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收藏、求推荐。レ思路客レ洗手间内又响起了黑发少年痛苦的咳嗽声，似乎是要将肺震碎，他站直身，缓缓地平复一口气，然后用力揉了揉那张满是淤青的脸，眼中泛着赤红的血丝。他盯着躺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人，说完一句话后便再次陷入沉默。
他的话从来都不多，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会说。
不会说话的人也从来只有一种，那就是自卑的人。
黑发少年的骨子里是自卑，所以他对一切都很漠视。
陈尘放在门把的手骤然一顿，转过身看着这个沉默的少年，认真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黑发少年皱着缺了半边的眉，揉了揉有些脏乱的黑发，同样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欠他一根烟，可是我很穷，没办法还，不过你把他打晕了，我可以把你也打晕。”
陈尘眉尖唿的一蹙，有些意外于这个回答，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心间蓦然生出一丝凉意。
这是他第二次对上少年的眼睛，然后在那里看到了一只准备拼命的野兽，锋利的獠牙已经张开，血红的眸子中透出嗜血的光芒。
这种眼神很可怕，对生命过于漠视，不光是对别人，更是对自己，故而显得危险。
陈尘嗅到了这一丝危险，可他不愿就这样动手，因为这是黑发少年的逻辑，并不是他的。
“如果……留下钱的话，能不能平安离开？”陈尘想了想，认真问道。
少年身体微僵，沉默片刻，说道：“应该可以。”
陈尘松了口气，然后从口袋中抽出一叠红sè纸币，数了数后问道：“五张够不够？”
少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陈尘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能少了点，那十张吧。”
少年的眼神更加茫然，酝酿出的野兽气息瞬间全无，他有些出神地接过陈尘递过来的一沓钱，犹豫着说道：“你能不能把零钱都给我？”
陈尘看着手中买衣服时找下的两张十元零钱，递了过去。
少年漆黑眸子中的一丝血红慢慢变淡，他将一沓纸币递还给陈尘，认真说道：“黄毛的烟并不值钱，十元就够了。”
陈尘第三次看向少年的眼神，却发现那对眸子中只剩下清澈若水的光，带着一丝淳朴与憨厚。
他没有接过，低声说道：“你留着吧。”
少年一愣，怔忡地看着他，然后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他蹲将一张十元纸币塞进黄毛的口袋里，然后将剩下的一沓钱折叠整齐，翻出口袋仔细检查了一下，直到确认没有破洞，才小心翼翼装进去，并用力拍平。
陈尘将视线收回，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少年突然叫道：“等等。”
陈尘再次回身，问道：“怎么了？”
少年说道：“谢谢。”
陈尘说道：“没关系。”
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尘笑了笑，说道：“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知道也没用。”
少年沉默，犹豫片刻，突然说道：“我叫石头，我会记住你的。”
“我记下了。”陈尘认真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的心情竟有些失落，或许是这个叫做石头的少年让他想起了很多没有记住的过往。
他是个没有童年的人，从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四处飘零，沉默的寒冷包裹着他很多年，让他格外珍惜温暖。想来如果在当时有个人能够伸出手帮扶他一把的话，或许他会开心许多。只是，他终究一个人……很长时间。
……
……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陈尘随手将那块暂停使用的牌子翻过，穿过长廊，走到前台要了两杯加珍珠的巧克力味nǎi茶，重回原来坐着的角落。待他坐定之后，柳墨瞳才注意到，微皱着眉好奇问道：“你去了哪里？怎么那么久？”
陈尘将nǎi茶递给她，歉然道：“刚刚去了趟洗手间。”
柳墨瞳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却突然注意到他的脸sè有些不太好，问道：“你怎么了？”
陈尘摇了摇头，指着杯中的nǎi茶说道：“你要的黑珍珠我喝的有些不习惯。”
柳墨瞳倏然一笑，挑眉道：“是啊，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嘛，你干嘛要学我。”
陈尘笑道：“我没喝过这个啊，所以就跟你买的一样喽。”
不觉间，两个人说话慢慢开始熟稔起来，再不像之前那样拘谨，好似认识了许久一般，或许是想到即将要生活在一起，感觉对方自然有些亲切。
陈尘看着她笑起来腮边凝出的两颗小酒窝，蒙在心头上的那一丝yīn霾慢慢淡去。
听着音乐喝nǎi茶，看着美女打游戏，这样的事情大概最能消磨时间，陈尘跟着柳墨瞳慢慢学着一些简单cāo作，然后也开始投币试玩，却因为技术实在过于悲催，不多一会便被完虐，引来一阵笑声。
如此又持续了很长时间，天已慢慢开始变亮，陈尘透过玻璃窗向外看了一眼，微笑说道：“现在应该能回去了，你再躺一会大概蛋蛋也就醒了。”
柳墨瞳看了眼时间，此时已近凌晨四点钟，恰巧游戏币也刚好用完，她揉了揉有些酸红的眼睛，点头说道：“那现在回去吧。”
……
……
金桥广场的夜市已经散去，天sè灰蒙蒙的，看上去有些清冷。
陈尘与柳墨瞳走在回去的路上，四下显得有些安静，清风拂面，jīng神顿时好了许多。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玩游戏吗？”柳墨瞳盯着前方的路面，突然说道。
陈尘看着她的侧脸，一缕青丝贴在上面，勾勒出微浮的曲线。他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道：“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玩游戏的老师。”
柳墨瞳轻声笑着，似是害怕打碎这难得的清静，她抬头看着灰sè的天空，弯弯的月亮还没有褪去，低声说道：“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寄宿在学校，很少时间才会回家，大多都是一年一次，所以跟家人也慢慢变得生疏。”
陈尘看着她的嘴角浮出一抹极宁静的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支起耳朵认真聆听。
“我爸爸大概猜出我是怎么想的了，所以只要我一回家，他就嚷着要带我出去玩，我不想出去他就一直在那敲门，有时比蛋蛋还要调皮，我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能跟他出去，然后他就带着我去了电玩城。”
“他是一个爱吃的大胖子，每次去之前都会买一大堆零食，然后就坐在我旁边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喝可乐，然后教我玩游戏。每次我一输他都会嘲笑我，我要是赢了，他就说是他教的好，然后继续吃爆米花。我不喜欢他嘲笑我的样子，所以就一直赢了下去。”
柳墨瞳突然笑出声来，眼眶前积起一层浅浅水雾：“想想那时多快乐啊，大概带女儿出去打游戏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吧，可我一直都没有认真地陪过他。”陈尘的心慢慢低沉下去，他猜到了后面的事情，默不作声。
“后来他走了，肝癌晚期。”柳墨瞳慢慢眯起眼，证实了陈尘的猜想，“我搂着他看他慢慢闭上眼睛，然后很快就睡着了，他走的时候脸sè白的像纸，然后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看着陈尘的目光，微笑说道：“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陈尘摇了摇头。
柳墨瞳笑道：“他说，他终于变苗条了。”
……
……
只要在走的路上，路再长也会到达终点。
只要肯停缓脚步，慢慢前行，路再短，也能行到天荒。
这个凌晨格外清冷，虽然令人心生寒意的弯月已悄悄隐去，却有冷风卷着细碎的小石头向前翻滚，穿透薄薄的衣襟，冰冷沁入肌肤，让人颤抖。
柳墨瞳并未感到寒冷，也没有颤抖，反而感觉到有一丝暖意投入身体，她看着落在肩上的手，慢慢地向前走着，默不作声。
这条路很短，短到他们竟走了很长时间。
此时天已大亮，柳墨瞳抽了抽鼻子，将飘散在眼前的一缕头发扶到耳畔，心慢慢平静下去，微笑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
陈尘沉默了很长时间，目光落在她长长的眼睫上，认真说道：“大概……我是个好人。”
柳墨瞳眉尖轻动，唇畔一丝笑意似开未开，她看着落在肩膀上的手，认真问道：“那你的手还要放在上面吗？”
陈尘手掌微顿，但还是执着地不肯离开，思考很长时间才说道：“我不知道。”
柳墨瞳说道：“可以拿下来了。”
陈尘慢慢收回手。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未完的路，本该继续走下去。
陈尘眸光有些飘渺地看着前方的空无，心里想着身边这个坚强的女孩。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便把柳墨瞳当做一个女孩，因为他看出了她隐藏在坚强外壳下的柔弱。但他一路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无言。
只因为他知道，他不需要，她也不需要。
他想，他大概明白了些东西。
比如，他们才认识很短的时间，她却收留了他，然后说了很多。
或许，这其中便因为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他是孤儿，她再没有父亲。
因为失去，所以珍惜，便开始懂得。柳墨瞳的人生中失去了最爱她的父亲，所以她开始懂得了陈尘的些许，然后就收留了他。
透过事情的最本质，往往得到的答案都很简单，却最真实。
这，或许就是答案。陈尘想。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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