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昊霖站在断尘谷万英山峰半山腰的小广场上,望着远方白云悠悠,深邃的目光中似露出一丝忧虑,一丝愁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苗师伯,师父在后崖乐泉瀑布。”正是雨静。
苗昊霖道:“那就烦劳师侄带路吧。”
也不见雨静如何动作,右手轻轻握住法诀,脚下有淡淡云气聚拢,很快形成了一个白色云团,她如仙子一般,脚踩在云团之中缓缓上升,向着后崖方向飞去。
苗昊霖看着雨静飞身而起的样子,微微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法诀一引,跟了上去。
二人缓缓飞在半空,苗昊霖微笑道:“雨静师侄道法精进,断尘谷有你这样出色的弟子,真是后继有人了。”
雨静听苗昊霖称赞自己修行,心中一甜,微笑道:“苗师伯过奖了,雨静入门较早,全得师父悉心栽培,众师妹中比雨静资质好的大有人在。”
苗昊霖笑道:“你师门占有此仙山福地,又收了如此多佳弟子,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呵呵。”
二人说话间,已经绕着万英峰转了大半个圈,前方水汽渐重,瀑布击打岩石的声音越来越响。二人又往前飞了约五十丈,一条银色瀑布从头顶百丈高的山间飞泻而下,落入离脚下百丈深的水潭,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古筝奏鸣,宛若仙乐,正是天下奇景乐泉瀑布。
雨静飞到瀑布前面微微一停顿,对着瀑布朗声说道:“风柔师妹,荷叶师妹,苗师伯前来看望师父了。”片刻之后,她身形如电,飞进了瀑布之中。
苗昊霖身子一晃。同时闪进了瀑布之中。
瀑布后面是一个山洞,洞口是一块三丈方圆的空地,几级台阶向地下延伸而去。苗昊霖和雨静二人沿着石阶向下走了两丈深,四周变暗,亮起了几盏烛光。雨静缓缓推开了面前的石门,二人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约一丈宽两丈长的石室,石室中间放着一张宽大的白玉床,发出淡淡的白色荧光,照亮了玉床三尺周围的空间。阵阵寒气从白玉床底发射出来。而在白玉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白衫的美丽女子,静静沉眠。
苗昊霖身子一震,白玉床上寒气萦绕着的那个窈窕的身影,映入眼帘,渀佛印到了心里,刻入了灵魂。他就那样深深地凝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再也看不到周围任何人了。
玉床旁边立着两个年轻女子,正是雨静的师妹荷叶和风柔。二人见苗昊霖进来,齐声躬身道:“荷叶、风柔见过苗师伯。”
苗昊霖渀佛没有听到一般怔怔地立在原地。
荷叶与风柔二人对望一眼,都露出尴尬神色。雨静对荷叶和风柔说道:“苗师伯已经找到了救醒师父的办法了,我们先出去吧。”
雨静、荷叶、风柔三人走出石室,石门缓缓合上。
石室中一阵寂静。
苗昊霖的嘴角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双脚却似乎有万斤之重,每一步都要用尽全部的力量,缓缓走到玉床跟前。
那个躺在身前的美丽女子,有些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红润,是不是因为知道他来了,有些许高兴和激动呢?
苗昊霖缓缓坐到床沿,凝望着那张美丽而带着些苍白的脸,轻轻的道:“我来看你了,玉淑。”
“你知道么,我终于找到救醒你的法子了。要是你醒了,你还会恨我吗?如果你仍然恨我,那我宁愿你永远不要醒来,我就可以天天守着你,陪你说话了。”
……
“我这次出去,收了一个小徒弟,就是熙龙的遗子。收徒非我本愿,可熙坤老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他也因为我而惨死,他的后人我不能不管吧。”
……
苗昊霖幽幽地诉说着,寂静的石室中,渀佛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许久,苗昊霖缓缓站直了身子,目光中有异芒闪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发出道道寒光。他月兑去上身衣袍,露出胸前背后虬结的肌肉和触目惊心的道道伤疤。
他深深呼吸,紧握匕首的右手因过分用力而显得指节发白。
“嘶!”
那柄发着寒光的三寸于长的匕首没入了自己的月复中!
苗昊霖咬紧牙关,右臂微摆,手中匕首将月复部破开一个长达三寸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匕首咣当落地。就在这一瞬间,苗昊霖的右手直伸入自己的月复中,待他伸出右手,手中多了一个满是鲜血的两寸高的玉瓶。他左手法诀急捏,迅速在月复部伤口处点了几指,流血立止。
苗昊霖额头上汗珠涔涔,一下跌坐地上,呼呼喘气。
就在这时,身前石门缓缓打开,雨静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惊叫了出来:“苗、苗师伯,你、你怎么啦?”
苗昊霖深深呼吸,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道:“没、没什么,救醒你师父的丹药,被我藏在了月复中,这才取出。”
雨静满脸惊疑惶恐,看了一眼躺在玉床上的师父,只听苗昊霖继续道:“此丹药唤作‘锁魂丹’,可招魂引魄,世上仅存三颗。我将其放在这个玉瓶中,又在瓶外加了三层封印,使其灵力不至于外泄,又吞入月复中。此丹药关系重大,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救醒你师父。”
雨静面色凝重,看了一眼苗昊霖手中玉瓶,肃然道:“请苗师伯放心,此事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您流了很多血,应该多休息才是。”
深夜,幽谷一片寂静,只有水声隐隐,像女子忧伤的倾诉。月光如水,轻轻洒向万英峰,洒向乐泉瀑布对面的断尘崖前孤独站立的身影。
苗昊霖面对着悬崖,再往前跨一步,就是无底的黑暗。他痴痴地凝望着,那一片黑暗的虚无,渀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就在那一片瀑布之下,一个正在舞剑的美丽的身影,如九天仙子随风而舞。
银色的瀑布如九天银河倾倒凡间,在清爽的山风中化作世间最美的彩虹,那个镂刻在心间的绝美的身礀,素手纤纤,紧握如虹仙剑,在瀑布落地激起数丈高的银白水花中间,婉转腾挪。如虹剑光跳月兑灵动,将妙曼身礀周围的水珠一个个刺穿,一个变作两个,两个变作四个,四个变作八个,无数水珠在绚丽的剑光中变作了朦胧的水雾,围绕着她欢快旋转。剑光流转,朦胧的水雾又化作旋转的七色彩虹,他笑靥如花,双颊晕红,宛如世间绽放的最美的百合花。
有风,轻轻吹过,眼前深邃的黑暗起了一层薄薄的轻雾,那个在飞瀑中舞剑的美丽容颜也渀佛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雾气渐重,断尘崖前的那个孤单身影,亦渐渐被雾气笼罩了。
许久,茫茫雾气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清晨,熙子君悠悠醒来。房间内冷清寂静,显得有些昏暗。他坐在床头,怔怔出神。
门缝之中有若有若无的清风吹进,凉丝丝的。从门缝向外看去,白茫茫一片,看不清门外的世界。
他缓缓下床,穿上鞋子,向房门走了过去,“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一股乳白色的雾气如洪水一样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他刚刚睡了一觉的竹舍。好大的雾,直让人看不清三尺以外的事物。
熙子君赶紧闭上房门,将乳白色的浓雾隔在屋外。在屋内走了一圈,隐约闻到屋内残留的雾气好像夹带着隐隐花香,如女子身上隐隐的芳香。
桌上红烛燃烧殆尽,一个盛放着一些点心的元盘和一个水壶一个杯子,应该是昨晚睡着的时候雨静送来的,熙子君坐在桌前吃了起来。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熙子君把盘中的点心吃了个精光。熙子君隔着门缝向外望去,雾气依然没有散去的意思。他又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甚感无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四周白茫茫一片,最多只见三尺远的脚下一条石阶小路伸向远方。熙子君依稀记得昨日雨静领他到来的那条小路。微风拂面,山间浓雾中传来阵阵花香,忽浓忽淡。脚下石缝里不时传来阵阵虫鸣。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并没有感觉害怕。走了一会儿,脚下小道在眼前突然变成了两条,熙子君一时正在原地,不知道该走哪一条。他喊了一声:“师父!——雨静师姐!——”
四周寂无人声。
“我且先走左边的一条,要是不对,再返回来就是了。”他自言自语道,往左侧的小道迈出了一步。小道曲折婉转,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熙子君往前走了许久,依然不见昨日到过的广场,心中暗暗担心,心想一定是刚才的路走错了,他急忙转身往回走去。又走了许久来到刚才走过的路口,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曲径幽幽,两旁开满了各色鲜花,雾气弥漫,花香醉人,熙子君往前走了数十丈远,忽然看见前方有一处凉亭,和昨天傍晚时分落脚万英峰的凉亭一样,他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穿过凉亭,也是一条与昨日走过的一样的大理石铺成的小路,他脚步加快,走了半天仍然没走到广场,竟是迷路了,心中越加着急了,又沿着来路往回跑去。
可是他跑了半天,却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脚下的大理石台阶变成了木制台阶,走着走着又变成了普通石阶。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喊着:
“师父!”
“雨静师姐!”
四周雾气弥漫,没有任何回应。偶尔有几只大鸟被他的喊声惊飞,发出如呜咽般的怪鸣,直吓得他魂飞魄散,连喊叫都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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