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回过头来，一张圆圆的脸，黄色的卷发象毡子一样扒在脑袋上，一双黄色眼睛在有些雀斑的鼻子两侧滴溜溜地转动着
“我叫汤姆，”那少年回答：“你是新来的的老师吗？”zxsm
林达没有回答她走近汤姆，他身上有些味道，好像几种药味和早饭的混合，但那香甜却在这里中断了
她低下头，看见他右脚鞋子上有一些泥土可能是花圃里的，也可能不是林达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加州法律规定，在离学校一千英尺之内，年龄在二十一岁之下的人，如被证实身上带有大麻，会有很大的麻烦，如果被发现出售大麻，或其他毒品，那怕只是一点点，就得坐五至四十年的牢，如果被捉住了，想靠钱来消去牢狱之灾，那罚金就高达两百万美金了她不想轻易就陷人于麻烦之中，况且，她现在又不能百分之百证实就是这孩子刚才吸了大麻
“你是老师吗？”汤姆又问
“我不是老师，我是联邦调查局的，来同你们校长谈事情的可我刚才在那边发现有人刚抽了大麻”
林达直截了当地向着他睁圆眼睛她的蓝色眼睛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清亮，这时正布满血丝和浑浊斑点“
“吓唬他一下，即使他刚才干了那事，以后也得三思而后行”她尽量做出严肃凶狠的样子，可是她看到，那年轻稚幼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是吗？”他说：“可这关我什么事？”他边说，边将双肩背带的书包从背后一抡就抡到身前，双手在那上面模索一下，打开了上方的一个口袋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那边抽烟？”林达问他
“没有，”汤姆若无其事地一边说，一边从打开的书包口袋里掏出一个7字形，金黄色的的医用吸药器，他打开盖子，向着前面的空间喷了四次，然后张大嘴呼出了肺里所有的气体之后，他用嘴唇紧紧包住吸药器的口部，一面吸气，一面缓缓松开按住白色活塞的手指最后，他将吸药器从嘴里拿开，但仍然摒住呼吸
大约过了十秒钟，他重新张开了嘴，说：“我得去上课了”
林达看着他走远，心想，这孩子有哮喘铂不知是不是很严重有这样病症的人如果吸毒是很危险的大麻还好一点，如果是可卡因就麻烦了最严重的可以造成致命性心室膨胀式心律失常
前几天她刚刚看到一份医疗报告，看到那上面的统计数字的时候还吃惊了，因为那上面显示，多于三份之一这样的患者已不治死亡三分之一是个很大的数字呢这个孩子如果真的经常吸毒，那他的生命就是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林达在心里默默记住了汤姆这个名字，预备在同校长谈话的时候，提醒她的注意
她转过身来往回走，突然看见黑豹子石像下面有了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一头淡黄的长发和细瘦的身材使林达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她自己也是一个
londe，美国人说的那种最美最性感的金发碧眼女人可是她马上就笑了起来，非常大度地，没有一点嫉妒地自嘲：“我可没那么漂亮”
林达对自己美不美不太重视，因为她知道，她的价值不在容貌上面
前面的
londe女孩是美丽的，她那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纤细身材里，充满了含苞欲放鲜花的魅力看她现在正仰起淡黄色玲珑的头额，用北极冰一样浅蓝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男孩，薄薄的红色小嘴不断地上下碰撞，向她的爱人不知在讲述着什么，讲得激动的时候，她的苍白的两颊就时时飞起红晕
当林达的眼光转向那男孩的时候，她吃了一惊，那少年秀丽高大的身材，黑得在黑豹子像前分不清你我的头发，亚洲人深色的脸膛和架在粗旷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太像一个人了，那个她爱过，可能还在爱着，但永远觉得有愧于他，没脸见他的男人
不知凝视了多长时间，林达突然看到那男孩子伸出双手，一把搂住了喋喋不休的金发女孩，把她向怀里揽了过去这个动作其实一点也不新鲜，年轻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多了，何况这两位是在没人看见的黑豹子石像后面呢可是，林达干嘛觉得脑袋上“轰隆”了一下呢她不至于那么老，看了这恋爱的景色就晕吧可是她还是飞快转过身，向旁边的路上折去她绕了一大圈，才到了校长办公室，在两扇钵门前喘了一大口气
“恋爱，恋爱，然后呢”
*****
话说点点早些的时候在学校入口处的门洞里，同好友齐润，“摔跤手”凯若兰，正聊得高兴，突然看见右面的余光闪起一片火红三个人不由同时向那个方向转过头去，看见刚下了红色法拉利的中国女孩儿那女孩儿的红色衣服随着她向前迈进的步伐，像一把燃着火焰的宝剑，疾速刺破着前面残留的晨雾，她黑色的高统靴在砖头路上“卡卡”作响，锦绣般光彩照人的脸蛋仰上了天，让她高挑的鼻子和小巧的下巴更加招人显眼
点点和齐润不觉看呆了，他们在这海伦德高中快三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同学里头有这么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凯若兰左右观望，见到这两个家伙看美女看傻了，就气哼哼地摔手离开他们，自己往前走了
点点前年的时候跟着家人去过中国，现在不由得在心里拿这红色的少女同那千千万万中国本土上的相比，很显然，就是在那些挤满一大街，能让地铁列车都蹦开了车皮的，无数煽人的黑眼黑发的女孩堆里，眼前这个还是太出众了，漂亮得出众，阔绰得出众
正在发呆，点点发现余光处有个影子老是在那里摆姿势，赶快正眼一瞧，原来是茉莉在附近的室外长廊下向着他伸起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
这个在她胸前形成了一个“l”的手势是他们两个的秘密信号茉莉一定是向着他打这手势多时了，因为点点才刚看见，就生气地撅起了小嘴只见她突地放下打手势的右手，将腋下的花书包往肩头上撺了撺，拔脚离开了
点点捅了一边的齐润，说有事要先走齐润连头也没回，嘴里含糊地噫呀着，目光仍随着红衣女孩移动
“l”是午饭“lunch”的打头字母，也是豹子“leopa
d”的打头字母其实，黑豹子的英文是“panthe”，“leopa
d”只是花豹子的名称中国人觉得反正都是豹子，差不多，区别不就是前面一个是“花”，一个是“黑”嘛而美国人见到有人用“leopa
d”来形容黑豹子就要更正他，因为这个用字不当的错误就像将“东”说成了“西”，将“白”说成了“黑”，将“老鼠”说成了“大象”一样
点点和茉莉故意用“l”代替“panthe”一是“l”的手势好做，“p”怎么用一只手做出来呀？还有就是，这样更加秘密，遮人眼目只懂英文的美国孩子，怎么也不会想到“l”跟黑豹子有什么关系
做“l”的手势在点点和茉莉之间是会面的信号点点知道，茉莉刚才的意思不是一起吃午饭，因为她的手没有翻番，一直停在胸前这是“在黑豹子像下见”的意思点点快步向黑豹子塑像后面走去，心里猜测着茉莉在就要打上课铃的时候提出见面的动机
一直以来，点点都很喜欢这个类似间谍接头的会面方式，这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游戏从小学就开始了因为在海边的凡尔廊景观小学的校标志是个从海浪中跃起的酣，“sealion”，他们就开始用“”手势互相照会，偷偷到绘满一面墙的酣像下会面上初中的时候，校标志变成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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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没有一个字母是“”，可是点点和茉莉还是照旧用那“l”的手势，看着不知就里的人们莫明其妙，他们俩就觉得更好玩了
茉莉先到了黑豹子像下，仍然撅着嘴，心里抱怨着点点她觉得点点变了，不但是个子高了，身材壮了，脸上胡子都有了，性情还变得那么爱粘花惹草了她老是看着一群一群的女孩围着他，而他呢，竟然也能不厌其烦地和每一个妙龄少女促膝谈心
点点一向受女孩欢迎，小时候就是，那时茉莉常常看见有不同颜色的长发短发飞舞在绿色绒毯般的足球场上，而点点的乌黑寸头总是领队的，他到哪里，那些头发就到哪里，就像磁铁吸着大把的铁丝似的那些女孩追着他在凡尔廊景观小学操场上跑，追的心急如焚，逃的惊魂失措
看到那样，茉莉总是要躲在角落里偷偷笑她的小心眼里知道，点点不喜欢别的女孩，只喜欢茉莉一个这一点，在他当年领头为了茉莉剃了秃子的时候，她就心知肚明了那个时候真好，每当点点呼哧带喘地甩掉后面的娘子军，躲到酣像下，向着茉莉诉苦不喋：“太可怕了！这些女人太可怕了！”的时候，茉莉是多么开心呀哪像现在这样，向着他打那么半天手势他也看不见，自己在这儿都等半天了，还不见他的影子！
点点其实已经到了，他这时正从黑豹子的前腿后面迂回过来，轻手轻脚地贴近茉莉的背后茉莉在跺着脚，抖动着纤细的肩膀发着牢骚：“怎么还不来呀，就要打上课铃了，我还得去准备上游泳课呢”
看见她这样，他就想从后面抱住她但刚伸出手就停下了他可不想让茉莉这个时候由于惊吓而大喊起来，那样他们两个就会暴露目标了
点点转了下眼珠，向下面看的时候见到了依然温湿潮润的土地他极其小心地蹲，在脚边的兰花下拾起一条枯黄的叶子，悬空从茉莉头上坠到她的鼻尖茉莉起初以为那是树上的枝叶被风吹低了，伸手不耐烦地挥了挥，可是三番两次挥之不去，突然一下明白了
“点点，别闹了！”茉莉转过身，一把抓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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