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陈婶婶慢慢渡着步子,显得心事重重。她的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一张报纸走了进来。
“如莺,这月份的报纸寄来了,咱们也知道了你家的不幸。好好休息,你这老骨头走了一天半才来的,定累坏了……”
陈婶婶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地关心道。
“……唉,不过,我想你作为她的母亲,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你,唉,你就看着办吧……别太伤心,坚持住陈婶婶叹着气,有些矛盾而又坚定地伸出右手,颤颤巍巍地将报纸翻到一版,放在桌上。
此时,安瞳端着一个棕红色的小茶壶,撩开了淡绿色的布帘,走向阿婆。
“瞳瞳,你……你也过来陪陪你阿婆看看吧……是,是有关你母亲的……我,我就不打扰了陈婶婶一脸的同情和犹豫,却终究招了招手,意识安瞳过来。
安瞳心脏一滞,手中的茶壶晃了晃。
来到这熟悉的地方已经半天了,自从早上到来后,她就一直呆在阿婆小小的茶间里。
那儿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张朱红色的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茶壶、五六个品茶小杯和一包茶叶。
桌子旁还有一个靠墙的矮椅,上面摆着一个电热壶。
可最后,等陈婶婶转过身,她的脚步不受控制似的,像阿婆移了过去。
“田溪,这,这是真的…?不,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阿婆突然睁大了有些浑浊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呼唤着陈婶婶去了姓氏后的名字。
“我也不想啊……如莺,你人那么好,怎么女儿会……唉,别伤心了……”陈婶婶转过矮小的身子,一脸悲哀地安慰。
而安瞳放下茶壶,手禁不住地颤抖着,紧紧攥着报纸,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头版。
“姚氏集团的姚天翔正式宣布,与叶惠莲小姐结为夫妻。就在昨晚,诸位上流社会的绅士小姐去参加了这对新人的美好婚礼,他们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黑色的字体残酷地印在灰底的报纸上,用最动人的语言叙述着一件事。而在安瞳看来,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宣布。
报道旁边,一张彩色照片清晰地躺着,上面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轻弯下腰,脸一看就知道饱经沧桑。
而男人身旁,女人穿着的白色婚纱,上面缝着一颗颗珍珠和一片片薄纱。
女人的左手轻轻提起婚纱的一角,右手紧紧按着男人的后脑勺。男人侧过脸,两人闭上眼睛,四片嫣红的唇紧紧相贴……
安瞳拼命眨着眼睛,密长的睫毛像惊慌失措的蝴蝶在上下飞舞。
你知不知道,你的幸福一定不会维持多久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幸福是由你的女人摧/残了一个家后换来的;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那虚渺的幸福,一个无辜的男人被迫自杀;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可怜的幸福,一个女孩和老人天天在桥洞下过夜;
你知不知道,我恨你!你为什么夺走我的家庭,原本属于我的幸福!
但你知不知道,你无意将我和阿婆的命运又连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她心中有些百感交集,狠狠对那个陌生男人说。
而晶莹的眼泪却一直挤在眼眶里,因为大脑逼迫它们不准落下。
阿婆在安瞳没看到的情况下,挥了挥手,意识陈婶婶离开。
陈婶婶面带犹豫,一步三回头。但最终还是走出了屋子。
阿婆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缓缓站起身子来,恍恍惚惚地走向眼前的祖孙女儿。
她的祖孙女长大了,可她的瞳瞳经历了多少悲伤啊……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就在她和她在街上流浪的时候,她的母亲却幸福地再婚了……
阿婆伸开双臂,不住地颤抖着,却努力安抚着自己。她像一个敞开怀抱的老母鸡,一把搂住浑身僵硬的安瞳。
“瞳瞳不难受,没关系没关系,阿婆会一直陪着你的,陪你一直到你坚强的时候,陪你一辈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哟……”
阿婆温暖的声音变得沙哑,一直安慰着。
而安瞳的眼泪,却流了出来。
阿婆,别哄我啦,你不可能陪我一辈子的,那时候,你早就在天堂啦……
阿婆,我呀,最最爱你了,但如果我坚强了你就走了,那我宁愿一直软弱下去……
“没关系,没关系……痛痛快快哭出来吧,哭出来了,阿婆心里会好受点……”
阿婆紧紧抱住她,泪水满脸,话却还是温暖。
不知安瞳哭了多少时间,只觉得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干了。脑袋一晕,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女敕黄色的薄被子,阿婆则坐在旁边。
“瞳瞳,你终于醒了!等着,阿婆给你熬粥啊说着,露出欣慰的笑容,跑到了厨房。
阿婆,有你就好,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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