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上全是松软的泥土,虽然被踩得有些紧实,但稍一用力,便会踩出个脚印,但是辩刚才这么砸拳跺脚,看起来威猛无比,但十二式走完,地上却是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可见其将所有劲力凝运于身,含而不露,使不外泄。这一份含蓄内敛之力,实在是非常高明。
陆正若不是机缘巧合在马王小白身上学得腰臀合力之法,对运气使力十分熟悉,只怕也看不出这层奥妙。乐先生说过,大凡世间庸俗之辈,都只能见到变化而知有功,但高明之辈则能见有所不变而知其功。现在这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谁又能相信刚才有辩在这里练习了一遍小炼形呢?
辩收住身形,额头上已经微微出了一层细汗,他当即坐下,在原地闭目调息了一阵,似乎是在练习入真诀,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慎虚拍手叫好,又是一通夸赞,随即提出让辩以后天天教陆正这小炼形,直到陆正练习纯熟为止。辩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陆正,点了点头答应了,然后转身便走开了。
陆正见辩虽然沉默不语、不爱搭理自己,但举止稳重,本领又强,心十分敬佩他,有意想与他交个朋友,见他答应教自己,赶紧跟他说谢谢,但见辩并不理会,连个头也没回,只好暂时作罢。
这一天,陆正一直留在慎虚的木屋,除了听慎虚继续讲解小炼形和入真诀的要点。吃过午饭,慎虚还向他讲解了种稻之法。这可是以后陆正填饱肚的大事。
那种稻之法步骤极多,十分繁杂,不仅耗费心力,而且还要看天时,极为不易。慎虚将其如何将稻谷浸水发芽,如何培育幼苗,然后分秧、插秧、除草捉虫等一系列步骤都详细说清楚了,还找出一张纸写了下来。递给陆正。
陆正从来不知道要吃到一碗饭竟然要费那么多的辛苦,而且还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不然的话,就有可能颗粒无收,白白忙活,不由很是感概。
慎虚见状,笑眯眯的告诉陆正。让他不要操心,说这种稻也不是什么修行之事,只是为了让众记名弟养活自己罢了。即便陆正种不出稻也没关系,大可以来他那儿吃饭就是,只不过那些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去做一做。
陆正见这个慎虚师叔虽然常做那些欺善怕恶的事情,对自己倒确实尽心尽力、处处维护。虽然是有着别的目的,但对自己好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暗道,以后有机会还是劝劝师叔,让他不要随意欺负那些记名弟才好。只是眼下贸然说这个话,必然不妥。当下真心谢过师叔。拿着那张记录着如何种稻的纸回到自己的木屋。路上,他忽然想起在元台上见过掌门渊无咎,他就是一副农人打扮,看来缘故就在这里,又想,怎么他做了掌门,难道还要天天去种田吗?莫非这种稻另有深意?
走回木屋的路上,远远就闻到一股臭气熏天,陆正捂住口鼻走近一看,自己木屋门口东一堆、西一簇的都是牛粪,臭气熏天,引来无数的蝇虫嗡嗡飞舞,叫人看着都头皮发麻。
陆正不禁皱起眉头,往左右一看,便看见不远处有好些人隐没在林里的大树背后,心知就是那些记名弟搞鬼,故意把牛粪搬到自己屋门口,存心恶心自己。
陆正站在那儿想了想,那些记名弟这样做无非也是为了出口恶气,自己初来乍到,还是息事宁人为好。当下转身去慎虚师叔那儿借了一把铲,慎虚问起,陆正只说自己要砌个灶台。
拿了铁铲回来,陆正先去远处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月兑去外衣,撕下半只衣袖捂住口鼻,一铲一铲将牛粪都运到了那个大坑里,随后又找来一打捆稻草,铺在牛粪坑上面盖好,免得臭气外泄。
陆正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不时有几个记名弟装作路过,好奇的打量他。陆正总是对他们笑一笑,打个招呼,脸上不见一丝生气。那些记名弟脸上表情怪异,但个个都不答腔,赶紧走开了。
陆正也不加理会,继续用铲运送牛粪,等到将屋附近的牛粪都打扫干净,他又将屋里的铁锅拿来盛水,将里里外外冲洗了一边,驱散了那股臭气和蚊蝇。接着,他又去找来几块石头,在屋一侧垒砌了一个灶台,将铁锅架在上面烧了一锅开水。做完这一切,陆正已经是浑身被汗水湿透,累得够呛。
当晚陆正连晚饭也没吃,就沉沉的睡去了。哪知到了第二天醒来,门口的牛粪却比前一天更多了,自己垒砌的灶台也被推倒,铁锅被扔得老远。
陆正二话不说,拿起铁铲又去挖了一个坑,将屋前屋后的牛粪铲个干净,还是用水将地洗了一遍,又将铁锅捡回来,重新垒砌好灶台。洗地的时候,他大声的开始背诵起李仪教的洒扫之礼来。
忙完这一切,陆正进屋打开大木箱一看,只见里面有两只大麻袋,其一只里面是稻谷,另一只里面却是碾好的白米,旁边还有些生火用的火石。陆正取出一些白米放入锅里,拿去小溪里将米洗好端来放在灶台上,又去那几棵树下捡了一些柴火煮起饭来,动作熟练而麻利。
烧了一半,陆正退了灶里的柴火,将饭焖好,老师说过这样焖熟的饭特别香。趁着饭还没熟,陆正走到空地上,仔细回忆了昨天辩演练的小炼形以及慎虚师叔说的要点,他的记性极好,辩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当下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练了几遍,锅里飘出一阵诱人的饭香。他的肚登时发出一阵咕噜的叫声。从昨天到现在累了一天,陆正可是什么也没吃。此时闻到饭香,肚当然叫了起来。陆正停下练习,去屋里拿了碗筷,正准备盛饭吃,突然看见锅边有个瘦小的身影,正揭开锅盖,把手里一把黑乎乎的东西撒进去。
陆正当即喝了一声:“你干什么!”
那瘦小身影吓了一跳,抬头与陆正打了个照面。陆正一愣:“三鲜?你在做什么!”
三鲜见陆正看到自己。把锅盖往边上一扔,撒开脚丫就往一边的树林里跑去。陆正走过去往锅里一看,只见白花花的米饭上,被三鲜洒了一层泥沙,心里一阵恼火。同时也感到奇怪,怎么好端端的三鲜要在自己的锅里撒沙,难道他也是为了报复慎虚师叔。所以欺负到自己头上?可是看三鲜那个胆小害怕的样,怎么可能有这种胆瞒着慎虚师叔来做这样的事,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跟师叔说吗?
既然知道是三鲜,陆正也不准备去追他,眼见这一锅撒了泥沙的米饭,叹了口气。将上面一层沾了泥沙的米饭拨到一边,盛起下面的米饭,吃了起来,他虽然极饿,但仍旧是一口一口慢慢咀嚼后才咽下去。
正吃了一半。辩牵着他的那头白牛走了过来,他是来教自己小炼形的。陆正赶紧放下碗筷。以半师之礼冲辩行礼问好。辩也不多话,伸手往白牛后臀上一拍,让白牛自己去一边吃草,他则来到空地上,一招一式的演练起小炼形来,间一句话也没有。
陆正也分不出他到底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教自己,站在一边仔细观摩。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揣摩,觉得辩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无尽的韵味,自己刚才练习,虽然一招一式不差,但是就少了辩那种凝重含蓄的味道。
等到辩一遍练下来,陆正上前问道:“辩大哥,我也打一遍,你帮我看看哪儿有错。”说着,调匀气息,双臂一抬,将自己揣摩的小炼形一招一式演练了出来。
辩站在一边,看着陆正的动作,眼闪过一抹惊奇,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又回复原来的淡漠。
陆正将十二式演练完毕,正要询问辩自己哪儿做得不好,辩又在原地练了起来。陆正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仔细一看,辩却不是从头到尾演练,而是挑出了十二式的五式,反复演练着。
陆正随即明白过来,辩的意思是自己这几式练的不好,所以给自己重复几遍,让自己好好观摩清楚,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说话。
陆正认得,那几式分别是第一式‘抖金锋’第三式‘转木机’,第五式‘荡水波’,第七式‘催火焱’以及第式‘固土疆’。
辩演练了数遍,便站在一边不动看着陆正。陆正揣摩他的意思,便将那五式一一演练了一遍,然后问道:“辩大哥,你看怎么样?”
辩却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原本在一旁吃草的白牛眼见他离开,赶紧跟了上去,压根不需辩招呼,无比顺从。
陆正有些莫名其妙,辩摇头显然是看出了自己演练有些问题,但却不跟自己说明白。这人还真是有些怪异,一个辩,一个三鲜,都是这样,陆正不觉有些头痛。但还是高声在辩身后道:“辩大哥,今天辛苦你了,谢谢。”说着,躬身对辩行了一礼。
辩走后,陆正回到灶台边,将剩下的米饭吃完,发觉锅底已经有了锅巴,也扣出来吃了。看着锅里剩下的那些搀和了泥沙的米饭,他又不舍得丢掉,便端着锅去小溪边舀了一些水进去泡着那些米饭,拿回来还是放在灶台上。这样等到米饭泡开,泥沙就全部落到锅底了,到时候就可以把干净的饭粒分离出来。这还是他做乞丐时候,唐小想出的办法。
吃完米饭,陆正想着是不是要将那些记名弟在自己屋前堆牛粪的事情告诉慎虚师叔?想了想还是算了,那些记名弟只敢堆些牛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然拆了灶台,却没有将锅打烂,显然是心有顾忌。自己的师叔欺负了他们,那自己受点气也是正常。
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在空地上练起小炼形来,但是只没一会儿,肚却是又咕噜咕噜了起来。他现在体力消耗极大,可不是那小半锅没什么油水的米饭可以填饱肚的。越练越饿,无论陆正怎么克制,手脚都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甚至让他想起了那晚慎虚师叔桌上的两盘肉来,当时觉得难闻,但现在想起那个焦糊糊的肉味,却是无比香甜。
他想起那野兔都是那些记名弟给师叔送去的,应该就在谷里树林捉到的,自己是不是也要去碰碰运气呢?陆正忽然想起,刚才去溪边的时候,好像看见溪水里有鱼在游,不如去抓几条鱼来烤着吃吧!
这念头一起,一颗心就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似的,脑海里满是日月庐里和老师一起吃的各种鱼的味道,嘴里忍不住砸吧起来。小炼形是练不下去了,但是怎么捉鱼呢?
陆正去林里找了一个树杈,卷起裤腿,下到小溪里叉鱼。那溪水刚没到了大腿,陆正就觉得小腿上有个滑腻腻的东西蹭过,一看正是一条鱼,摇头摆尾正从他腿边游过去,陆正哪里肯放过,当即猛地一叉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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