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林志1:双龙记 第31章 阳明腑实证(2)

作者 : 青斗

多古吉此时睁开了双眼,尤呈痛苦之色,看到了王锦,叹息了一声说道:"王老官,我怕是挺不过今日了,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别无所求,但请将我的尸身运回部落罢。有家奴忽托作证,是我自己害的病,与他人无涉,族中当无人会难为你……"说到这里,多古吉两眼发直,又自言语不清起来。

"大阿哥,你会没事的,不要吓我罢。"王锦惊慌道。

旁边的杨开此时见无人来医那多古吉,这般危重之症也自无人敢医了,心中不由一动:"我来试试如何?"

想到这时,杨开竟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持了那多古吉的脉位来诊。

王锦和他的众伙计们见一名少年上前象模象样的为多古吉诊病,都不由呈现出惊讶之色。

"你是何人?"王锦诧异道。

"王老板,这是我的外甥杨开,正在学习医术,或能懂些,不妨先让他看一眼罢,待外县的医家到了再行诊治。"林南上前解释道。已是见杨开上前,以为他要见识一下这种病症,不好立时阻止。

"哦!"王锦听了,也未以为意,已是急得乱了方寸。

杨开持了多古吉的脉位,细感指脉之间,此时虽是未通脉法,那洪大弦数倒还是能辨得的,知是一阳症、实症。

随见那多古吉的月复部隆起,似呈涨满之形,便以右手去触模,但感坚硬如石。多古吉同时"哼"一声,面呈痛苦之色,显是月复部痛极。

杨开随有所悟,忙问道:"这位大哥可是有几日未能大便了?"

那忽托旁边应道:"主人已是有五六日通不得屎尿了。"

"原来如此!"杨开立时醒悟道:"月复痛涨满,时或神昏谵语,当是内有燥屎内结之故。可泄热通便,大承气汤一剂可也!"

诸人闻之,皆呈惊讶之色,乃是见一少年振振有词,说得颇象那么回事,但都又不敢信他的。

"小兄弟,你既然有此主见,便下药治我罢,好坏自怨不得你。"多古吉此时又转醒了过来,正好听了杨开的话,忙应声说道。已是内里痛苦难忍,急盼一剂药下去,好坏随它去了。

"杨开,你可是有把握吗?"林南谨慎地说道。

"这是典型的阳明腑实证,《伤寒论》里写得再清楚不过了。便是医圣张仲景再世,怕也是要用大承气汤呢。"杨开自信地说道。

"你……你还是个孩子……"王锦那边还是有些信不过。

"王老官,就按这位小兄弟的意思办罢,再迟些,我怕是要……"多古吉说到这里,痛劲上来,又自昏了过去。

"主人怕是等不来别的郎中了,就按这位小郎中的药治罢。"忽托焦急地道。

"那……那你就试下罢。"王锦无奈地说道。此时此刻,也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旁边立有人准备好了纸张笔墨,已令杨开开方示药。

这也是杨开第一次为人诊病,开方处药。也是心中底气十足,且那多古吉又是危急之症,便不做多想,提笔便开出了一剂大承气汤:大黄四钱、厚朴五钱、枳实四钱、芒硝三钱。

随又略一思量道:"此人体壮症重,药力轻了当打不下那团燥屎去。"

于是说道:"照此方抓两剂药,合在一处熬了。"

王锦忙上前接过药方,命一脚健的伙计飞速地去了。

不多时药到熬好,倒入碗中又将碗置于冷水中凉了,随后给那多古吉灌了下去。接着众人便焦急地待其变化。

偶闻多古吉月复中响动,吵着要如厕。忽托忙移了一便桶来。王锦命了两名伙计留下照顾,随后与林南等人退出了房间。

但听得房中一阵屁响若雷鸣,屎尿俱下,拉得那是个爽快。虽是在外房中,众人也自皆掩了鼻息远远地避了。

听着里面的动静,杨开笑道:"好了,没事了!"

"痛快啊!痛快!"房间内传出了多古吉兴奋的喊声来。

"林贤弟,你这个外甥真是个小神医啊!"王锦如释重负,惊喜之极道。

"误打误撞上罢了。"林南抑制住心中惊喜,说道。

那多古吉足足便下来一木桶的干屎,立觉身体豁然一松,痛烦诸症一扫而去。强挺了数日,身子也自虚了些,另置房间安歇。

"救我的神医小兄弟在哪里?"多古吉躺在床上,四下里寻找。此时已是不见了杨开的身影。

"小孩子家贪玩,不知哪里耍去了。"林南上前说道。

原是杨开见多古吉已无大碍,便拉了林岩和林志跑去玩耍了。

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杨开并不为意,只是认为自己按医书上的法子为人治病罢了,一切正常得很。

林岩和林志对杨开治好了那多古吉的病症,除了惊喜就是惊奇,尤自敬他十二分。始知这个堂弟以前的书未曾白读,药未曾白识,果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夕阳斜下,傍晚时分,杨开、林岩、林志三个少年这才在郊外的溪水里玩了个尽兴,各是一身泥土,提了几串捕捉的小鱼虾兴高采烈地回了来。进了城,而后分道各回其家。

一进家门,杨开便发觉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父亲杨文和母林芳,还有六舅林南都在厅上坐着,表情都象是严肃的样子,应该都在等自己回来。在桌子上还放有一件以红布包裹着的包裹。

杨开此时暗叫一声"悔也!",这才知道今天自己玩过了头,仲秋佳节都忘记回家了。错过了外婆家的那顿团圆饭,父母和六舅怕是要兴师问罪了。

"你……你做什么去了?"见了杨开一身灰头土脸的样子,手中竟然还提了一串鱼虾来,杨文站起来,轻声责问道。本是要厉声责问的,不知为何,却是硬不起口气来。

"我和林岩、林志两个哥哥去水里捉鱼了。"杨开说着,不由得低了头去。一向他可都是好孩子的,没想到今天玩得过了火,大过节的竟然一整天未着家。

"收获不小吗!"林芳笑着站了起来。

杨开见了母亲的样子,知道今天当是受不得重责了,心下稍安。

"原来是和林志、林岩两个淘小子捉鱼去了。呵呵!杨开,你可是令我们好找啊!找了一下午也未见你人影。"林南也自站身来笑道。

"六舅,找我何事啊?"杨开讶道。家里人找了自己一下午,应该是有什么事了。

"那个多古吉和王老板找上门来了。"林南笑道。

"那个人服了药不是好了吗?"杨开闻之一惊,以为那多古吉病情又有变化。

"哈哈哈!"林南一阵爽笑道:"看将你吓的。好外甥,那多古吉和王老板来家是来感谢你的。久侯你不着,他们因有事,便先去了。"

"哦!"杨开闻之释然。

"你倒也真敢下药,若是出了什么事,如何担当得起。"杨文那边倒是有些责怪道。

"即为医者,只要辨得清病证,就要胆大敢下药才行,否则也自误了人家性命去。开儿,你今日所为,甚为妥当,不枉娘苦心教习你一回。"林芳说着,竟自激动得有些要落下泪来。不由得上前将杨开抱在怀中。十余年的苦心培养,今日竟然意外地见到了效果,且在全县群医束手之时,杨开展示出的本事,如何能不令她这个母亲激动。

"开儿,听说你给那个女真人下的是大承气汤,并且份量还是双倍的,这才一剂奏效。你第一次为人开方下药,如何就敢下此猛剂?"林芳随后问道。林南虽是向她讲述了一番事情经过,但林芳还未知内里详情。

"娘!"杨开将手中的那串鱼虾放于一旁,说道:"那个人呈现出的是一派典型的阳明腑实证,伤寒论里已是写得明明白白,所以孩儿对症下药,敢用那大承气汤的。并且那人症状尤急,药量少些未必能奏全功的,其身体又壮实,当是能抗得了双倍的药力,所以孩儿才加大了量来。只是不明白城里的那些医生们如何就不敢下药治的?"

林芳听了,欣慰之余,感慨道:"是那些医生们见了重症,怕担责任,所以为了保全自己都不敢上前施以方药治的。这一不敢,内里先自怯了去,便不能再行辨证了,哪里又能医得来。你这初生牛犊不怕虎,认为症药相合,便全无了顾忌,所以才一药而成。这种阳明腑实证看似急重,也是个急来急走的病,那些医生们回去或也能寻思过味来,知道用那大承气汤的。看来书读明白了还不能成事,还要学以致用才可。"

林南旁边道:"是般是那老成的医生,能辨得其证,也知道如何下药来,却也是不敢轻试的。都是怕万一失了手,担责任啊!"

"这医家能治而不敢治者,也自性同杀人。所以世间之病,虽是多误于庸医之手,有时也自误于胆小怕事之人手中。真正的医家,不但要有识,也要有其胆量才行啊!"林芳又自感慨道。

"看来七妹下在外甥身上的功夫没有白费。"林南笑道:"这一出手便自不凡。从小看到老,开儿这孩子将来必有大出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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