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年了,久到她以为自己就要随风散去了,然就在这时候,宁轻陌终于出现了。
她将那副字画卷了起来,爬到床榻上,在枕头边上拿起一只十分小巧的桦树皮酒壶,按在胸口,然后扛着烂醉如泥的宫残月,一下消失在了酒馆内。
洛砂镇的龙家分部,简直是比陈家奢华不止数倍,宁轻陌嘴角抽了抽,觉得这关内的世界真的是比关外夸张多了。
“五当家,您看我也不知道您会来,也没给您准备好一点的房间,就这间您凑合着住着行么?”
龙家分部管事儿的叫彪福,此刻是唯唯诺诺的跟在宁轻陌旁边,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来头,小心翼翼的就怕这位未来的五当家有什么闪失。
他说的凑合住的地方,不过是个院门,就比的上陈府的大门,朱红色的门漆夺目光亮,在阳光下折射出肃穆的气息。
“五当家,这个地方,以前是我们第一任族长所住的,他向来不喜奢侈,所以也不愿意住在主院子,说这个地方虽然有些偏但是极为安静,所以他每一次来洛砂镇都住在这儿,还希望五当家不要介怀。”
龙子夜吗?
她点头,冲彪福笑道:“无碍,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彪福连忙点头称是,又用眼神瞟了眼一直不说话的独琅和跟着他们极为不自然的穆菱。
“那我带两位去你们的院子吧。”他头垂的低低的,声音也十分紧张。
“去吧。”宁轻陌只留下两个字,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遍地铺的是紫色的符石,就连平日里头没事在院子里走走估计都能涨点修为。
为何她之前没想过这个办法好呢?她回天宫一定要把芙蓉院的墙头上都贴上红色符石。
龙子夜出关很久了,然这个地方却还处处透露着他的气息,简单的小花草,不喜乱放杂物,收拾的整整齐齐,推开门扉,鼻尖就因绕着一股香味,很熟悉,就是墨唯逸身上也有,她猜着估模是龙的体香么?
迎面看到的是桌案上随意摆放着的笔墨纸砚,宣纸的一角被微风吹起,沙沙作响,她好像能看见龙子夜埋头坐在那,纤长的指尖肆意挥毫,下笔有劲,眉眼虽温和却透着坚韧。
轻勾起嘴角,眼前又是一片空白,只剩下和煦的风拂过她的面颊。
两边是垂地的纱帐,一律的青色,底部绣着小巧的荷花,与她床榻上的青色帘帐几乎是一模一样。
脚下是柔软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好似能陷入进去,偌大的房间,单调的没有什么摆饰品,绕过屏风,她就呆在了那。
满屋子的画挂的三处墙面都是,满满的,全部是一个女子的喜怒哀乐。
有发呆的,有生气的,有微笑着的,有闷闷不乐的,有背影,有的又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凝望…
全部都是她,小时候的她,现在的她,还有,根本不可能老了的她。
可纵然是老的她,在他的画笔下依旧是那么的风姿卓越。
鼻尖涌上一股酸涩,她回头一路返回出去,为何龙子夜分明出关那么久了,这屋子还能保持的这么好,什么东西都留在那,不是让人尴尬么。
咚咚咚跑出去,迎面和一个女人撞上,直接把斗笠都给撞没了。
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一下看到宁轻陌吓了一跳,然后呆呆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宁轻陌模模自己的脸,难道上面有什么东西不成?
模了两下,她看见那女子抿着唇,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东西。
“请问你…”
那女人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靠近她,可哆嗦的双手举起又放下,最后,她笑开。
“你瞧瞧这龙家大的,我每一次来都转晕在里面,你是?”她明知故问,故作轻松。
听这口气像是常来,而且她看她总觉着亲切的很。
于是放下满心防备,她左右看看,点头附和道:“还真是挺大的,我也只是龙家的客人。”
女人噢的应了一声,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是从上看到下,从下再打量到上。
宁轻陌嘴角抽了抽。
“我觉着看姑娘,很像一个故人。”她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让宁轻陌的心提了一下。
故人,难道是她娘吗?
“不过也只是神韵像,姑娘,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这么大的龙家也能遇上。”她说着从腰间拿出那桦树皮酒壶递给了她:“这个东西是我那永远不会回来的故人留给我的,我看着念着太多年了,想放开了,就送给你了,如何?”
宁轻陌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那酒壶就被另一双手抢了过去。
独琅来了个一口闷的架势,大有我先替你尝一口的意思,结果一滴酒没倒下来。
这个…
独琅愤愤放下手,气鼓鼓的看着那女子。
“这酒壶是新的,还没人用过。”
结果酒壶的第一次就给独琅这么抢走了。
独琅拿着水壶垂下了脑袋,就连夺魂斩都羞涩的暗淡了下来。
“没事,没事。”宁轻陌哈哈笑着结果那酒壶,拿在手里端详着。
酒壶侧面雕刻着精细的小花纹,蜿蜒曲折极富有神韵,看着挺赏心悦目。
“如果姑娘想喝酒,不如来我的小酒馆,虽然小,但是每一滴酒都是我精心酿出来的,就在洛砂镇的东头上。”
所以她是来推销酒的吗?
宁轻陌和独狼面面相觑。
送给她一只酒壶,却不给她酒。
所以就是那个意思吧。
“好呀,有空我一定会去。”对于对她热情的人,她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人家的,于是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她这么夸赞她酿的酒,那她一定要好好尝尝。
“你怎么还在这呢,还不快走。”巡逻过来的小厮们一看到那女子吆喝着让她赶紧出去,那态度差的不行。
女子脸色一变,冲宁轻陌俯俯身,然后头也不抬的走了。
“五当家,她有没有吓到你?”为首的小厮屁颠屁颠跑过来,谄媚的看着她。
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他是怎么练就的呢?
就因为身份的不一样,所以就要这样么?
宁轻陌沉着脸,也冲她是一顿怒喊:“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
小厮被吼的吓了一跳,连忙夹着尾巴跑的灰溜溜。
“穆菱呢?”宁轻陌将那酒壶收了起来。
“不知道。”他才不要管那个傻妞,明知道宫残月不是好人还要贴上去。
宁轻陌沉默思付着,那小厮又灰溜溜的滚了回来。
“五…五当家,明个就是洛砂镇十年一度的奴赛,您不要要去参观呢?”
小厮跪着,问的很小心。
“奴赛…”宁轻陌撑着下巴,听起来好像很凶残的样子,于是点头道:“去。”
小厮应了声,立马手脚并用的滚了下去。
对于奴赛,宁轻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不过宫残月一晚上都没出现,听说是喝醉了,睡的跟头死猪一样。
夜深之际,宁轻陌轻手轻脚落在宫残月的院子一颗古树上,看着穆菱在里头照顾他这照顾他那,就冷冷的看着,没有下去把她拖走,也没有什么情绪。
回到院子里,独琅坐在门口在擦拭着夺魂斩。
“不去睡么?”她蹲子,看他很认真的擦夺魂斩,擦了又擦。
“睡不着。”独琅眼睛都没看夺魂斩,好像心思在很远的地方。
今天,夜很沉,格外的安静,独琅擦着夺魂斩的手在颤抖着,本来还不明显,到最后却越来越剧烈。
“独琅,你怎么了?”
宁轻陌想要按住他不停擦夺魂斩的手,却被他一下推了出去。
“别…别过来…”他嘟囔着,眼中充满了恐惧。
“别打我…别打我…”他忽然一下丢掉夺魂斩,捧着脑袋哀嚎。
他的声音那么嘶哑那么畏惧,那么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会有什么事情让他害怕成这样呢?
宁轻陌靠近他一步,他就后退一步,惊慌失措的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他极力要看清楚她,却只看得到一抹白色。
“让我死…让我死了吧…”他仰天长啸,整个人就要往墙面上撞去。
龙家的宅院的墙面都是用符石打造的,他这么一头磕上去还得了,宁轻陌连忙追上他,一把扯住他的手腕,指甲划在他原来的疤痕上,带出丝丝血珠。
那疼痛让独琅有瞬间的安静,然后又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让我走,一会…就好了。”他一边做着伤害的自己的事情,一边说话还很清楚。
他用力一个挣扎,直接将宁轻陌甩了出去。
他一下就消失不见了,根本连追都没给她一个机会。
“独琅…”宁轻陌嘶喊,可四面八方除了深深的黑暗,没有任何东西。
砰的一下,她院子的门被踢开,冲进来一群紧张兮兮的人。
“五当家,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有人闯进来?”那人的脑袋左右摇摆,脸上很坚定,双腿却在打颤。
“没人闯进来。”宁轻陌挥挥手,烦躁的示意他们赶紧滚。
那小厮举着长剑一边后退一边叽叽呱呱。
“五当家,您今个晚上可千万别出去,明个就是奴赛了,不管你是谁,要是在街上被劫了去,我们都没办法救你的。”
唔,他说话这么直白,会不会被踢出龙家呢?
但是五当家长的那么好看,奴牢中的人一个个都跟野人似得,要是五当家被劫走了,那二当家回去不是会被大当家拍死么?到时候追究起来,还是怪在他脑壳上。
嗯,所以他一定要跟宁轻陌说清楚。
看五当家那么柔柔弱弱的,一定是吓的不会出去了吧。
将院子的门刚关起,一道白色身影就从他们头顶飞了出去。
小厮大囧,喊声梗塞在喉咙口,一个字都没敢出来。
呜呜呜呜。
“我刚才说话声音很小,小的听不到吗?”
他回头问。
一群人皆是摇头。
小厮仰头呜呼哀哉。
那为何五当家直接把他说的话的当屁给放了呀?
呜呜呜,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他扭头撒丫子就要去找宫残月,无奈宫残月的院子是闭的死死的,他又跑到彪福那去,还没开口就被彪福训了一顿。
“你只有在找不到二当家的时候才会来找我,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管家?赶紧的都去找二当家,看看能不能早日把你给调到龙家主部去。”
“可是彪叔…”
“去去去。”彪福扭头就走,顺便还砰的关上了门。
小厮呆呆的看着紧闭的门,欲哭无泪。
谁来告诉他,他明天怎么活,他想他还是赶紧卷卷铺盖走人吧。
大街上,空无一人。
深夜,洛砂镇的热闹与此情此景是截然相反,宁轻陌前后左右都看了看,还以为自己落错了地方。
每户人家都是紧闭着门,黑漆漆的。
宁轻陌觉得自己每走一步路都是很吵的,没来由的心里突突突。
什么奴赛,有必要搞得这么恐怖吗?
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刚想回头,嘴巴就被捂住了。
什么人还敢偷袭她?
她可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宁轻陌了,好么?
正想着一下将那胆大之人摔死,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压的很低。
“快跟我走。”
那声音很是耳熟呀。
被那人拉着进了一间屋子,而后她死死关上门,设置了个结界。
但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好似被什么给嗅到了,从天而降一只恶犬,在门口转来转去。
搞得这么神秘,宁轻陌都觉得自己的胸口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这里刚才有人?”跟着恶犬而来的是五个身着一身黑衣的盔甲男子,每个人都是面目憎恶,看起来就是残忍嗜血的主。
“估计被拉进去了。”边上有人说话。
“把结界碎了。”为首的男子一挥他那套着皮质手套的手,转身准备直接验收成果。
“可是,规定没有说要碎住民结界的,不合规矩。”边上的人有些犹豫。
“不是也没有规定不能碎不是么?”背对着他们的男子声音冷冽。
“没有确切的证据说里面藏了…”那人还唧唧歪歪呢,一下就被那男子给拍飞了。
那一掌,估计能碎了他的内脏。
他躺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满口满口吐着血,然他其他的同伴却是目不转睛,不闻不问。
“碎。”男子一声令下,其他三个人就抡起了元力。
隔着一条结界,都能感受到外头的压力。
宁轻陌在门缝里头看着深深皱起了眉头,外面都是一群什么人呀,好似来自地狱的使者一般,根本不拿命当命。
“我的结界根本撑不住一下的,快,你快跟我走。”女人眼看就要暴露了,拉着宁轻陌就要跑。
“别跑了,跑也跑不过的。”他们的速度不见得会比她们慢。
“那怎么办?被抓去…会生不如死的。”女人显得十分急躁:“没人告诉你今天不能出来么?在龙家里头安全的很,你出来干嘛?”
她的愤怒都来自于对她的关心,所以宁轻陌并不生气。
“我出来找人的。”她的独琅跑了没了,她不出来找,要是独琅就这么不见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真是。”女人气闷间,一股厚重的力量迎面就扑了过来。
她面目骇然,已经不能做出什么反应了。
宁轻陌能清楚的感觉到三个合并的元力是多么的厚重,本能让她伸手一挡,两股元力在隔着一块门板较量起来。
时间过去了一会,结界还没有碎。
那男子转身,眼眸阴鸷狠戾。
“为什么还没有碎?”
“里面的人很厉害,我们三个人的元力都比不过他一个。”那三人已然说话都显得吃力,这么比对下去,真不知道元力还能撑到几时。
“关内能有几个人有这种元力的,怎么偏偏到了洛砂镇?”男子残忍的勾起嘴角,跟着手掌一推,将自己的元力加了进来。
门内,女子已然不淡定。
“欺人太甚了,我要去关盟告他们,奴赛制度非常明确不能打扰到任何一家住户,可是他们却要碎我家的结界,他们简直太过分了。”
宁轻陌不语,额头沁出丝丝薄薄的汗。
四个人的元力呀。
她一个人能撑到什么时候,但是直觉告诉她,外头那一群人她是一点都不想认识也不想接近,所以能挡多久就挡多久吧。
“轻陌,我帮你。”当务之急,她也出不去,只能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然她那一掌伸出来,根本也是浑厚的不行。
一个垂暮年华的女人,竟然有着这么朝气蓬勃的元力。
宁轻陌打量着她,狐疑道:“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你…”
你深藏不露。
女子没有说话,沉默的看在门上。
门外的四人很明显感到又是一股强大的元力抵了上来,那男子手一缩,眉头皱的紧紧的。
“算了,我们走。”思付了一会,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看那元力,倒是跟关神差不多了,你说会不会…”
“要是关神我们还能有命么?瞎想什么,快走快走,人数还不够呢。”
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宁轻陌放下手,深深松了一口气。
边上的女子默默的双手交叉,然后模着黑坐到了椅子上。
宁轻陌眨眨眼,却觉得面前黑的不得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凤娘回头看着她一步一挪的,惊讶的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做什么?”宁轻陌眼中恢复清明,怔愣的看着她。
凤娘尴尬的笑了笑,折了回去。
“虽然我一直久居关内,但是对外头的事情也不是不了解,你在安荣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很不错。”给自己倒了碗酒,她一下就全喝了。
“你是不知道,奴赛在洛砂镇是十分严谨的一个比赛,但是,却也是极为残忍和不公平的。”
宁轻陌坐在她旁边,她也给她倒了碗酒。
“我以为要你喝到我酿的酒要很久之后呢,想不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她笑开,黑暗中她脸上的悲恸没人看得见。
“这就叫缘分不是吗?”宁轻陌端起那碗酒,在她注视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很醇的酒,流连在唇齿间,那香味久久不散去,抿着唇,也是分外的回味。
“你的手艺真好。”她说。
凤娘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很多人都说我酿的酒好,但是只有两个人这么说了我会高兴。”
“一个就是你的故人吗?”
那个她说神韵与她相似的故人。
凤娘挑了挑眉。
“想必龙家已经邀请你去参加奴赛了吧,明日你就能知道,为什么洛砂镇今晚会是这样了。”
“我还要去找一个人。”宁轻陌忽然站了起来。
“不用去找了,不管是谁,只要一出现在洛砂镇的街道上,就一定全部被抓走了,如果你不信,明天你看,你要找找的人,在不在奴赛里头。”凤娘说的斩钉截铁,不能不让宁轻陌相信。
宁轻陌没有说话,连呼吸都那么浅。
“轻陌,好好养精蓄锐,龙家请你参加奴赛也不是为了让你去观赏的,如果,你有想要保护的人,那你就要变得更强。”
凤娘的话,一语双关。
怎么听她的语气是,如果独琅明个在奴赛里头,还要她去救吗?
缓缓坐了下来,宁轻陌捏住的双拳又松开,最后端起那碗酒,一饮而下。
然后又站了起来。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去找他,不管有多危险。”
她眼神坚定,消失在凤娘眼前,凤娘痴痴笑着。
“像,真像。”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傻,都要去飞蛾扑火,为什么从来都不听听别人的劝告呢?
难道自己的命,真的比不上别人的吗?
凤娘哭着笑着,喝了一夜的酒,没有停歇过。
天际才有丝鱼肚白,酒馆外头就热闹了起来。
宁轻陌面无表情,一脸颓靡,走的很慢很慢。
“哎呀,五当家,你这是去哪里了?可找死我了呀。”他急着拍着大腿,五官皱在一起很搞笑。
她抬头一看,竟然走到了龙府。
“看见独琅了吗?”她一下抓住彪福的双臂,摇晃着他。
“我…我没看见呐。”彪福被晃的头晕眼花,宁轻陌把他一丢,他直接就倒在了地上直哼唧。
“哎哟我的五当家诶,别找人了,赶紧跟我走吧,要早早去准备着才行呢,您也要换身衣服。”彪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什么都顾不得了。
龙家给她准备的,是一身黑色紧身的劲装,那身衣服将她承托的纤细瘦弱,尤为白皙,手腕与脚踝处镶嵌着金厚重金属的龙纹,举手投足是霸气果决。
她束起一头的黑发,将那张精致的小脸完完全全暴露出来,那就算分开都惊艳到人的五官这会是分外的夺目与璀璨。
“独琅,你究竟在哪里。”她魂不守舍,还在念着独琅的名字。
“轻陌。”
身后有人喊她,她一下回神扭头,看到是穆菱,心里没来由的很失望。
“那什么奴赛,你去吗?”穆菱扭着手。
“去。”所有地方她都找了,现在,似乎是剩下那神秘兮兮的奴赛没找了。
穆菱噢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了。
宁轻陌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跑的很快,然后绕过一个院子,扑到了宫残月的怀中。
她看着,看着她的笑容,眼中是满满的伤痛。
独琅都不见了,她却还能跟宫残月笑成那样。
穆菱,就算宫残月是你的追求,那独琅呢?
她闭上双眼,淡然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轻陌,我想跟你说件事。”穆菱喜笑颜开看着她走过来,可宁轻陌是丝毫没有表情的走过去,根本斜眼都没给她一眼。
穆菱呆在了那,然后红了眼。
委屈的低下了脑袋。
“哭什么,搞不好她就是嫉妒我喜欢你,她以为她长的漂亮,就该全天下的安人都对她倾心吗?”宫残月阴险的勾起嘴角,宽慰着穆菱。
穆菱乖巧的点点头。
她好不容易跟宫残月有了进展,可是轻陌却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难道,她们的友情真的就这样走到尽头了吗?
“行了,我们走吧。”宫残月忍下满心的厌恶,努力冲着穆菱挤出灿烂的笑脸。
宁轻陌,你不是在乎你的友情吗?你不是不要穆菱靠近我吗?那我就主动靠近她,让她离不开我,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洛砂镇,风起云涌。
广场上,潺潺流动的结界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那是一处地位低贱的人没法触碰到的地方。
脚尖离开地面,宁轻陌飞身而上,坐在了漂浮在半空的椅子上,然后又有一方结界将她包裹住,宫残月与穆菱就坐在她旁边坐着,两人共用一个结界,靠的好不亲密。
宁轻陌将眼神撇过,看着底下偌大的场地周围被铁栏杆团团围住,周围空无一人,肃杀之气凝重。
越来越多受邀之人相继而来,甚至有关仙也前来观看,宁轻陌越来越觉得这奴赛是那么的神秘和高端。
围城一圈的一个个的小结界布满了广场周围,宁轻陌所在的并不是最好的位置,她背脊挺的直直的,承接着来自各个地方的注视。
“那不是龙家的位置么?怎么今年多了个生面孔?”
“瞧瞧宫二当家,每一年来看奴赛都带着一个美人儿来呀,美人儿,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奴赛可不是去逛街买首饰,一般人可看不下去。”
邻座的都打趣宫残月。
穆菱羞红了脸:“我才不怕。”
不怕?
宁轻陌轻嗤,谁又给了她胆子了。
“宫二当家,那位是?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这种地方,群雄汇聚,关内这种地方,新人要想冒头还是十分不易的,大部分是兜兜转转几十万年,在高坐的还是那几个人。
所以冷不丁冒出个宁轻陌,所有人都很是新鲜。
尤其,来的这个美人儿让人根本挪不开视线,就是想一天到晚看着她。
“宁轻陌,龙家即将上任的五当家。”
谁知道他话一出,所有人都笑惨了。
“自从有了龙家之后,龙家一直都是只有四个当家,什么时候有五当家了,宫二当家,是不是那个也是你相好,你自己给她的一个名分呀?哈哈哈哈。”
“哈哈哈,宫二当家也不怕你们的关神族长回来教训你么?哈哈哈,虽然龙子夜脾气好,但是发起火来…”
那人忽然正色了一下,一句话都不说了。
气氛一下沉默的可怕。
从宁轻陌身上缓缓升起一股怒气,然后越腾越高,越来越旺。
瞧瞧,她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关神,龙子夜?
龙子夜是关神?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跟她提过,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她脸色极为难看,从她身上发出的压抑的气场也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好似是关神来了。
那人为何不再提关于关神,关于龙子夜的一个字,是有原因的。
一提到龙子夜,纵然龙家不出众,但是那个史上最让人害怕最让人捉模不透的关神,当年却让整个关内轰动一时。
谁都知道,龙族不能来关内,但是龙子夜不仅来了,还做了关神,这让整个六界都诧异不已。
认识龙子夜的都知道他是那么的温文儒雅,但是他做关神的那一天,却掀起了关内一阵腥风血雨。
每个人都打了个冷颤,都不想去回忆那一天。
好在龙子夜出关了。
宁轻陌深深皱着眉头。
如果龙子夜是关神,那她…还怎么做关神呢?
她怎么可以跟他兵刃相见,怎么可以跟他拔刀相向,怎么可以打败他,然后自己做关神呢?
“轻陌?”穆菱知道宁轻陌和龙子夜认识,不由的看向她,却见她低着头,情绪十分落寞。
当初她是想告诉她的,但是宁轻陌那么信誓旦旦的要做关神,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哎。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真的也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去面对,更何况是和龙子夜好似关系十分好的轻陌呢。
怀中的龙牌令好似灼烧着她的肌肤,然后一直烧透到心底。
宁轻陌理好心情,抬头迎上其他人探视的目光。
勾唇,自信十足。
“宁五当家,我们可都看好你噢。”
有人打破僵局,拍了拍胸口,笑的猖狂与鄙夷。
“希望借你吉言,待我做关神那一天,不会忘记你的。”她记住了那个人。
那个说她是宫残月相好的那个人,那个说给她白眼与冷嘲热讽的人,那个让她知道龙子夜是关神的人。
那人冷哼,又是唏嘘又是感叹。
初出茅庐就这么不知道谦虚和低调,这里好歹也都是她的前辈,不用等到她做关神了,就在等一会的奴赛里头,他就要她好看。
关内不分男女,不管好看与否,一旦战火被挑起来,那就是决一死斗。
石鼓声厚重稳重,鼓面弹起,吼声穿天。
只见那广场上,数十名身穿盔甲的武士铿锵而来,一步一步的仿佛能把地面给跺空。
那装扮与昨天的五个人倒是挺像的。
他们用最坚硬的金属将身体全部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连那双手上都套着金属的手套,腰间全部配有一柄又厚又重的长剑,分别站在了广场的四个角落。
这骇然的出场让场面一下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奴隶们的出场。
奴赛…
宁轻陌正分了下神,广场四周忽然亮了起来,结界膨胀,眨眼的时间,四周落下无数铁牢,里头关押着各种各样的人。
有男有女,全部给毫无尊严的跟狗一样被扣押在铁笼之中。
宁轻陌的眼神一紧,立马开始找人。
一个个铁笼找过,没有,又是一个个找过,最后她眼睛一瞪,在一个铁笼之中看见了不如其他人,目前还算正常的一个男子。
那个在安定楼抢走了她的火珠,在关口搂着她的肩膀称呼她为兄弟的那个男子。
好似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他隐忍与压抑的眼神与宁轻陌的对上。
他们相视一看,他认不出她,她却认得他。
好倒霉的人,难道进关就被抓去了么?
看看他衣服破的都没法蔽体了,她都能想到他现在会有多臭。
宁轻陌一直看着他,这么看着,倒教他有了求生的**,他眼中闪烁着希望,他在祈求她。
能来观看奴赛的,基本修为都不会低,他希望她能选择他,救救他,只要他出去,他一定做牛做马的为她出生入死。
然宁轻陌的眼神却从他面皮上跳过去,然后在看到另外一个男子的时候倏地就亮了。
她找到了她的独琅。
睡在笼子之中,一动不动。
男子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心里冒起了杀机。
他不能让那个人抢了他生存的机会,等一下,他一定要先把那人杀了。
然宁轻陌却不知道她的一个眼神,已经让独琅处在了危险之中。
她觉得自己上长了针,根本坐不住,她想要去救独琅,他已经受过那么罪,吃过那么多苦,如今怎可么可以继续被关回那冷冰冰的笼子中。
独琅,你放心,我一定救你,一定。
“今年的货色好像比十年之前好多了,瞧瞧有几个在关外估模着还是了不起的人物呢。”
“了不起有什么用,还不知道跟畜生一样被关起来了,呵呵呵。”
“想到等一下要死一群,心里还是觉得罪恶的。”
“关内就是这样,不强就不要进来,进来就要做好随时会死的准备。”
宁轻陌手脚冰凉,独琅的蛊毒怎么办?
如果非要赢才能活,那独琅怎么办?
她指甲掐入肉中,沁出血丝,耳边传来穆菱哈哈哈的笑声,那么刺耳。
她是多么开心呀。
她不知道独琅就在下面,她不知道独琅很可能会死,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每一个笑容都让她有掐死她的冲动。
“啪。”的一下,宁轻陌直接把椅子的把手给掰断了。
穆菱看过去,笑着问道:“轻陌,你怎么了?这么不开心,你过来点,宫二当家会说好多笑话呢,可好玩…啊…”下的椅子忽然极速下降,穆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禁尖叫了起来。
她紧紧闭着双眼,以为自己要掉进那群人不人,畜生不畜生的那群人里面去了,宫残月一下就搂住了她的腰身,带她飞了上去。
“吓死我了,刚才怎么回事呀?”好好的,明明都被结界兜住的,她怎么会突然掉下去呢。
宫残月翘起嘴角:“你问问你的好姐妹呀?”
穆菱侧首,不敢置信的看着宁轻陌。
“轻陌?是你做的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不知道我掉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吗?”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对宁轻陌一阵责怪。
宁轻陌眼角翘起冰冷的弧度,犀利的眼神转而看向她,殷红的唇亲启:“何必问呢,你不是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吗?穆菱,你在笑的时候,可曾想过,独琅去了哪里?你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们,不,你别回答了,我知道没有,穆菱,你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不阻止你,但是我今天开始,我宁轻陌没有你这个朋友,从现在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我们形同陌路。”
“轻陌,你…”穆菱要说出来的话被宁轻陌手一挥给打断了。
“你最好现在什么都别说,不然我立马让你下去陪他们。”
一听这话,再多的话穆菱都不敢说了。
她委屈的流下了眼泪,被宫残月搂入了怀中。
“乖,可别哭,她不要你,我要你,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周围人听了都不免捂住嘴巴偷笑。
宫残月是个什么人呀?
为他怀孕的女子从关内排到外他却没有一个负责人的,他的话,鬼都不会信。
倒是那个宁轻陌的心倒是狠,自己的朋友就这么下火坑了,也不拉一把。
宁轻陌就看着铁笼中的独琅,然后翘起了嘴角。
她自然有自己要保护和珍惜的人,少一个,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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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党们,我对不起你们~
我忏悔。
喜欢子夜的亲们可以加群噢,这个月我会写关于子夜的小番外。
么么哒,下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