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还是一片安静,走廊上静悄悄的,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一直延伸到尽头。
柳墨瞳推开病房的门,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蛋蛋,小巧的鼻子可爱地皱在一起,被子也被踢到床下,她微笑着将被子拾起给他盖上,模着他的小蘑菇脑袋,温度已经正常,不禁松了口气。
陈尘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蛋蛋不雅的睡相,突然笑着问道:“蛋蛋的大名叫什么?”
柳墨瞳说道:“柳沐沐。”
陈尘问道:“木头的木?”
柳墨瞳笑道:“水中木。”
陈尘笑道:“很好听的名字,谁给起的?”
柳墨瞳说道:“是爸爸早就想好的名字。”
陈尘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他走到窗边将窗帘合拢在一起,指着身旁的空床说道:“现在时间还很早,你睡会吧。”
柳墨瞳抬头看他,问道:“那你呢?”
陈尘对上她的目光,微笑说道:“我在这睡了一整天,现在不困。”
柳墨瞳点了点头,忙了一天都没合眼,此时确实很困倦,她换上陈尘从红sè袋子中拿出的鞋子,慢慢躺到床上,看着缓缓合上的门,眼神有些惘然,似乎是感受到了某人很久之前留下的余温。
彼时,安静的走廊上只剩下陈尘一个人,他坐在长椅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白sè的灯光,漆黑的眸子中像是燃起的光火。很久之后,才叹息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
……
燕花医院最后方的一幢大楼,在顶层的某个房间中,燃起了红sè的暖sè调灯光,光线纷乱地扑在陆院长宽大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像是滴血一般慢慢顺着脸颊滑下。
他赤果着上半身,露出红花花的肥肉,耸拉着坠在腰间,然后被一圈圈的纱布缠住,却有血渍从中渗出,慢慢殷红。
顾惜风紧蹙着墨黑的浓眉,有些难过地说道:“你……纱布太少了。”
陆院长手中夹着一根极为考究的阿波罗雪茄,听到他的话,指尖微顿,一丝烟灰颤抖着坠下,恼怒说道:“纱布为什么会少?想说我胖就直说。”
顾惜风端正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笔直的像是根青松,此时他身外已套了一件长袖衫,将那些密布的伤疤遮掩住。他认真想了想,诚恳说道:“当年的你也算苗条,家里的姑娘都很喜欢,可是现在……我总觉得减肥对你有好处。”
“屁的好处。”陆院长斜睨着眼望他,雨点大小的眼睛闪过浓浓的嘲讽,“喜欢老子的娘们儿多的是,她们整天都眼巴巴地想着老子要是累死在她们白女敕的小肚皮上该有多好。再说,要是真的像你这么瘦,那一刀早就把老子捅死了。”
顾惜风身体骤然僵住,沉默着不再说话。
陆院长狠狠吐出一口烟雾,将雪茄重重熄灭,冷声说道:“当年我就知道,你这个白的像娘们一样的男人就是个闷sāo货,否则也不会一出手就把老子给废掉。”他看着顾惜风面无表情的脸,沉默的就像是一把钝剑,哼道:“可是我也对你说过,当年的事与你无关,既然是交手,总归要有损伤,怨不得谁,只不过……代价大了点罢了。可是即便如此,老子也能承受的住,不需要你坐在这儿像个小媳妇一样惹我生气。”
顾惜风微垂的眼帘缓缓抬起,看着他眼睛,唇角努力勾起一抹笑,却大概是从未弯过,显得极其别扭,他微笑说道:“谢谢。”
陆院长看着他脸上露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他的右手上,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问道:“那种力量现在还不能掌握吗?”
顾惜风摇摇头,低声说道:“当年伤了你之后……我就能掌握了。”
陆院长嘴角抽了抽,眯起只露出一条细缝的眼,寒声说道:“这么说,你一直在我面前扮演忧伤?”
顾惜风对上他的目光,心中下意识的一紧,很久之后才徐徐松开。这么多年,他一直对眼前的这个人保持足够的尊敬,甚至是敬畏,即便是当年他亲手废掉了他,却也未改变分毫。
他摇头认真说道:“只是忽然觉得,枪比手要好用罢了。”
陆院长揉着眉尖,冷声道:“要是被那个种花的老头知道你有这种想法,一定会恼怒地抽你两个巴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语气凝重了些许,“说来一天前逃走的那个……对,叫陈尘的家伙,这还是从一个漂亮的小护士那里知道的,想不到那家伙竟然会给自己起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
顾惜风不禁莞尔,脑中下意识地闪过坐在对面的这个人的名字,心中感到有些古怪。
陆院长皱着眉说道:“那个家伙有些苗头,虽然只与他过过几招,但隐隐感觉他动手的时候,身体里面有种很特别的力量,只是暂时还看不出端倪。而且我曾说过,最后一瞬的时候,他的那个拳头根本就出不去,这绝不是说的屁话。”
“那边的人既然已经跟过来,而老家伙又傻乎乎地相信你能够摆平一切,那么你便多注意些东西,别让那个老家伙的孙女吃亏了,说来这么多年不见,那丫头应该长得更水灵了吧。”
顾惜风清冷的没有一丝光泽的眸子骤然缩紧,很自然地忽略掉他后面的话,思考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叫陈尘的……”
陆院长抬臂轻摆,打断了他的话,摇头说道:“只是猜测而已,具体有无关系那是你要证实的东西。”
“我会盯紧这件事。”顾惜风认真说道。
陆院长看着房间内红sè的光线,突然叹了口气,说道:“试试水就好,那家伙不简单,但不见得与这件事有关,况且他三个月前就已出现在我的视线中,那边并不知道你会来找我,即便知道,也不会做这种愚蠢的暴露。我只是想提醒你,那小子的力量或许与你的有些渊源。老头子年轻时不懂事,招惹了很多仇家,偏偏这些仇家力气都出奇的大。所以,力气大的人,都可以当做敌人。”
“我明白了。”
陆院长缓缓站起身,看着小月复上渗出的血,有些痛惜地说道:“也不知道要吃多少才能补回来。”
顾惜风看着他慢慢走出房间,沉默地坐在椅上一动不动,想着他临走前说的那些话,眉头越皱越深。
其实他知道,陆院长口中所谓的老头子肯放心地让小姐到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他在身边,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有这个胖子。
老头子就是顾惜风的司令。
他想,这么多年过去,这个胖子依然骄傲如当初,司令对他的看重却也依然如当初。
他更知道,这个胖子虽然口口声声称司令为老头子,却比任何人都要尊重他,只不过尊重的方式有些特别而已。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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