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积极的和教师先生约会,逛街,看电影,只差谈婚论嫁。我承认我有些病急乱投医,但是古人有言,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是匹好马,我不该对之前没吃完的好草念念不忘,我是匹好马,教师先生他对我一见钟情了,他知道我的好,他应该是我伯乐。
离过年的时间愈来愈近,教师先生邀我去见他的父母,我吞吞吐吐的敷衍说过完年再去拜访。教师先生和我共进晚餐后送我回家,回家的一路我都思绪恍惚,很害怕他提出去见我父母,虽然我父母早已知道了他的存在,但潜意识就是不想这么快的决定某些事情。
幸好教师先生只是将我送到了我家楼下,许是因为这是属于教师的那份谨慎,不好意思晚上去拜访长辈。他在楼下停下,体贴的替我拢了拢围脖,我笑着道晚安,正准备上楼,他却猝不及防的钳住了我的手腕。我表情诧异,心里却有几分了然,虽然不是很乐意,但似乎也找不出排斥的理由,只能看着他将头凑了过来。他的嘴触到了我的唇,却极快的被外力带离开来。真的很快,快到我都没有感觉出他的唇是温的还是冷的。
我有些错愕的看着被摔在地上的教师先生,和一旁站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的高大男子,一瞬间脑子里炸开了花,反射性的冲过去准备扶半躺在地上同样一脸错愕的教师先生,脚才移动两步,就被身旁高大的男子撺住了胳膊,我下意识的甩了两下,没甩月兑,恼羞成怒的回头冲他大声吼道:“莫斐然,你疯了吗?你他妈放开我!”
随着我有些激烈的动作,站在背光处的莫斐然被我带出了背光区,他五官深刻的脸暴露在路灯下,狭长的眼眸里竟然翻滚着……怒火?我很想问,莫斐然,你的风轻云淡哪去了?是闹别扭离家出走了吗?
那端我没能去扶的教师先生已经快速的站起身来,顾不及拍身上沾着的尘土,边满脸诧异的向我询问是怎么回事边快步上前来欲将我拉离他。我还来不及开口,扯着我的莫斐然突然一使力将我往后推了几分,撺紧拳头就要迎上前去。
开玩笑,要知道莫斐然大学时期是参加过格斗社的,他这样脸不红气不喘随手一甩都能将同样高大的教师先生甩出那么远,要真出手,恐怕哭着打120的就是我了。我一个激灵迅速冲向前冲去张开双臂挡住莫斐然的脚步,一边扭头急促出声扯着慌阻止教师先生的靠近:“欸欸那谁,凌先生,你先回去吧,这是我大哥,他喝醉酒老犯浑,没事的,你先走吧!”
那边的教师先生满脸狐疑的止住了脚步,但明显没有先行离开的打算。我身前的莫斐然又推着我的身体向前走了两步,我心一下一惊,整个人一跃而起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阻止他的动作,一边焦急的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教师先生大声指使:“你回去吧,没事的,他是我哥,我亲哥,待会儿我爸就下来收拾他了,没骗你,真的!”
教师先生还是未动,我又气又急,只好使出杀手锏:“凌先生,这是我们的家事,真不好意思请你先回避一下好么?我改天再跟你去拜访你家人,等咱成了一家人我再向你解释你看成么?”
教师先生闻言是满意的走了,但我觉得我也快完了。我刚刚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先不说让教师先生误会了,只说我挂着的这个身躯,瞬间绷紧了。我迅速松开手从他身上跳下来,心里反复催眠着:莫斐然是不打女人的,莫斐然是不打女人的。
莫斐然自然没打我,他只是将我堵在角落里冷笑着反问:“哥?亲哥?呵,筱染,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见你撒谎呢
我不理会他语气里的讽刺,调整了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心平气和的开口:“莫斐然,请你解释一下你刚才这种不理智的行为算什么。如果你告诉我是因为你看到别的男人亲我所以觉得不舒服,那么我真心的恳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当初我们还是夫妻时,你睡在别的女人身边,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不好受?然后,我必须提醒你,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已经结束婚姻关系五个月零七天了,我在很积极的生活,你或许不乐意看到,你有权不乐意,也有权保持无视或沉默,但真没有人能赋予你干涉我的权力,你明白?”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他双手极快的撑在我两边的墙壁上阻断我的出路,我想蹲下从他胳膊下猫过去,他的手便随之放低了一些,将我锁死在这一小方天地了。我深吐一口气,暗叹自己人生圆满了,向来冷静自若的莫斐然,居然对我做出这个耍无赖的行为,这可真是奇闻,说出去估计人家都以为我在说梦话。
“你究竟想怎么样?”我盯着他的鼻梁一字一顿的质问。心理学上说,说话盯着对方的鼻梁是一种极其自信的表现,而我心里想的是,其实我真不敢盯着他的眼睛说这话。
“不想怎么样,就是突然很想知道我让律师给你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你还留着吗?”他的声线极淡,没有什么起伏。我心下一惊,第一反应便是,难道是发觉当初分给我太多ne后悔了,现在想重新改一次?嘴上如实回答:“没留,早撕了,那种东西莫不成我还要用个漂亮的相框裱起来挂客厅供人观赏?”
“很好
他说出这两个字时我只觉得浑身一阵激灵,不敢确信的盯着他鼻子以下的部位,他的唇角是扬着的。他似乎很开心?我正怔忡间,只看见他的薄唇一张一合,似乎染了些笑意的声音就从他嘴唇间飘出来。
“我的那份也丢了,而且在丢之前,我没有拿去民政局办理相关的离婚手续。所以我今天是好心来提醒你,赵筱染小姐,你现在的身份,依然是莫太太。如果你这么急着和别人重组家庭,那可能会触犯法律。重婚罪,你明白?”
我我我我我——我在极度震惊下,再一次失常的镇定了。我确定,我身体里隐藏着一股能在特别时刻保持异常冷静的潜能,这是被莫斐然激发出来的。我看着他,微笑,慢条斯理的开口反问:“是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分居两年以上的夫妻是可以直接申请解除婚姻的吧,我们已经分居半年了,正好我可以趁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找个人谈一场恋爱,等到我们分居满两年自动解除了婚姻时,我刚好和对象水到渠成重新组建家庭,可所谓是两全其美呢,莫斐然先生,谢谢你好心的提醒,再见
我用力推开他的手冲出他禁锢的范围,手腕却被他有力的大掌钳制住了。我使出全力也挣不开,回头正准备叫他松手时无意间与他的视线相碰撞,他此刻的目光很骇人,我有点怕这个看似冷静眼里却酝酿着一股风暴的他,终究只敢用力的挣扎,没敢呵斥他放手。就在此刻楼梯间突然传来父亲大人半疑惑半试探的声音:“筱染,是你吗?”
“欸——是我,我马上就上来了我有些仓促的朝楼梯间应了一声,回头狠狠的瞪了莫斐然一眼,伸手用力去甩开他的钳制。这次他似乎有意放松力度,瞬间让我挣月兑了,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在楼梯口时控制不住的回头看了站在角落里形单影只的他一眼,只觉得鼻尖一酸喉咙里像堵着碎玻璃渣一样难受,迅速的转过头去快步上了楼。
母亲大人在客厅拦截下了正准备躲进房去的我,我以为她要询问今天约会的战绩,正准备三言两语打发她时,却见她脸色无比认真的开口:“筱染,今天你前夫找上门来了
我心脏一抽,表面不动声色的开口:“哦,他说了什么?”
母亲大人仔细的看着我,仿佛不想错过我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缓慢开口:“他说当初这个婚离的太轻率,说心里放不下我宝贝女儿,还说要是有机会复合的话,还请我们两口子别阻拦,你怎么看?”
“妈,我觉得我现在相亲的这个也不错,而且您从小就教导我,人活着要向前看我一本正经的回答。
在我的婚事上一直保持路人甲般沉默的父亲大人突然开了口:“要说我还是斐然那个孩子好,虽然中间闹出这么一段不愉快,但好歹你们处了这么多年,终归是知根知底的
“就是因为知根知底,所以才觉得现在这位教师先生要好我意兴阑珊的回答。母亲大人却霎时间听出了倪端,转过头来大声质问我:“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成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刚开始不是说你们是因为什么‘审美疲劳’才离婚的吗?”
我瞬间竖起所以戒备的意识,深知不可再说错话,有些事情,莫斐然做过,但我潜意识里不愿意将他的过错敞开给别人指点,哪怕是我的父母也不行。我佯装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啊是啊,审美疲劳嘛,所以才日久生厌啊,这件事您两口就甭操心了,我自己有分寸
我真的有分寸,我跟着莫斐然这么多年,多少了解他。他回头,不见得是多爱我。凌潇潇或许是他记忆里最喜爱的一道菜色,如今尝来却不复当年美味,自然觉得力不从心。而我于他而言,就像垂手可得的白米饭,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腊月二十六,我和教师先生谈崩了。他屡次提及带我回家去看望他的家人,我终于妥协,对自己的感觉妥协。我承认,我对他真的没有当年初遇莫斐然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就算我想就将,也不该拖累着人家等我一年半载。我不是会撒谎的孩子,我连自己都骗不过,怎么骗得了别人。教师先生是个好男人,他笑着说没关系,他笑着说希望有机会能当朋友,他笑着买了单,笑着跟我说再见。我看着他潇洒的背影,突然有些小小的难受,你看,这世界上的好男人何其的少,可我就瞎了眼又错过了一个。
我一个人如游魂般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飘荡,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想出合适的说辞,告诉家里的母亲大人,我前几天信誓旦旦说过年会领回家来的教师先生,已经正式和我分道扬镳了。
我思绪散漫的时候几乎都不会注意周身的情况,可是即使我此刻思绪再迷惘,终归也发觉了身后跟了我三条街的陌生男子,从一旁橱窗的反光里我看着他刻意压低的帽檐,和瘦骨嶙峋的身板,无比肯定这不是莫斐然。这个认知着实让我慌了一下,提高警惕迅速打量了一下周身的环境。不看到好,一看气得只差撞墙,居然迷迷糊糊的走到盛世这边来了,这边公寓颇多,人烟却极少,更值得交代的是,我和莫斐然结婚时的房子,就在不远处。
我想过按原路绕回去,但唯恐一转身就自投罗网了,只能颤颤巍巍的僵着双脚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男子依旧不紧不慢不近不远的跟随着,我慢他亦慢,我快他亦快,我终于确定,他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下手,我马上就要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劫财还是劫色?我身上的现金真的不多啊,劫色也不用找我啊大哥,我最多只算的上是清粥小菜好么……
此时离我和莫斐然结婚时的房子已经愈来愈近,我能感觉心脏如铁锤般一下一下重重砸在胸口的跳跃,失重的感觉已越来越明显。我边加快脚步,边暗自祈祷莫斐然那栋楼的业主没有将楼下防盗门的密码换掉,然后像跨越千山万水般终于抵达这扇门前,不敢回头看,颤抖着手快速的按着之前的密码,期间因为太过紧张还按错了一次。我看着离我愈来愈近的男子吓得半死,门咔嚓一声开锁时,我像条虚月兑的泥鳅般软着脚顺着门缝滑了进去,连电梯都不敢乘,屏着呼吸拔腿就往楼上跑。
爬到二楼的时候,我意识到我犯了两个极大的错误,原谅我真的没有被歹徒跟踪过的经验啊!首先我根本不知道那间房子莫斐然有没有卖给别人……还有就是,我刚刚居然忘了将防盗门关上!现在下去关还来得及吗?我看着幽暗的楼梯道怔忡了几秒,耳边仿佛听见了楼下防盗门被人轻轻推开的细微声音,哪里还有胆再顾得及分辨究竟是幻听还是其他,一滑溜急促的往楼上奔去。
当老远看着曾经是自家的门口放着的还是我当初在网上淘回来的那块阿狸地毯时,我打心里生出一股天不亡我的激动感,连爬带滚跑过去蹲将手伸进地毯下模索,果然天要助我!之前的备用钥匙还在!我激动的模起独个的钥匙插入匙孔打开了锁,闪身进去嘭的关上房门,一溜烟溜进主卧猫进衣柜里将自己藏了起来。然后,我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因为……我刚刚忘了拨房门钥匙。
你能责怪我太不理智,但不能怀疑我的智商,我犯这种错误是情有可原的。除去我从来没有被歹徒深夜跟踪过的经历,还有一点需要说明,我初中时被别人绑架过,据说对方想绑的其实是我同班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结果绑错了,虽然只是因为大哭大闹被扇了几个巴掌而没受其他伤害,却让我生了一场大病,结果连续看了两个月的心理医生才消除阴霾。此时此景将当年如噩梦般的记忆全部勾了起来,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在慢慢靠近衣柜,我蜷缩着身躯在最角落的位置簌簌发抖,将头埋在并拢的腿间掩盖自己的视线,掩耳盗铃般幻想着别人也是看不见自己的。
衣柜门被突然从外拉开时,我以为我能爆发出来操起一旁的衣架往外面的人砸去,即使砸不晕他,至少能为自己争取一丝时间逃跑。显然我高估自己了,衣柜门被拉开时发出的那一道声音不大,却震断了我心口紧绷的那根弦,然后,我所有的想法都没有力气再去付诸实现。这一刻,我承认,我真他妈懦弱。
我被衣柜外的人用力掐着颈项抵在背后冷硬的衣柜实木上,头被迫抬起的一瞬间,掐着我脖子几乎让我岔气的力度突然消失,有夹杂着诧异的熟悉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缓缓唤醒我接近迷失的意识。
“筱染?筱染!”有温热的手掌轻拍着我的脸颊,我如噩梦中惊醒般迅速的睁开了眼睛,眼前这张熟识的脸让我所有紧张惧怕的情绪刹那间一溃千里,失声痛哭。
穿着浴袍满头湿发全身青柠沐浴露香的莫斐然皱着眉头将我从衣柜角落里半搂半抱出来,我的双脚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双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将全身的重量都依附在他身上,仿佛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浮木,我觉得此刻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莫斐然更亲的人,比亲妈还亲,往日所有的怨念决绝骨气都成浮云。
我的身体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断断续续的抽泣出声,语无伦次的重复着:“有人跟踪我……有人跟踪我……”
莫斐然一手紧搂着我一手不断轻抚我紧绷的背脊,低头贴着我的耳廓不停轻声安慰我,结婚三年,他对我从来没有温柔至此过,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暇再感动,满心满腔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感。
莫斐然搂在我腰上的力度突然加重,原本贴着我脸的头也突然摆正,我在同一瞬间顿住了哭声,屏着呼吸不让自己发任何声音。他听到了,我也听见了,卧室外面传来的细微声响。
我咬着唇,眼里噙着的泪拼命往下砸,只怨自己刚才怎么不给自己一耳刮子。是我的错,我没有拔钥匙,结果引狼入室了。
莫斐然蹙着剑眉盯着我,眼里却没有半丝责怪。他倾身下来极轻的吮干了我淌了一脸的眼泪,他温热的嘴唇触碰到我脸上的肌肤时,我很难清晰的形容出当时的感觉,悸动难以言表。他轻啄了一下我紧咬的下唇,亮如星辰的眼静静的看着我,仿佛想将他的勇气渡一些给我一般。然后他搂着我腰的手紧了紧,随即松开,我知道他的想法,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他想让我躲在卧室里,他一个人出去对付外面的人,我不依,此刻我懦弱的让清醒时候的自己鄙视,我死死拉着他浴袍的一角,眼里刚忍住的滚烫又翻天覆地的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突然被人用力的踹开,莫斐然眼疾手快的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我迅速往身后一推,便赤手空拳的迎着门口的黑影而去。我很不争气的窝在床沿边的角落里惊声尖叫,慌乱无措的看着他和那条瘦骨嶙峋的身影缠到一起,他灵活的躲闪着那条黑影手中持着的银色物品,三两下就将那男人踹倒在地。我还来不及松口气,只见那男人拾起之前贴身肉搏时掉落下来的银色物体,快速的向来不及设防的莫斐然刺去。我看清了,那是刀子,那是货真价实的刀子。
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哪来的勇气,清醒过来时我错愕的看着手中沾了血迹的被砸破的台灯,而莫斐然满眼震惊的看着手持沾血台灯的我。银色的刀尖在距离莫斐然胸膛半米位置的时候突然掉在了羊毛地毯上,安静的没有发出半丝声响。那条黑影软绵绵的倒在我的脚下,原本遮住他相貌的帽子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他的脸上看不到伤痕,却有鲜红的液体不断从他杂乱无章的黑发里汩汩的流出来,一直流一直流,把他脑袋周围纯白的地毯都染成了暗红色。
台灯从我手里滑落时我没有一点感觉,我看着那一大滩暗红,眼睛开始没办法聚焦,只能凭仅剩的意识重复低喃:“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莫斐然抱起我放在离那摊血最远的藤椅里,然后找手机,打电话,报警,整个过程异常冷静。然后,他走过来将我抱起来放在他腿上,双手捧住我泪眼婆娑的脸,低头吻我,用尽全力,毫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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