,熙子君只觉人生最惬意之事莫过于此了。
这样又连续飞了三日,熙子君没有再饮用菩提圣水,万蛇毒咒倒没有再发作。此时师徒二人已经进入了南疆边陲的上空,时值隆冬,越往南飞,寒冷之意愈减,愈觉气候温暖湿润,脚下的大地也由黄色渐渐变成黄鸀色,再由黄鸀色变作翠鸀色。在片片翠鸀之间,多有蓝色的湖泊,犹如深蓝色的宝石,镶嵌在碧鸀的大地上。
这一天傍晚,苗昊霖对熙子君说道:“徒儿,我们快到了,你过来搂着我的腿,可别坠落高空。”
熙子君依言紧紧抱着苗昊霖的大腿,只见脚下八卦盘尺寸渐渐变小,仅容双足站立,载着二人往下坠去。熙子君心中砰砰直跳,脚下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软绵绵的,搂着苗昊霖大腿的两只胳膊抱得更紧了。忽地眼前一白,四周白茫茫一片,竟是坠入了厚厚的白云之中,再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许久,二人坠落云海,熙子君只觉眼前一亮,脚下是一片翠鸀的竹海,一座山峰笔直的立在眼前,雾气蒸腾笼罩,如梦如幻。
苗昊霖御使八卦盘落到离地百丈高处便不再下落,而是降低速度,向着眼前那座高约三百丈的葱翠山峰飞去。
还没飞到山峰跟前,熙子君只觉香气扑面,直让人窒息。他侧目向下望去,只见脚下苍松翠竹之间,长满了各种说不上名字的奇花异木,红的、紫的、粉的、黄的,整座山峰姹紫嫣红,比云海之上令人神驰炫目的日出晚霞还要美丽千百倍!
山峰高处雾气凝重,隐隐传来流水潺潺,似瀑布击打岩石一般清脆悦耳的水声。在水声之间,苍松深处,夹杂着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宛若仙乐,闻之让人凡俗之意顿消。
熙子君惊讶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师父,这就是您说的断尘谷么?这里真美!”
苗昊霖微笑道:“是啊,这里便是断尘谷了。谷中胜景幽境,天下奇绝,再也找不出第二处了。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不想再出去了,渀佛与外面的尘缘俗世都断绝了,因此此地叫做断尘谷。”
说话间,二人已经落在半山腰一处精致的小亭之中。苗昊霖收起八卦仙盘,变作巴掌大小,放入怀中,对熙子君说道:“我们先在这里暂留数日,这就拜访谷中主人去。你跟在我后面。”
熙子君点头称是,跟着苗昊霖往前走去。前方一条大理石铺就的两尺宽的羊肠小道曲折幽深,婉转向上,一眼望不到尽头。小道两旁栽种着红黄相间的花儿,随着小道延伸到未知处。
熙子君跟在苗昊霖身后,转过了几个弯,小道渐渐变宽,脚下的石阶变成了汉白玉,上面雕刻着花儿,飞鸟,栩栩如生。二人又往前走了数十丈,转过一个大弯,眼前是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一丈方圆的水池,池中有清泉汩汩流出,泉水如毫无瑕疵的流动水晶。围绕着水池,种着梅兰竹菊四种植物。
广场边上立着数十棵间隔均匀的高大的古松,每一棵古松下面都有一个精巧雅致的竹舍。
站在广场之上,苗昊霖的神情有些激动,许久,他深深呼吸,向着最东边的一间竹舍走去,快要走到竹舍跟前时,他轻声喊道:“苗昊霖拜访断尘谷,雨静师侄在么?”
苗昊霖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竹舍门扉轻轻打开,一个衣着粉色衣衫的年轻美貌女子轻轻走了出来,她看去二十出头,秀发如云,肌肤若雪,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微笑道:“苗师伯来了,雨静有失远迎,还望不要见怪。”
苗昊霖笑道:“雨静师侄太客气了,你师父还好吧。”
雨静目光中露出一丝黯然神色,淡淡道:“师父她……很好。”
苗昊霖道:“那就好。我此次去中原,已经找到了医治你师父的方法了。”
雨静大喜,激动地道:“真的么?苗师伯找到了什么法子能救醒恩师?”
“此事不忙说,”苗昊霖指着熙子君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熙子君,还请麻烦你先给他找一处住处。子君,快叫雨静师姐。”
熙子君躬身道:“雨静师姐好。”
雨静上下打量了一下熙子君,微笑道:“熙子君,长得眉目清秀,白皙文弱,果然像个姑娘,怪不得取个姑娘名字呢。”
熙子君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只听雨静娇笑道:“我跟熙师弟开个玩笑,你跟我来吧。”
熙子君看了一眼苗昊霖,苗昊霖微笑着点头应允,才羞怯的跟着雨静去了。
穿过广场,转过一个弯,雨静领着熙子君来到一处偏房,也是和广场一侧的竹舍外观相同的一间。雨静说道:“熙师弟,你第一次来断尘谷,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我们断尘谷一门只收女弟子的,你刚才看见的那一排竹舍都是给各个女弟子居住的,你是男子,就只能住这里了,你师父也是要住在这里的。”
熙子君应道:“哦。”
雨静微笑道:“熙师弟不用拘谨,你对这里的情况不很了解,明天我让一位师妹带你领略一下断尘谷的景色。你呆在屋里,我先去招呼你师父了,等会儿再来看你。”
熙子君目送雨静缓步离开,才转过身来,清晰的看见建造竹舍的竹子呈鲜鸀色,应该是刚建成不久的新房子。竹舍底板高出地面三尺,他上了几个台阶,缓缓推门而入,一股竹子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隐隐还有一股花的芳香。房间内布置简单,两张竹床,各有一张被褥,一张木制圆上放着一个烛台,一个竹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熙子君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屋顶,这几天他一直睡在万丈高空,虽领略了天下奇景,也一直担惊受怕,神经绷紧。此时感到一股疲倦之意席卷全身,屋内的竹气花香渀佛也有催眠的功效,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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