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到隔壁吴旭然家去串门,本来只是打算闲来无事拜访一下许久未见的吴家两老,然而一看到前来开门的吴旭然凝重的表情和里屋略显沉重的气氛,我便打消了念头转身溜回自己家。♀第二天,我看到了简洁手上戴着的金手镯和脖子上的金项链。她高兴地对我说她终于得到了家长的祝福。我看着吴旭然一脸满足的表情,想必他也一定看出来了,如果他的父母真心反对他的鲁莽婚姻,那么何苦还费尽心思准备首饰,只等今日送出。
吴旭然的父母称两人既已结成连理,有些形式还是不可免俗的。只是时间紧凑,春假期间也没有可以预定的饭店,再加上简洁自身家庭的关系父母不能够出席,所以婚宴只能在家里小小的举办了。
其实,说是婚宴倒不如说是普通的饭局。新人只是着普通的便装,家里的客厅也只够摆放三张圆桌,应邀前来的只有小部分在春假里能够方便前来的亲朋好友。虽然规模很小,但也足够热闹。
当天一早,爸妈便到隔壁帮手忙得团团转的吴家两老。我则是因为距离太近,愣是在被窝里睡到即将开席时才姗姗来迟。林舒和秦睿都已经就坐,我顶着一头刚睡醒的松乱长发进屋,正要朝他们走过去时,林舒突然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不解地走向她,这才发现秦睿身旁背对我而坐的那个西装笔挺的身影竟然是刘成杰。
刘成杰见到我并没有任何吃惊的举动,反而从容冷静地对我点头打招呼,他这样倒更显得惊恐万分的我没分寸了。我收起表情冷静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越过起身站在我对面的刘成杰,大步走向吴旭然。
吴旭然似乎一早便猜出了我的反应,远远便对我做出了求饶状,待我走到他身边才小声对我说:“姑女乃女乃,实在对不住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他电话的
“那他为什么非得出现在这不可
“我和他好歹朋友一场
我气馁地垂丧着脸,转念一想,我和刘成杰早已互不相干,如今见或不见都不打紧,只要他别再像上次出现那样别有用意就好。
我昂首拓步走回座位上,因为我是最后一个来的,朋友席上的位置全都已经坐满了,只剩下刘成杰旁边的位置还空着。林舒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儿们,她让秦睿坐到了那个空位置上,起身拉着我坐在她的位置上,自己则是坐到了刘成杰的旁边。对于林舒这样细心的安排我不由得心怀感激。
刘成杰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微微凑近林舒耳边小声说:“看来,你对我还是有着很大的偏见呢
林舒阴笑地看着刘成杰,不甘示弱地回以颜色,用阴沉的语调缓缓说道:“彼此,彼此
“你放心,我一早就说过我对你已经没那心思了,你大可不必这么防着我
“对我没有,对安冉呢?你敢保证没有吗?别以为你上次回来做的好事我不知道
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秦睿起身以长者的身份打圆场,战火这才得以压制。
饭桌上的气氛异常诡异,林舒不知是何原因从头到尾都绷着一张脸,与她隔着一个座位的秦睿也似有心事的一直闷不吭声。
从我坐的这个位置看过去,可以一五一十地看到简洁的举动。坐在主桌席上的简洁全程摆着一张可人儿的笑脸接受着家长们的关切问候,她此时那副含苞待放的娇羞模样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看她好似不太适应这样平民化的场合,时不时坐立不安地微微晃动身子,倒是她身旁的吴旭然喜上眉梢,乐不可滋地张口得瑟个不停。我看在眼里止不住地窃笑。可是奇怪的是,我突然背脊一阵发凉,感觉到似乎有双眼睛时不时地在盯着我看。
席间,林舒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将酒杯倒满拉着我跟她碰杯,大概是不小心陪林舒喝得有些过猛了,头不一会儿就已晕乎乎的了。我见气氛哄闹大家都仍在兴头上,于是一人暂时离席,独自回到家里醒酒。
我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敲门声突然想起。我还以为是爸妈没带钥匙,起身摇摇晃晃的前去开门。我看也没看站在门外的人是谁就又摇摇晃晃地躺回沙发上。我把手搭在眼睛上想要继续小睡,耳边却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最后一下清晰地在我耳边停止。我心想着是老爸还是老妈,但转念又想他们不可能会发出这样深沉的脚步身,是谁呢?想到这,我烦躁地朝沙发向外的方向翻了个身,突然感觉背脊发凉,睁开眼睛发现刘成杰正半蹲在我身前,微微俯下头,两人的视线凑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楚的看到倒映在他瞳孔里的自己的身影。“啊~”我用力大喊一声,迅速窜起身子逃到沙发一角,尽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刘成杰站起身,一副受伤的表情说:“我有这么吓人吗?”
“你……你怎么进来的?”
“不是你开门让我进来的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注意过来访的对象。
“看来你酒醒了呢,这么久没见,你的酒量还是跟以前一样差
我揉了揉被刘成杰吓得已然清醒的脑袋,不耐烦地问:“你可别告诉我说你是特地跑过来和我叙旧的
“冉,你一定要像林舒那样敌视我吗?难道说我过去犯的错你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不肯放下?”
我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撇头不予理会。
再见亦是朋友,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真正做起来却是比想象中要难上百倍。
其实这段感情我早就已经放下了,只是不愿再见到他的这份执念这些年来一直未曾变过,不为别的,只为不再勾起那些年背离自己变得无知懦弱的那个安冉。
刘成杰一边问,一边起身坐到我隔壁的单人沙发上,“我听旭然说你跟陆尧的感情很好,是真的吗?”
我懒得去思考他提这问题的用意,只是敷衍着回答:“嗯,我们很好
“陆尧是个不错的男人,不仅长相出众,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想必应该很有女人缘吧,跟这样的人交往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虽然说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他是在挑拨离间,但我还是毫无防备地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里,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刘成杰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就轻易戳中了我近来意识到却不曾正视的隐忧。
我心里很不服气,故意装出自信满满的样子对他炫耀着我和陆尧的感情有多么多么的坚固。
刘成杰牵起嘴角,低着头苦笑,用很轻松的口吻说着是吗,那真好。我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嘲讽,还夹杂着小小的失落。
趁着刘成杰低着头没看我,我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他跟上次回来时没多大变化,只是气质上更多了几分清新俊逸。
刘成杰抬起头看向我,四目不经意间再次相对。我收回目光,尴尬地别过头,刘成杰倒是收起了笑意冷峻地看着我,双唇轻微蠕动,却又欲言又止。
就在我琢磨着这样糟糕的场面应该如何收场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刘成杰被粗鲁的敲门声惊扰,从游离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迅速站起身对我说:“我就先走了,改天有机会再见
我看着刘成杰缓缓走出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模样。他果然变了。
刘成杰打开门,眼神碰巧与门口站着的林舒相撞。林舒向之投去的轻蔑眼神,被刘成杰视若无睹,径直走了出去。林舒走了进来,摆出一副不爽的表情频频回头张望。最后索性“啪”的一声,回身用力关上门。
林舒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坐到我身边,用质疑的目光狠狠地瞪着我问:“你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又被他给迷惑了吧?”
我连忙摆手解释道:“哪能啊
“那就好林舒对我总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管的简直比我妈还多。
我见林舒脸上烦躁的愁容未见起色,笃定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是此行带未来女婿拜见丈母娘并不顺利。
“你说,年龄怎么了?不就差个十多岁嘛,现在这社会比我还夸张的忘年恋多的是,又不止我一个,更何况结婚过日子的人是我,又不是她,可我妈不管好说歹说愣是不同意,还口口声声说我不懂得体谅她的辛苦,我就搞不懂了,我们这些新时代的好好青年在他们那些陈腐的旧社会思想里怎么就变成了叛变的地下分子了呢
林舒越说越来气,弄得我身边就好像坐着一只气焰嚣张的母老虎,总感觉战战兢兢的。
我了解林舒,只要她的暴脾气一上来,任谁都劝不住,只能等她自己气消了。对于她和家人之间的矛盾,我并不打算多做评断,只是一味好言好语地劝她说父母的初衷都是为了子女着想,应该多理解理解老人家的担忧,如果仍然打算一意孤行的话,最好还是提前做好长期斗争的心理准备。
我的一番话,就像是用冷水浇熄了林舒正愈燃愈旺地炭火上,那光景,并不只是一句心灰意冷可以形容的。
晚上宴席结束,秦睿就开着车回了x市。回去之前他特别交代林舒不要太过急于让老人家回心转意,还是等回去了两人再好好的想办法,林舒点头答应了。
一整天没回过家的林舒打算继续赖在我家过夜,被我一口拒绝了。我好言劝她说难得的假期还是多陪陪家人的好,自觉有愧的林舒这才乖乖回了家。
晚上睡觉前,我站在窗边想着两年前与陆尧在这隔窗夜话的景象,思念奔涌而出。自从两人各自回家后就一心只顾着陪伴家里人都还没联系过。我毫不犹豫地抓起手机熟练地按下短号。嘟声响了好久他才接电话。
一接通,我寻常地问了句你在做什么。陆尧回答说家里正在迎客。
我想问他有没有想我,结果话停在嘴边被我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两人突然沉默不语,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么沉静着。
大约沉默了有半分钟的时间,我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挂了吧。
我刚想开口说那你先忙,陆尧就已先我一步问道:“冉,你还在生我气吗?”
他大概是猜出我情绪不太对,联想到了回家前一天晚上发生的口角,才会说出这番没有自信的话来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发现他又看不见,才淡淡地回了句没有。
“那就好
陆尧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听他那头的背景有些嘈杂,并且身边时不时地有人喊他跟他说话,其中我听出了有娇柔的女声。在和我通话的过程中,他时不时地会冒出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看来应该是在忙于应酬别人走不开,却又有心想要陪我说话,才不得不如此僵持着。我见他多半是无法认真听我说话了,于是借口想睡了便挂了电话。
柔如水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安详地映在迎风摇曳的帘子上,我躺在床上,望着明亮泛红的夜空,注定了今晚将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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