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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令人意外的消息,这些天都没有信儿,怎么陆琅就亲自上门了,
老夫人忙站起身,拉着蕙如就向外走。
刚出了房门,就见大老爷书房伺候的丫头春雨小跑着进了院子,说是大老爷差她来请老夫人和世子妃过去。
到了前头书房里,远远便看见陆琅表情沉凝端坐在那里,穿着件赭石色的团花箭袖排穗的缎面棉袍,系了条宽革腰带,只在一侧配了只仙鹤祥云玉佩,看着十分爽利。
武人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那腰身都笔直挺着,只是他双颊微陷,脸上的气色也并不大好。
见蕙如扶着老夫人进来,陆琅连忙起身,给二人见礼。
老夫人笑呵呵地请他起来,对他说:“我听蕙如说过你,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如今可还好?”
陆琅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还要多谢世子妃给请了太医来看,如今在下已好了七八分,没什么大碍了。”
听他这么说,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道:“这样就好。那日多亏小将军仗义援手,救我们家五丫头于危难。此情此恩,我们沈家铭感五内。”
陆琅摇了摇头说:“这原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老夫人不用如此挂怀。”
蕙如在一旁看着他,又瞧了瞧脸上神色颇有些奇怪的大老爷,心中不觉疑惑起来。
如果陆琅此来是求娶,大老爷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可是瞧他的神情,分明不像。
可若不是来求亲,陆琅上门来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来关心一下被他救下来的菀如是死是生吧。
正疑惑间,就听陆琅开口对老夫人说:“家母日前应当遣人来府上拜访过,沈大人忙于公务,或许不是很清楚,所以冒昧问一下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可曾见过我母亲派来的人?”
老夫人颇为讶异,抬头去看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并没有贵府的人过来。倒是咱们家派了人到了贵府上送谢礼。只是因小将军病着,贵府又没个主事的,是以将咱们府上的人推拒回来……”老夫人这么说着,眉头渐渐锁了起来,“原来陆小将军府上有陆老夫人在,可为何门上会说家中无主事之人?”
陆琅闻言脸色微变了变,他以为母亲已经派人上门,可是听沈家这么一说,母亲非但没有让人来求亲,还将沈家来致谢的人拒之门外……
母亲一直为他的亲事烦恼,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不中意沈家的小姐。
沈大人的父亲曾入过内阁,沈家世代书香传家,家里两个女儿又都嫁入了宗室,两个儿子也都是少年进士,在大齐朝,像沈家这样的人家并不多见。唯一让母亲觉得不高兴的,怕也只有五小姐是庶出这一条了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问清楚母亲的意思。
当然,沈家的意见也很重要。
陆琅沉吟了片刻,对老夫人说:“我陆怀风是军伍出身,有些话当说便说,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老夫人请他坐下说话,他却还站在那里,对着老夫人作了个揖,又对沈大老爷一揖到地:“不知贵府五小姐可曾许配人家?”
老夫人和大老爷都没想到陆琅居然是这么个直性子,客套话说也不说,直接上来就问菀如的亲事。
老夫人笑了笑说:“我家五丫头还未许亲。”
陆琅点点头说:“怀风不才,得皇上的恩典,如今是三品云麾将军,我父亲统领西北道军务,现在是一品镇国将军。我今年二十四岁,尚未娶妻,不知老夫人可愿意将五小姐许我陆琅为妻?”
按理说,听了陆琅说这话,老夫人应该会十分高兴,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方才陆琅的问话,之后的态度,任是谁都能从中得了一个消息。
陆琅想娶菀如,但陆夫人却不想。
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
京中就这么大的圈子,陆琅跟母亲说过之后,陆夫人不可能不去跟人打听菀如的品貌性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话传过去。
娶妻要娶贤,陆琅又是陆家独子,陆夫人怎么可能不谨慎对待?
哪家会愿意娶个名声并不是特别好的媳妇进门?
何况陆琅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在家,武将的三品也差不多与文臣四品相当,加上父亲又是镇国将军,陆家的条件这么好,对媳妇的人选就会更加挑剔。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方对陆琅说:“陆小将军人品出众,哪家若能得了像你这样的女婿都是幸事。不过娶妻并不是件小事,你的妻子要在家支撑门户,掌家理事,对上要侍奉公婆长辈,对下要抚育儿女,管束下人。我家菀丫头年纪小些,性子也并不是特别温婉,陆将军可要考虑清楚再提。”
陆琅神色不动,抱拳说:“此事在下已考虑清楚,五小姐品貌出身并无不适之处。”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实话说,五丫头出了那样的事,想找门好亲事已是困难。咱们家也曾想过,若是陆将军肯来娶,我们必会高高兴兴将女儿嫁出去,并感念将军的恩情。只是,女儿并不是能嫁出去便好,她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我自然希望她嫁出去之后可以家宅安宁,夫妻和睦,一家子高高兴兴地过生活。如果小将军只是为了担责任,迫于无奈,你大可不必如此。姻缘还是要讲一个你情我愿。勉强结成的亲事,将来也很难有好的结果。”
陆琅咽了一口唾沫,并没接话。
“陆将军能施与援手,救了我孙女一命,我们沈家上下都会记得这份恩德,断不会反而舀男女大防的事来逼着将军与我沈家结亲。将军无需再有顾虑。”
老夫人说得清清楚楚,虽然心里觉得遗憾,但强扭的瓜不甜,她不能逼着陆琅娶菀如,这样反而是沈家以怨报德。
陆琅再三说明,自己是诚心求娶沈五小姐。
沈大老爷捋着胡须对他点了点头说:“陆将军的诚意我们自然明白,不过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军家里父母均在,没有自己上门来提的道理。”
大家都已明白,陆琅是想娶的,可是陆夫人不中意这门亲事。
将陆琅送走,老夫人对沈大老爷说:“你做得对,不能借此将菀如硬塞到陆家去,只要陆夫人不愿意,咱们就不能勉强。”
沈大老爷点头称是:“只是可惜了陆小将军,那样的品貌,的确是个佳婿。”
说着扼腕不已,只觉得菀如运气实在是差,会错过了这样好的亲事。
蕙如又坐了会才离开,出了门,刚要上车,却听见有人在后头喊。回头一看,见是个眼生的小厮。
王府的侍卫将他拦在外头问了两声,才过来报,说是陆琅将军有话要与世子妃说。
蕙如想了想,说:“在街头说话总是不妥当,让陆将军一起回王府吧,我在燕然居奉茶待客。”
马车一路回了宣王府,李晟恰好也在。
陆琅见了李晟夫妻两个,下人奉了茶上来,他只愣愣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蕙如说:“陆将军不是有话要与我说?怎么现在一个字也没有了?”
陆琅过了一会,将头抬起来,问蕙如说:“不知五小姐现在精神可好?”
蕙如看了看李晟,李晟微微皱起了眉头。
“出了那样的事,也不可能那样快便好起来。”蕙如想了想才说,“方才祖母话说得已十分明白,像将军这样的才俊,五姐姐若能得配是她的福份,但婚姻之事并非只是二人之事,你母亲不喜,你也不能硬要娶进门,于你于她于你母亲,都不是好事。”
陆琅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方说:“我知道,不过我会劝说母亲,让她同意这门亲事,只是能不能请世子妃与老夫人和沈大人说说,暂时先别给五小姐说亲事?等我这边处置妥当了,我会让母亲来提亲。”
没想到陆琅的心意如此坚决,蕙如心中颇有些感动,但又有些不安。
“我五姐姐从小娇生惯养,并不是十分的好性子。现在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事理。”蕙如说,“如今京里头关于她有些传言,怕是陆夫人听信了,所以不肯结这门亲事。有些事是有,有些事却是被人故意扭曲,凭空捏造来的。她自小与我三姐姐一起养大,只是傲气任性些,并不是坏了品性……”说着,叹息了一声说,“祖母已经打算年后要带她回金陵去。若将军有心,在我三姐姐随三皇子去封地就藩前说动令堂,那便还来得及,若是令堂不同意,那就算了吧。”
陆琅站起身,对着蕙如深深一揖:“多谢世子妃相告。”
李晟在一旁舀着盖碗,垂着双眸没有说话。
蕙如见他不走,知道他有话要与陆琅说,便说:“时辰也不早了,陆将军便留下一同用晚膳吧。”
陆琅刚想推辞,就听李晟说:“怀风留下来的吃饭。我这些天没见到你,正有话要说。”
陆琅还在犹豫着,李晟又说:“你是身子一能动便去了沈家吧,你可知道唐明审出了什么来?”
蕙如那时正要转身离开,听他这么说,身子猛地一顿,回过身惊讶地看着他。
李晟对她温柔一笑,说:“蕙如你先去准备晚饭,弄得清淡些,酒就不用了。”
并不想让她留下来一起听?
为什么不让她也听一听?毕竟那是要害沈家的人!
蕙如轻轻咬着下唇,看着李晟。
那双黑如深潭见不到底的眸子正看着她,温柔且坚定,被他这么看着,蕙如心底的波澜渐渐平静下来。
李晟一定是有很要紧的安排,自己得要相信他。
蕙如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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