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侂胄的轿子走的远了,韩眐突然说道:“怎么我今日眼皮使劲的跳,心里也慌乱的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知是什么兆头。冰@火!中文.”说着,轻轻的揉着眼皮。
吕柘说道:“许是你昨夜没有睡好,今天又起的早,这会还有些困倦吧!”
韩眐眨动眼皮,忽然会心一笑,说道:“兄弟说的是,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男孩甚是顽皮可爱,站在一朵荷叶之上撒尿,我将他抱在怀中,他却叫了我一声‘爹’,此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韩眐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去年以监军身份奔赴楚州,回来时得知妻子已有数月的身孕,这时侯在梦中有一个男孩叫他爹,自然是个好兆头。
吕柘拱手称贺,说道:“恭喜兄弟得了一个公子。”
韩眐哈哈大笑,一脸的得意之色,说道:“倘若真如兄弟所言,我能得一个男孩,定要与兄弟的千金结为秦晋之好。”两人翻身上马,缓缓的往回走。提起如意,吕柘不禁忧心起她的病情,不知她此刻好些没有。韩侂胄已经进宫,想来事情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正要与韩眐告别,回去看望如意。忽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管家慌张的跑过来,叫喊道:“少爷,少爷,殿前司的兵士将老爷挟持了。”
韩眐大惊失色,回身问道:“你说什么?”
管家惊魂未定,喘息着说道:“府里的王三跟着老爷上朝去,刚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说是还没走到半路,突然被一伙禁军士兵拦住了,领头的将军是中军统制,代管殿前司公事的夏震,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请老爷到玉津园去,老爷不信,他们就强行劫了轿子,往玉津园走,王三瞅了个空子跑回来报信。”
韩眐怒喝一声,说道:“鼠辈竟敢犯上作乱。”调转马头,向着韩侂胄上朝的路飞驰而去。突然的变故,也让吕柘一下乱了分寸,兵士作乱,劫持大臣,不知他们有何诉求,若只是为了入江淮作战的事,或许……。眼见韩眐疾驰而去,连忙跟上。
玉津园是皇家园林,与皇宫相隔不远,一条运河将其与百姓的居所分隔开来,韩眐纵马飞奔,不多时就看见百十名士兵拥着一顶轿子快速向玉津园走去,只是隔着运河,虽然看的见,却冲不过去。
韩眐扬鞭大喊道:“夏震匹夫,快快将家父放下,还能饶你不死。如若不从,定当将你凌迟处死,碎尸万段。所从兵士,满门抄斩。”运河不过丈许宽,韩眐的话那些兵士都听的清清楚楚,听说要满门抄斩,不由得都有些犹豫。
夏震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擎在手上,大声说道:“圣上御笔亲诏在此,要我等诛杀逆贼韩侂胄,倘若有人胆敢违抗圣命,不遵从本将军号令,小心诛灭九族。”兵士们面面相觑,原来这边更狠,要诛灭九族。
韩侂胄从轿子中钻出,指着夏震的鼻子骂道:“小小统制,竟敢矫诏乱命,圣上龙体有恙,何人能擅动御笔,快快低头认罪,还可保全狗命。”几个铁了心跟随夏震的兵士挤上去,拉扯住韩侂胄的衣服,想要将他塞回轿子里。
韩侂胄扶着轿子勉强站立,努力保全高高在上的极品大臣架势,喝道:“夏震,你不过是禁军中的一个小卒,若非当初老夫有心栽培,如何能有今日,你却反倒恩将仇报。”
夏震咬着牙狞笑,隔着丈许远的距离,脸上抽搐的肌肉清晰可见,目光中渐渐充满了杀机,吕柘知道,他正在下最后的决心,急忙喊道:“夏统制,莫要冲动,以免断了自己的后路,太师乃是朝廷重臣,岂可轻易获罪,你可要当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
这番话一说,夏震果然有所顾忌,晃动手中的圣旨,喊道:“圣上御笔,诏韩侂胄至玉津园中,若有不从,当即诛杀。”
韩侂胄说道:“圣上龙体有恙,正在宫中休养,怎会到这玉津园来。”突然抬高声音,喝道:“夏震,你矫诏乱命,可知道已经犯下了欺君之罪。”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一点也不糊涂,知道皇帝绝对不在这玉津园中,也知道夏震犯下的是欺君之罪。
夏震嘿嘿阴笑,声如夜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只是不说话,从身后模出一把铁锤,提在手里,一步一步挤过来。韩侂胄的话在紧要关头提醒他,他已经选择好了阵营,所作的一切也不容许他后退,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只有拼死向前了。
吕柘拉住韩眐的手,说道:“公子速去找陈相,请他发兵玉津园,营救令尊。”抬头看见夏震一步步的靠近韩侂胄,知道事情紧急,大喊道:“夏统制,朝堂争斗与你何干,大宋朝立国数百年,何曾诛杀过一位极品之臣,你可要想清楚,莫要做了别人的替罪羊!”
韩眐忧心父亲,怒喝一声,骂道:“夏震狗贼,你若是敢伤及家父一根头发,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打马就走,想要绕过前面的石桥,去解救韩侂胄。
夏震一步步的走过来,目光如刀,兵士们纷纷让开,韩侂胄感觉到危险,喊道:“我儿,速去宫中面圣,请圣旨来救我。”说完,跌坐在轿辕上,此刻生死就在旦夕之间,再也没有了往日了威严,拼命的向后躲避着,脸上充满了惊惧,说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当朝太师。”
但为时已晚,夏震举起手中的铁锤,轮圆了砸在韩侂胄的胸前,韩侂胄闷哼一声,口中喷出鲜血,跌落在地上,腿脚抽动几下就不动了。可怜一代权臣,竟被击杀在玉津园外,也不过是偌大的一堆肥肉而已。
吕柘追上韩眐,紧紧的扯着他的衣服,说道:“兄弟,令尊已经死了,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全了性命要紧。”
韩眐怒发冲冠,眼睛中都流出血来,说道:“杀父之仇岂能忍下,我若逃走,枉为人子,今日定要杀了夏震这狗贼。”
吕柘就是不松手,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弟就听我一句吧!”
韩眐根本就听不进去,猛力的一挥手臂,衣袖竟被吕柘撕下一块,吕柘用力过猛,摔下马来,待到从地上爬起,韩眐已经冲过石桥。
夏震一手扬着铁锤,一手擎着圣旨,大声喊道:“兄弟们,咱们杀死了韩侂胄,圣上一定会奖赏咱们,现在谁能杀了韩贼同党,赏黄金万两。”
士兵见了血,本就处在亢奋之中,这时候又听说杀了韩眐有重赏,纷纷亮出刀枪,冲了上来,可怜韩眐手无寸铁,只有一根马鞭,连人带马被乱枪戳刺,乱刀砍死。也不过片刻之间。
吕柘失魂落魄的站在桥头,看着被杀死的韩氏父子,刚才还以为已经大功告成,就要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可是短短的片刻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逆转,不仅失去了将要到手的东西,连希望也失去了。
几个兵士走上来,将韩氏父子的尸体抬着塞进轿子,往玉津园中走。玉津园外只留下两摊血水,正一点点的渗入泥土中。
吕柘茫然四顾,竟然不知道要去那里,赖以立身的韩侂胄倒了,皇后娘娘和杨次山将把持朝政,也许接下来会是史弥远,但不论是谁当政,自己都不会在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了,或许连性命都不能够保全。
韩氏父子被杀,并没有在临安城中掀起什么风浪,这场政变也没有扩大,禁军只是包围了韩氏父子的府宅,将不相干的丫鬟仆人遣散,其余的人押赴大理寺看管起来。至于城中的百姓,有拍手称快的,有扼腕叹息的,依旧像平常一样生活,仅仅是在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
吕柘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穿过拥挤的人群,眼前茫然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座院子,推门走进去,只见吴妈抱着如意在院子里逗弄,如意还不会说话,被她逗得高兴了,只是格格的笑,表达着愉快的心情。
吴妈看见吕柘,先是一惊,随即缓过神来,对身边的乳娘说道:“快去叫夫人,快去叫夫人,少爷回来了。”抱着如意迎上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欣喜之下,竟然没有察觉吕柘脸上的落魄,将如意抱在吕柘面前,说道:“快叫爹,快叫爹。”
吕柘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抱,如意看着他一脸阴霾,‘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扭动着身体,拼命的想要往后躲藏。吕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楚,几年来积攒在心中的失落,伤感全部被这哭声引爆,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
从永嘉县开始,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在战场中,几次都面临死亡的威胁,连亲生的孩子都没有时间照顾,可是为什么还是一事无成呢!这不是一个穿越者应该有的结局,那些小说中描写的穿越前辈们哪一个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可他们竟然就功成名就了,为什么?
夫人从佛堂里急匆匆的赶来,一年没见,不禁喜极而泣,还没有走到面前,已是满脸泪花。痴痴的看着吕柘,目光中满是慈爱。
吕柘见她眼角又增添了许多的皱纹,头上也多了许多的白发,这一年中,她一定无时无刻不再思念自己,但自己却很少想到她。苦笑着说道:“娘,我回来了!”有气无力的说着,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夫人嘴唇颤动着,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天天盼着你回来!”目光掠及吕柘身后,却是空无一人,只有单薄的影子拖在地上跟随着。
吴妈抱着如意,温柔的鼓励她,说道:“如意,这是你爹,这是你爹。”托着如意的手,送到吕柘的脸前,想让她触模吕柘的脸,如意终究还是害怕,缩回手去,紧紧的抱住吴妈。
吕柘叹息一声,说道:“娘,我累了,让我睡一会。”
夫人点着头,说道:“好,好。”
屋子里已经提前收拾过了,渡海大师的那副字被装裱了挂在墙上,那几个字显得更加醒目。‘渡尽苦海,再无红尘。’吕柘躺在床上,喃喃的念着,红尘,红尘,什么是红尘?自己的红尘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