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和刘成杰在海滩上坐了许久,直到困意汹汹来袭。我迷糊间记得他带着我住宿到就近的旅店里,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了。房间里没有了刘成杰的身影,只有他一大早发过来的一封短信,说是看我熟睡不忍吵醒我,已坐早班车赶回去上班了。
除了这条短信之外,其余还有数十条来电提醒短信,全是林舒,简洁,还有若琳的号码,其中包括两条林舒毫不留情的漫骂。我在心里暗暗叫惨,回去必须得向林舒赔罪才行。
果然,我一回到宿舍,林舒就黑着张脸瞪着我瞧个没完。我在门口不安地踌躇,我不安不全是因为林舒可怕的眼神导致的,还因为宿舍里没有任何能够当护盾的人在。
我手捧林舒最爱吃的泡芙,那巴巴的殷勤样别提多带劲了。
还没等我开口自首,林舒就吊起冷漠的眉眼一针见血地发话了:“你铁定又被他三两句的甜言蜜语哄下套了吧?”
虽说在进门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应对措施,可临到紧要关头还是被林舒那足可燎原的星星之火给镇得不敢吭声了。
林舒的性格打从我认识她开始就很有老母范儿,家里三个兄弟姐妹,她是老大,加上我这个从小骄纵惯了的独生女天天围着她打转,才造就了她这样妈妈桑的性格,凡是爱操心不说,还唠叨。这世上能镇得住我的人,老爸老妈姑且不论,除刘成杰和吴旭然之外,就是林舒了,所以在没做好一定的觉悟之前,我还真不敢单枪匹马的踏入虎口。
就在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时,所幸盼来了希望的曙光。不知打哪回来的若琳还没来得及踏进宿舍,就被我拦在了外头。我焦虑地用肢体语言对她叙述了一番。若琳似乎理解了我的处境,拍着胸脯,丢给我一个“放心,有我在”的自信眼神,昂首阔步朝虎口迈进,岂料才一进宿舍,对上林舒凌厉的双眼,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就立马跟个蔫菜似的了。
“舒啊,女儿家大了,总有出嫁的一天,你就由着她去吧
若琳的语气简直就像是菜市场里讨论白菜为何比昨天涨了一毛钱的欧巴桑。失策,太失策!我根本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天然白目外加单细胞的蒋若琳身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才是千古生存之道。
我成功逃离宿舍,拨了通电话给简洁约她一块吃饭,她说是刚结束学生会的工作,正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我挂断电话,大步流星往食堂走去。我估模着此刻也就只有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简洁能与我站在同一战线了。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来到食堂,见到简洁的身边偏偏坐着个吴旭然,而吴旭然的身边不巧还坐了个陆尧。
走到他们桌前,我才刚要坐下,吴旭然这家伙就立刻直奔主题:“我刚听简洁说了,阿杰又跑来找你了?难怪你昨晚看起来怪怪的,我上次对你说的话你是真没听进耳朵里吗?得,你就继续固执下去吧,有你哭的时候,到时想再来我这寻求安慰,门都没有!”
这下好了,到哪都不太平,到哪都免不了一通数落。我没有理会吴旭然的说教,一脸愁容地撇头看向简洁。
“冉,你还真速度呢
“嗯
“我都忙了一整天了,肚子快饿扁了,我先去打饭,你吃什么?我帮你买
“我不饿。洁,你都不问我昨晚去哪了吗?”
简洁会心一笑,抬手捋了捋我因为小跑而被风吹乱的刘海,对我说:“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领域,只要是自己内心所想,别人如何看待根本不重要
简洁这一番话顿时让我轻松了不少,果然来找简洁是正确的。
简洁走后,我立刻换了一幅嘴脸调侃吴旭然:“你们两个似乎处得挺好嘛,怎么样,有希望吗?”
“没
“试过了?”
“不试也知道,她只不过把我当成普通朋友而已,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你那叫自卑
“你和阿杰和好了?”
“啊?”
“你以为我会蠢到中你转移话题的老套奸计?老实交代吧,乖孩子
所谓老奸巨猾,指的就是吴旭然这一类人。
“嗯,算是吧
吴旭然听后立刻皱起了眉头,“那小子肯定又跟你说了他有多么多么的身不由己,你有多么多么重要之类的话了吧?而你呢,肯定又被他无节操的嘴皮子哄得外焦里女敕了吧?”
“又是一模一样的说辞,你果然跟舒有一腿
“少胡说
“二然,阿杰是你朋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呀
“的确,那小子的处境我很能理解,可他对你的真心究竟有几分我不作任何言论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少敷衍我
吴旭然突然板着脸,一副少有的认真口吻:“说真的,你了解阿杰吗?和他在一起的这两年时间里你就没有想过像阿杰这种家庭生活感情都不稳定的男人会否有愿意付出真心的时候吗?”
实际上,这个问题从我高二和刘成杰交往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困扰着我。吴旭然说的没错,我并不了解刘成杰,有时候,他近在咫尺,对我倾诉着真切的情意,我却觉得他离我非常的遥远,可即使内心充满了不安定感,我还是选择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他。
我说:“以前,我认为他应该改变,所以他需要我,可是现在,他依旧停在原地,改变的那个人却是我,该怎么做,我已经不清楚了
“阿杰这人本来就是个谜,我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不过他本性不坏,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情,直到那次酒吧事件。而现在,我决定继续当个旁观者,因为你已经中毒了,你现在很清醒,可等哪天毒瘾发作了又会回到他的身边提心吊胆的当个小女人。就如简洁所说,旁人的建议无足轻重,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做主比较好,免得将来后悔。我去打饭了,你要吃什么?”
“随便
心里很烦,脑子很乱,周围放大十倍的噪音不断冲击着耳膜,令我无法好好思考。
“这样好吗?”
我竟忽略了从一开始就隔着两个座位沉默吃着饭的陆尧。
我不怀好意地回答:“要你管
“被对方伤的体无完肤之后,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死死抱住‘希望’的大腿不放?不得不说,女人真是顽强的生物
“你这话,我能听成是在影射我们广大的女性同胞么?”
“岂敢,我不过是表达敬意而已
“明明一直惜字如金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转头瞪着陆尧,而他却悠然自得地喝着饮料看都不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的侧脸没从前那么冷峻又讨人厌了。
“我的确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不过既然你是旭然的朋友,我就给你个忠告,执着固然是好,但也要分值与不值,之所以绝望,是因为怀揣了过多不切实际的希望,如果无法看透这一点,那你就真的没救了
“说的倒轻松,放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是容易不容易的问题,而是愿意与不愿意的问题,爱情这玩意,若是死了,就别指望还能够绝处逢生。我吃饱了,等会替我转告旭然我先走了
陆尧几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说实话,我赞同他的说法,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认同他将之套用在我辛苦坚守的感情上。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刘成杰的电话和短信越来越勤快,尽管有时只是短短的几句问候,我还是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他努力做出的改变。寒假回老家的那段时间,他陪着我的时间也明显比从前多了许多。我果然只是一个小女人,仅仅只是这么细微的变化,就足以让我对过往的种种既往不咎,并且还心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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