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后,我以到超市买东西为由,拉着吴旭然到我和陆尧常去的老地方——体育馆后的绿地,这里清新安静,适合谈心和安抚情绪。
草地上,我坐着,他躺着,天空很高,云际线很分明,我们的心情却很晦暗。
“旭然,简洁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突然坐起身,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嗯,昨晚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不过,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是不小心我战战兢兢地挥了挥手,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掀动他阴暗的情绪。
“如果你听到最后,一定也知道了我又再一次被她拒绝了吧,你或许不敢相信,拒绝我的原因竟是那样荒唐的理由,就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荒唐?难道连你也跟其他男人一样认为简洁沉重的过去很荒唐吗?你就这么认输了?你之前信誓旦旦的坚持呢?到哪里去了?”
吴旭然坐起身,大声说:“否则我能怎样?是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了我,现在又突然告诉我她的过去,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我能有什么反应!”
我从未见过吴旭然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向好脾气的他甚至从未在我面前大声斥责过谁,这让我不禁有些害怕。
我们相互瞪视了好一会儿,终于他撇过头,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音又开始恢复平日里的柔和,“对不起,安冉,你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吧,没关系的,过几天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恢复成原来的吴旭然的说完,他又躺在了草地上,翻身背对着我。
“难道就为了简洁沉重的过去,你就一夜之间全变了?你们男人果然很在乎,对吧?”
“随你怎么说
吴旭然话音未落,我已经气愤地朝他的侧月复挥出了拳头,受到重创的吴旭然“嗷呜”一声捂着肚子狼狈地坐起身,看着他的惨状,我得意地破口大骂:“痛吗?很痛吧,相比简洁下定决心将那段不堪回首的伤疤暴露在你面前的痛心,究竟哪个更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还有,你曾经说过我是胆小鬼,这句话我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吴旭然你就是个胆小鬼,胆小鬼!”
我离开时,还不忘频频转身冲他做鄙视的手势。
后来,简洁告诉我,她不是不喜欢吴旭然,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她害怕被心爱的人疏离,就像当初林文宇想尽办法疏离她那样,那种日渐陌生的感觉让她厌恶,让她心憎,那会毁了她,她宁愿一开始就摊牌,一开始就拒绝,把心藏起来,这是她能够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哄闹的圣诞节结束后没几天,就到了大考的炼狱周。大伙都忙着应付考试,暂时放下了恩怨情仇。像我和若琳这样的懒骨头,每到这一关键时刻都会头悬梁锥刺股地开起外挂,为了学分扛起枪上战场,不英勇就义誓不罢休。我们这群临时抱佛脚的半吊子姑且不说,同是尖子生,简洁和吴旭然就不像林舒和陆尧那样轻松上阵,他们特地做出一副巴不得整个人都钻进书本里去的样子,无疑是在恰当的时机找到了看起来合理的借口逃避。
于是,学期结束。
学期的结束也就意味着我和陆尧即将开始成立关系后的第一次分离,虽然分离的时间紧紧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对于我们来说却已足够漫长,这不禁让我忍不住困惑地回想,当初与刘成杰交往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是怎样熬过来的。
爷爷女乃女乃很早就去世的陆尧每年春节都会全家人一起回去温哥华与外公和一堆亲戚们团聚,而且一呆就是整个假期。自从我回到家之后,我就成日成日的关注手机的动静,就连洗澡上厕所都会摆在我轻易看得到、够得着的地方。只可惜,陆尧除了除夕夜发来的一条简短的祝福短信之外,再没多余的短信和电话。我不敢给他打国际电话,兴许会打扰他们一家难得的团聚,想给他发短信,但看他这半个多月以来就只给我发过一条祝福短信的冷淡态度,我就想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寂寞难耐呀,若认输给他打了电话,他指不定会以为我离不开他而因此气焰高涨呢。于是后来的假期里,我日日把手机丢在眼不见为净的地方,然后夜夜钻进被窝里看着一堆堆新朋老友发来的重复无趣的祝福短信欲哭无泪。
过完农历十五元宵节,我从农村的爷爷家回到小镇上,刚踏进家门林舒就跟预知好了似的拎着水果前来拜年。我妈笑盈盈地给她递了个大红包。林舒接过红包,开始殷勤地展现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将我妈上天入地狠狠夸了一通,弄得我妈就跟吃了蜜似的乐开了花。刘大婶她老人家乐归乐,却还不忘向林舒数落我一番:“哎哟,林舒啊,你说我家安冉都跟你混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呢,你要多替我教教她才行啊
“妈,您说什么呢,到底谁才是您女儿啊,不带您这么数落我的啊,我能平安长成现在这样您就应该谢天谢地谢祖宗谢菩萨了
“你看你看,又不讨喜了吧,我不搭理你,我给咱林舒切水果去我老妈一边哼着网络上滥俗的口水歌,一边风骚骚地飘进厨房准备水果。
“我说安冉,你这年过的似乎不怎么顺心啊,怎么了?跟我说说呗
林舒就像是个等待愚民忏悔的神父一样严肃认真地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
“还不是因为陆尧,大半个假期都过去了,竟然连一通电话都没给我打过,看来男人都一样,双重人格
“人陆尧天高皇帝远的怎么就惹着你了?而且我看陆尧也不像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啊,说不定人家在国外很忙呢
我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得了吧,我已经找不出比冬眠更好的理由了。诶,不对呀,舒,你怎么不站我这边反倒帮他说起话来了,这不像你呀
“说实话,我倒是不讨厌陆尧,他总归是个男人,不像旭然那么闷骚、韩伟斌那么滑头、王博那么烦人,更没有秦睿那么让人猜不透说到秦睿时,林舒一脸的幽怨。
“我看王博就挺好,人虽然是烦了点,不过够痴情,我喜欢
“得了吧,我都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遍我不喜欢他了,可他还是不死心的一天到晚像苍蝇一样围着我打转,就巴不得我所有的时间都是他的。没自知之明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那你之前缠着人秦睿又怎么说?在我看来吧,他喜欢你,你喜欢他,性质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一句话说的就让平日口齿占上风的林舒哑口无言,我继续坏笑,得意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自发的来听我倒苦水呢,原来是你自己也有烦心事。我说舒,人现在00后的小朋友都懂得谈情说爱了,你一个拖着八零后尾巴的大婶就别再装什么纯洁了吧
“我只是弄不明白而已,当初他明明白白的拒绝了我,甚至连道德伦理都搬了出来,苦口婆心的对我进行深刻的劝导教育,让我不服都不行。本来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谁知上个学期,他却莫名其妙的换了个态度,对我嘘寒问暖,没事冲我笑不说,上课还总是时不时地盯着我看。我问他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碍着了他,他让我别误会,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以前的冷淡。安冉,我就算再强悍那也是个女人吧,生平第一次的单相思被他拒绝了我没什么好说的,那是我活该,可他拒绝了我之后隔了这么久反倒主动来招惹我,这又算怎么回事啊
一个女孩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起过去喜欢过的男人,如果说起那就证明她还存有依恋。林舒善于伪装,这一整个学期天天跟她黏在一起,我都从未看出过她内心的动摇。
“你还喜欢他
“那……那然后呢?我该怎么做才好?放弃?还是坚持?”
我这个在懵懂岁月就已经在情感路上跌了一大跟头的人没资格替她做选择,只能用简洁曾对我说过的“跟着心走,不要给将来留下遗憾”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在林舒面前重复一遍。说到底,感情毕竟是自己的,别人的意见再中肯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我突然很疑惑,说这话的简洁自己是否做到这一点了呢?倘若自己说出的话都无法说服自己,那道理什么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空想而已。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明天打算怎么过?”
林舒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明天是情节人,也是我的生日。一年之中两大重要的节日放在了一起过,也就等于一年之中少收了一份礼物不说,有恋人的甚至还不爱搭理你的生日。所以这些年来,我的生日除了父母以外,一直都只有林舒和吴旭然愿意陪我过,而以前那个跟挂名男朋友没两样的刘成杰甚至连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都从来没有问过。原本还幻想着今年应该可以过回真正意义上的生日和情节人了吧,谁知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找上你和吴旭然在家里吃个饭,砸个鸡蛋,切个蛋糕,也就完事了
林舒白了我一眼,朝着我嗤之以鼻,“你还是这么没追求
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越想越沮丧,索性把头埋进抱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