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第五十一章雾里月朦胧(三)
我坚信,笑代表着一种态度.
脸牵思,思牵意,意寄于心,心自然也就笑了,其实幸与不幸就是这么简单的区别着,只在于自己的一念之差而矣。
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我可以掌控的局面,就这样安逸的感受着时间从身边划过,任性的不想去抓紧它们。
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要面对的未知,脑海里不禁浮出很多穿越剧情来,一想到那嬉皮逗笑、悲欢离合、妄而不往的场面,我憨挑出一弧抿笑,心中敢问,在同一片天空下,与我命运相系的人啊,我会在你们的命格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再弱弱的问上一句,你们当中可有谁感应到我的存在了?
……
话刚问完,隐隐感觉自己好像被盯上了,惴惴地睁开眼睛,只见嬴祖宗玉树临风的身影,就伫在树前的雪地上,直直的盯着我问天问地问自己的憨傻笑脸,一注而倾神。
呃……他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意外而本能地想向后闪身,一个不稳的后仰险些没让我从树上掉下来后,我这才想起己是在树上,而不是地上。
扶上树杆,稳了稳重心,忐忑不安地暗道:难道老天真能听见我的心声,特地弄出一大活人来告诉我,这就是与我命运相系的人?
老天爷啊,既然我现在身在栎宫,就算您老人家默不作声,不授任何示意,我也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与他月兑不了干系,何苦非得无时无刻不吓上我一跳不可呢?
最可恨的就是地上那一大一小,吃了我那么多松针,有人来竟然闻声不现,哞也不哞,全无刚刚横眉冷对小女子的模样。依我看,它们那忽闪忽闪看着嬴祖宗的默默样儿,真可谓是满眼的崇拜和臣服。
看着不知何时躲出去十几丈开外,还怯怯地望着这边不动的牛妈妈和牛儿子,我真是无语,这家伙的气场怎么强到连牛都能降服呢?
眨了眨惺惺的眼睛,觉得自己看牛也能看出人性来,未免也太过臆想连篇了些,将目光从牛儿们身上移开,再看向笑容舒展的嬴祖宗,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它不听话地窒了又窒,轻轻的,蠢蠢的。
冬日的阳光燥冷而刺眼的斜洒在他清明的轮廓上,照得那英气逼人的眉宇间阳刚感正盛,很双的双眼皮拉出凤尾宛如天作,衬得慑滟生辉的睿目折射着太阳的光线,越发的迥亮撩人。
他完美地微扬着坚毅的下巴,无畏于强光地看着我,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持重里不失温柔,温柔里不掩欣悦,和着一身凌桀的气度,浑身泛着金环,煞是迷人。
痒,心好痒……
咽了咽口水,强烈地否认着自己被这家伙电到了,毫无底气地自辩着:心动不是情动,我自认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看到如斯man到没天理的男人,有点头晕脑涨是本能反应,本能而矣,只不过是一时的头脑不清醒,无须介怀,无须介怀……
白雪苍苍,遍地冰霜,眼前宫景如画,美男盛花,自是陶冶情操,让心放风的好时候,为什么非要苦苦逼迫自己自伤自怜,悲哀万倦,千不该万不该的为难自己不可呢?
女人心谓海底绣针又如何?那些怕人非议的心理不过是束缚自己的包袱,有什么好值得背负的,我自己清楚这不是情动,只是取悦自己就好了。抛开心理负担,无所谓花不花心,重在俺还有着一颗懂得调节,懂得欣赏,懂得自我安慰的心。
我不要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那个人,不要认为自己穿到这个世界来就是为了受苦,不要整天抱着造化弄人的心态怨天由人,倘若真有一日灾祸乃至,我自认劫数难逃,亦不会与自己过不去,眼下有一日快活一日,有一时高兴一时就是了。
……如果不这般开导自己,依我现在的处境,就算不被尿憋死,也会被自已的苦逼给逼死。
所以,我,纳兰满贞,坚决抗议成为苦逼一族,心痒就让它痒好了,让这个吓我无数次的千古一帝也养养俺的眼,有何不可?
见我目露窥色,大有吞“草”之势,欣眸逐颜的嬴祖宗下意识地低头,左右看了看自己那一身玄黑绛绮的装束,可能是没发现我见色滋胆的心态,颇有不惑之感地拧眉簇了簇,才再撩起莫明其妙的目光,质问我:“清姬在看什么?”声调难得一现的轻扬。
啊,不是吧,我这上了“色”的眼珠都快掉出去了,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呢?
就在我佯意想敛起色瞳,翻过这一篇时,树下那张向来惜字如金的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了一句,险些没把我从树上给雷摔下去。
“清姬看得寡人好不自沾,碧色可餐否?”
呃……绝倒我了个去,这是嬴祖宗吗?那一身超越年龄的沉甸感好象被挥去九霄云外,不复存在了一般,让我感到空前地受惊,外加眼噎一个。
既然都看出我色眼米米了,还装蒜,他这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吗?刚刚泛滥的口水噎在喉头,憋得我伸了又伸细巴拉叽的脖子,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咽下去,他又来:“内宫禁畜,清姬却在这里放牛,该当何罪?”
罪?我傻眼了,刚刚意气风发,不向世事低头,为自己打气的心情全没了。
禁畜,难怪巴丑折腾了那么多天,最后还绕到项平那里去,才弄回这两头牛来,原来这内宫里不准养牲畜,那现在我犯的可是重罪?项平和巴丑会不会被我的牵连?
我担心地瞄眼看向项平,只见他大蛔虫似地眼睛闪闪烁烁,面现窘迫,溜过我之后看向嬴祖宗的眼神无比委屈,好像欲张嘴说什么,见嬴祖宗一脸的怪趣,似乎又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自知此刻轮不到自己说话,便默默地低头不再掺语。只是,脸色还是很白,心情还是很糟,心有不甘,情难从愿地硬着头皮替大王顶了这黑锅。
睨了睨项平惶恐的面色,嬴祖宗用只有身旁的大蛔虫才能听到的声音,并无惩罚之意地低声自语道:“冰天雪地出来放牛,也不怕冻着
一听这话茬儿,项平心里一喜,比蔫瓜还耷拉的眼皮一挑,眸光蓦然一亮,委屈的脸色也由白渐润,缓缓舒展开来,没那么难看了。四年了,大王四年都不曾和哪个女子开这种玩笑了。
抱着对秦王心中那山冰川有可能会消融的憧憬,项平回看向自己主子的眼神里欣喜陈杂,得寸进尺地叫起苦来:这买牛入内宫可是大王您准了的,今儿却让奴才背这黑锅,好生冤枉啊。
嬴祖宗见项平敢叫苦,剑眉单挑,不怒而威,明明是含着笑的眼色,却让项平顿感数九,冷过寒冬,不禁哆嗦了一下。
可项平是谁?当然是秦王肚子里那只九曲十八弯的大蛔虫啦。
只见他心眼儿一动,自知大王不会真因为这等小事就责罚自己,又想到近日大王心情郁结,好不容易才阴云渐散,忙陪上一个嬉皮的笑脸,表示这黑锅自己背得超值,心甘情愿得很。
秦王见了蛔虫脸上的嬉皮,心悦了一下,这一主一卜心心相通的默契劲,还真是绝配。
自从进了栎阳行宫,知道了嬴祖宗的身份后,我从最开始的震惊不己,畏惧不己,恐慌不己,到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
细细想来,除了在平阳明儿丢了性命那晚之外,他并没有对我表现出太过残暴的性情,就连那日逃跑未遂,也没招来什么直接的恶果。如此可见,年轻的秦始皇并不是我印象里那么难以相处,就连在广寒殿外的几次偶见,无论他是和臣子在一起翩谈,还是和美人良人在一起私语,亦或是晨间习练散步,我都没见过他再现戾色,唯有那一身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持重感,始终让人敬怯而不敢逾越。
本着不招惹他就不会祸及自身的法则,我想平平安安度日应该并不难。就算他是千古一帝,见多了也就明白了,他身上流的毕竟是附合人类基因的血,只要行事谨慎,不出差池,我这条小命还是很容易保住嘀。
事实胜于雄辩,这两个多月来的和谐,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没错。
一声哞叫唤回我整理生存法则的思绪,看到嬴祖宗不解我不分场合、随时随地都可以溜号的表情,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又直勾勾地盯着那张man脸走神,心下一紧,免强拦住险些没伸出来的舌头,扼制住经常在瑾瑜面前吐出的怪脸,郑重地警告着自己,前下方那位是秦始皇,是祖宗,不是可以随意放肆的对象。
抿了抿只有花痴才会流的口水,顺着哞声看去,只见两个宫人过来把牛母子给牵走了。
咦?怎么把我的牛给牵走了?该不会拉出去斩了,给红烧了吧?
看到他那双眼睛里盈盈的戏落,我倾刻明白了牛被牵走的原因,敢情我被牛轰上树他都看到了?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尴尬地结巴结巴嘴,扯起自己都觉得僵怪的脸色,低头避开那双惬意依然的幽深,顿觉火烧心肺,控制不住地烦热起来,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遥望宫人牛儿不在,近看项平退去好远。
苍松的斜杆粗枝上当啷着两条小脚,坐着一身红锦白狐裘领胡服的清姬,高高的束着卷马尾,树下傲立着一身玄袍绛绮离龙腰带的秦王,玉冠衡笄,高拘着及腰的乌发任风拂扬,泻如飞瀑。
尊卑倒置,气氛古怪,这双睿目真是好久没这样与那双蕊目相视见彰了。
我坐在树枝上,高他一等地与他对视,耷拉着眼皮看他的感觉本该爽快至极,我却一点也得意不起来,反倒如坐针毡,心如焦炭,全身的肌肉绷得酸紧,感觉不好,很不好,一股骑虎难下的苦味泛上心头,不知如何是好。
无视我的窘态,嬴祖宗收去注目,翩然转身,负手身后,迎湖而立,好一阵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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