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稳婆两人出来,林南上前付了双倍的赏钱,谢过一番,唤了两顶轿子,载了二人去了。那杨文在一旁,百事不顾,只是站在那里"嘿嘿"傻笑。自家老婆生孩子,全无他的事一般。
林南见了,摇头笑道:"好妹夫!恭贺杨家有后了。且要陪我喝杯喜酒罢。"说着话,拉了杨文朝前宅走去。杨文仍旧嘻笑不迭。
林南见杨文笑声仍然不止,颇显怪异,望着杨文讶道:"妹夫且莫喜成这样罢,你这笑得人心慌呢!"
"哈哈……六哥……"杨文虽是笑声不止,却也呈现出一种无奈的痛苦之色,笑着说道:"哈哈……我竟是止不住了……哈哈……,快些想个法子罢。哈哈……"
原来杨文在焦急万分之际,忽听得林芳母子平安,且为自己生了个男孩儿,一时间百感交集,喜极而泣,泣极复喜,随后狂笑不已,脸上的肌肉竟然控制不得,收不住笑意了。便是强行捂口,也是不能。
林南此时惊讶道:"妹夫这是患了失心疯了!"说着扬手朝杨文脸上打去。希望两巴掌能将杨文打过来。
杨文倒也硬受了,摆着手笑道:"哈哈……六哥,这不顶用的,哈哈……我掐紫了四肢上的肉也不济事的。哈哈……"
"坏了!这般笑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林南倏地一惊,忙命另一名伙计帮自己搀扶了杨文到厅堂里坐了。
"东家,杨公子怕不是患了什么失心疯,虽是止不住笑,神智却还清醒的。应该是另一种失笑症罢。"那名伙计说道。
"失笑症!这如何来医得?"林南忙问道。
伙计摇头道:"这个怪症小的也是不知。只是偶然间听人说起过,有人曾患失笑症,连笑数月不止,遍求百医不效,饿得极时才勉强进些水米。后来一张脸便自笑得瘫了。再显不出任何的表情来。世上也自无人能医的。"
林南听了,也自慌乱道:"乘时候短快些止住才好,否则久了真若笑瘫了脸去,这人也便自废了。且去城东的安顺堂请那王大夫来治。"
伙计听了,忙转身去了。杨文坐在那里仍旧大笑不迭,已是流出泪水来。虽是难受之极,但强止不住,也无奈何。
且说天色亮时,林芳在房间里女乃着孩子,候了一晚也未见杨文的人影,便对旁边照顾自己的刘氏说道:"六嫂,杨文哪去了,为何还不过来看他自家的儿子?可是又有那些忌讳,产房里进不得男人吗?莫讲这些规矩罢。令他父子早些相见,也犯不得什么神灵的。"
刘氏听了,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妹夫那边出现了一个蹊跷事,暂时解决不下,所以不甚方便过来。"
林芳听了,立时一怔,讶道:"杨文出了什么事?"神情大为紧张。
刘氏忙上前安慰道:"七妹莫急,妹夫并未出什么大事,否则我也不会与你讲了。就在昨晚你生产之后,妹夫闻得你为他杨家生下一个儿子来,高兴万分,大笑不已。谁知这一笑竟自止不住了。请了城里安顺堂的王大夫来,也自不知如何医得这种失笑症,无奈地去了。这不,妹夫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坐在前堂屋里笑了一晚上呢。七妹也勿跟着着急上火,否则会影响了孩子的女乃水。待妹夫那边笑过劲了,也自然会止了。"
"这杨文竟然高兴得如此过头!笑了一晚上还不住下。好歹只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若是生就了一对双胞胎,岂不是要笑上一辈子。"林芳听了,颇感意外之余,也自禁不住想笑。
这时冯娘端了一碗鸡蛋红糖水进了来,边走边摇头不解地说道:"老爷的高兴劲还没有过呢!连茶水都饮不得了。"
床上的林芳听了,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暗讶道:"这失笑症一旦制止不住,笑上个几天,正常之人如何能忍受得了。必须乘其刚开始发作时控制住,否则会将相公笑坏了身子的。"
林芳转而又思量道:"这是相公听到我为他杨家生下个男孩儿后,才高兴得笑止不住。相公历经家中惨变,江湖磨难,今遇此令其兴奋之事,必是暴喜之下,失去控制了。也是先前所积蓄的郁闷情绪忽然间的渲泻出来,强止不住了。所谓乐极生悲或是如此了。按医书所述,这应该是暴喜之下令心气外扬收止不住所致。如何令其收回来呢?若以《内经》所言,喜为心志,属火,恐为肾志,属水,恐能胜喜,犹水能克火。当要令相公惊吓一回或能有所好转。安顺堂的郎中既不能施药,我且试一下罢。"
想到这里,林芳忙对刘氏说道:"六嫂,我有个法子或能止住杨文的失笑症,你且前去试一下。"
且说杨文坐在前堂的椅子上一边流着难受的泪水一边"呵呵"阵笑不已,虽是笑了一晚上有些倦了,声音小了点,由"哈哈"转成了"呵呵",但那嘴角的开合度却是不曾减的,两腮的肌肉习惯性地机械抽动着,但觉笑意从月复中出,非笑出来不可,实是强忍不住。林南则是愁眉不展地来回踱步,思量着哪里还有高明的医家来治这失笑症。
这时,那六嫂刘氏从门外走了进来,望着那边笑声不止的杨文,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脸凄悲的样子走上前来,忧伤地说道:"妹夫怎么还在这里自家欢笑,刚生下的外甥他……他……"说到这里,刘氏低头掩泪,哭泣不已。
"孩子怎么了!?"杨文倏地一惊,笑声立止,马上从椅子了跳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杨文的突然转变自令林南与刘氏一怔。刘氏惊喜之下,仍旧故作一脸的悲伤,摇头说道:"妹夫自家去看罢。"
"儿子!"杨文大惊之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慌忙地跑了出去。
"嘿!妹夫不笑了呢!?"林南指着杨文的背影,惊讶地道。而后又急着问刘氏道:"孩子怎么了?"
刘氏此时长吁了一口气,释然一笑道:"孩子没事,这是七妹的主意,令我来吓一下妹夫,还真是起作用了。不佩服七妹还真是不行啊!"
林南听了,这才恍然大悟,赞叹道:"好个七妹!一惊镇一笑,将妹夫的失笑症硬生生的吓回去了,也是有你的!扮得极象。外甥医术未成,七妹倒先成就个国手了!日后还了得!"
杨文心急火燎的跑至后宅,待进了林芳的产房,看到林芳躺在床上正在爱惜地轻轻抚模着孩子,忙上前惊急地问道:"孩子怎么了?"
房间中的冯娘和张氏见了杨文慌恐的样子,皆自惊讶不已,不知杨文的失笑症如何竟自好了。
林芳见杨文一进房间,笑症全失,便知自己的法子已然奏效,暗中欢喜,便装着未见到杨文,拥着孩子佯睡。
"娘子,我们的孩子怎么了?"杨文上前问道。
"还说呢!相公如何才过来。儿子适才哭闹想要见爹呢,这会已经睡了。"林芳转过身来说道。
"哦!"杨文听了,心中一松。额头上已是渗出一层冷汗来,大笑刚止,但觉脸部颇有不适,不由抬手扶模着。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林芳故意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笑了好长时间,这脸有些木了呢,酸酸的,使不得劲了。"杨文捂着腮部皱着眉头说道。
林芳听了,忙伸手抚模着杨文的脸,心疼地说道:"那就先不要说话了罢,歇歇好了。"随后指了身边的正在熟睡的那婴儿柔声道:"看看罢,这是你杨家的命根。只许看,不准再说话了。"担心杨文笑过之后,或有遗留之症,忙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杨文上前看时,见一个白净俊俏的婴儿在襁褓中熟睡,尤是可爱,感觉是那么的亲切。看得痴了,不自觉得流下泪来。
冯娘和张氏见那一家三口相聚,互相示意退了出去。
杨文此时感到脸上的肌肉开始麻痛涨作起来,笑了一晚,已是在恢复知觉,却是令杨文暂时说不出话来了。便一手捂了腮部,一手比朝林芳比划着。
林芳会意,笑道:"你是问给我们的孩子起个什么样的好名字罢。"
杨文听了,不住地点头。
林芳笑道:"本来是留给你为孩子起名字的。这会便是有好名字你也说不出来了。"
杨文摇了摇头,指了指林芳。意思是你来为孩子起名字。
林芳笑道:"杨家三世之医偏偏到了你这里令其绝了继承之人,当是你的心窍被蒙蔽之故罢。我看只有再行令我们的孩子心开神悟,方能再入医道之门。就叫他杨开如何。"
"杨……开!"杨文勉强的应道。随即不住地点头,面呈喜意。
"相公同意了,那就叫这个名字了罢。也令我们的孩儿继往开来,日后成就大医之道。"
这时,听得外厅有人说话声音,显是来了人。随见冯娘进来说道:"夫人,老太爷过来了,要见他的外孙呢!"
林芳笑道:"那就将孩子抱出去让他的外公见见罢。"
冯娘抱了小杨开来到外厅。此时林四海和林南、刘氏夫妇已在那候了。见孩子抱了出来,便围上来观看。
林四海望着襁褓中的杨开,对这个外孙自是喜爱之极,围着看了几圈,然后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唉!这杨家的便宜真是赚大了!"
林南夫妇和张氏听了个糊涂,里间的林芳听了个清楚,自是会意地抿嘴一笑。
林芳生子,令这个院落里增添了许多的欢乐气氛,多有亲戚邻人来贺。杨文的面部经过了十余天才逐渐恢复过来,没有了那种长久的喜笑之后形成的酸木感觉。待得知了是林芳急中生智以恐胜喜治愈他的失笑症后,惊喜之余,也自后吓不已,对妻子尤添敬重。否则再行笑上几天,真是要将他的一张俊脸笑瘫了去。以为杨家先人荫佑,又**香拜祭了祖宗一回。经过此意外之事,林芳对医道更加的痴迷了,也对引杨开日后入习医道充满了无比的信心。林家上下更是对林芳赞叹万分。此事也自传播开去,闻者无不惊叹林芳是一奇女子,一时成为莒县的坊间奇闻。
林芳终得所愿,生子杨开,一腔心思除了育养孩子之外,又开始了筹备培养杨开习医的计划。闲里尤是读书不倦,择那先行可用的医书备了。本是为了日后教习儿子医道,她自家却是先入此道了。慈母苦心,如何不令人叹服。一家人的希望从此都集中在了这个还未满月的婴儿身上了。
满月之后,林南和林东兄弟催着杨文办喜酒。杨文和林芳商量了一下,便出了五两银子在县里的醉乡楼办了三桌酒席。席间抱着孩子出来和大家见了面。诸人自又有礼物来贺,金镯银锁的孩家玩意收了好么几件。加以各式送给孩子的礼品贺银,竟在五十两银子左右,有赚不赔。
自此以后,林芳静心育儿,仍旧雇用了那个冯娘,料理起居饮食。那冯娘又开始扮起老成,教了些林芳婴儿禁忌之事。说是虽然过了月子,产妇不必过甚注意受凉、冒风,但饮食上生冷还是要忌的。尤其是在房间内仍旧不可高声讲话和有器具碰撞之响,否则会惊了孩子的"魂"去。并且洗过的孩子小衣服,晾晒庭院里不可过夜,否则会有昼藏夜飞的鬼物、怪鸟将其魂魄带走。林芳听了,一笑谢过。认为婴儿初长,五脏未定,魂魄未安,倒是极是受惊的,应该注意些的。回头与杨文说过。杨文倒是又添油加醋了一回,说是其祖上本是河南开封人氏,曾闻人讲过,开封一地便有"九头鸟"一说,常夜间飞出,遍寻有孩子的人家晾在院落过夜不收的衣服,以带走魂魄,令小儿夜啼不已。林芳听了,将信将疑,倒也不敢令杨开的小衣晾晒太久。民间禁忌,或多有类似之说,经验也好,民俗也罢,有小孩子的人家能遵守便遵守罢。孩性无常,时多怪病,总有医家不能为之事,而每每又以民间之法可祛,殊不可解也。
不觉间,时间飞逝,又过去数月。
且说这一晚,云遮月隐,四下漆黑一片,整座莒县县城静悄悄的,除却偶至的风声和远处街道上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再无声响。近子时时分,忽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翻进墙来。身形敏捷,落地无声。
那人一身夜行衣,黑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幽亮的眼睛,行走在这夜色之中,尤是显得诡异。
夜行人悄然来到了杨文夫妇的寝室窗侧,靠近窗子静听了一下,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点破窗纸,就势吹进了一股烟雾去。这是江湖中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惯用的可让其方便行事的令人昏迷不醒的"**香"。
夜行人静候了一会,待那"**香"的烟气在室内弥漫开来,这才轻启窗户跳了进去。旁物不取,单抱起了林芳身边的正在熟睡的小杨开,而后跃出窗外,紧走几步复又翻墙离去。悄无声息地来,又自悄无声息地去了。
莒县城东三十里有一座破旧的古庙。此时在一间残败不堪的屋子里燃着一盏昏暗的摇摆不定的菜油灯,两个十分诡异的人影被灯光拉长映照在墙壁上,随着不定的灯光晃动着,似乎是两条从地下冒出来的鬼物。
一张布满了灰尘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由碎花布包裹着的婴儿,那婴儿正是被那夜行人盗走的小杨开。此时虽被人携带走了三十里,却仍在熟睡,或是也受了那"**香"薰染之故。
"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肖公子,你可是忍得下手吗?"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响起。这是一个弯腰驼背的拄着一支乌黑拐杖的白发婆婆,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混浊的眼睛,看似无神,却时而迸发出几点骇人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名闻江湖的天花婆婆,今天如何也生起菩萨的慈悲心肠来了。可是还怀有当年叶家人的医者济世活人之志吗?"一个阴冷的声音应道。
那天花婆婆闻之,身形微震,虽是不能看出其表情来,还是显得有些激动。
原是这天花婆婆姓叶名素容,先祖叶远是当世有名的针灸大家,创立了著名的"天花针法",此针法是继承"游针术"革新而来。而"游针术"又为宋朝民间针灸高手张乐天所创,以微细的毫针择穴刺入,令其游走于血脉内,待至某穴之时再以磁石吸出,治奇疾每获神效。
要说起那张乐天的游针术,有则坊间轶闻,不得不说,否则诸位看客也自无法了解叶氏的"天花针法"。
话说,有宋一朝,至于是哪一代的天子已是无从考证了。当时的皇帝正值壮年,忽一年不知何故患了一种奇怪的病来,先是感觉头晕腰酸,四肢乏力,继而开始喜怒无常,脾气暴燥起来。太医院的一干太医们千方百计的用药施治,只是不见效果。以至龙颜大怒,斩杀了十几名太医院的无辜的太医。这还不算,这皇帝心性又失了常,隔三差五的将那些待寝的嫔妃们打入冷宫,甚者暴怒之下,处死的妃子也有几个,正处年华的妃子们香消玉殒,好是可怜。
所以说,这天下间最悲哀之事,莫过于皇位都让他一家人坐了。往往那开国的君主多是贤明的,金戈铁马,浴血天下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这一片锦绣江山,他自家尤是珍惜得很。勤政爱民,每每作出一番流传千古的政绩来。虽然也有老糊涂的时候,可还算是一个管理家国的好君主。悲哀就悲哀在这皇帝的宝座他只传于自家的子孙,希望永承那万世之基业。也不管那子孙的长幼愚智,便是一个天生的白痴来继承也算是天下正统,都要万民臣服。偌大个天下都只围着他皇帝老子一人转。这样一来,本是个好人,也能被这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势弄迷糊了去,无了管制,天下老子一个人说了算,便自令人的本**望膨胀至极,做出许多荒唐之事。历史上往往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事件多是这皇帝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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