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出去玩会吧,我先洗个澡。他点着头就往外走,走出好几步,突然又折了回来,扒着门框向我挥了挥手,满面阳光地说了声“拜拜”。
我正踩着床梯往下,被他这一出闹得差点踩空摔下去。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连玩个电灯都能乐上半天,一看见自来水龙头出水就跟个傻瓜似地手舞足蹈,可现在,进学校才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学会了不止一句脏话,学会了跟女孩搭讪的流里流气的腔调,还学会了洋气地说“拜拜”。
接下去他还会学些什么?
我这样想着,慢慢走进卫生间里去,突然发现池宁把所有的脏衣服都洗掉了。所有的,包括她自己的、金杰人的、啊呆的还有我的,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晾在窗户外面,整齐一片,斑斓的色彩。我问金杰人起床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叫醒。她拿白眼斜我:你睡得那么香,跟死了似的,就没舍得叫你。再说了,今天又不上课,非得起早干什么?
我瞪着她问:你起那么早,为什么不自己洗衣服?
她用比我大的眼睛瞪着我吼:你以为我不想啊?你以为我胖就意味着我懒啊?我刚刚把衣服泡在水里,出去买了个早餐的功夫,它们就被池宁给消灭了,还有你们的,也统统被她给灭了。
池宁听见我们吵,赶紧过来劝,还笑得像个小孩子,她说我想了一下,觉得放在一起洗,比大家一个一个分开洗,要省很多水,学校里的水是要钱的,不是吗?
听她这样说,金杰人就顺着台阶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甩着两手跟我说说你看你看,是她自己贱吧,不是我逼她洗的吧。
池宁笑得更欢了,她说对,我天生就是有一种奴性!
我说池宁,下次别这样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然我们多难为情?
她说没关系,我很习惯的,在家的时候也天天洗,洗自己的,妈妈的,叔叔伯伯婶婶们的,一天要洗好几桶,冬天的时候也一样,冻得两只手都像馒头一样胖,比胖子的手都胖。还要干地里田里的农活,种田、插秧、砍柴、挑粪,什么都干,忙的时候还得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份。现在来上学,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洗洗衣服打扫一下屋子,不知道有多幸福。
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去缓慢地笑。她说你们不知道,在农村里真的很累,有时候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累死了,可是一年一年,也这样撑过来了,真幸运。如果能够永远不再回田里干农活的话,我就是给大家洗一辈子衣服也心甘情愿。
金杰人很怅然地听完,严肃着神情拍池宁的肩膀:池宁你放心,等我们大学毕业,一起在城里找工作,再也不回去种田了,绝不回去。
池宁问:能行吗?能找到工作吗?我妈妈说在城里找工作特别难,如果学校不分配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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