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月漠龙!”谢容心中紧缩,瞬间全空了,如同置身于无边荒芜野外,无边无际空无一人,只有自己与无边的黑暗。
他……死了?
他救了她之后死了?
轰轰轰!
无数的泥砂滚落,早已将之前处月漠龙所站立的地方淹没了,放眼望去,除了泥石流空无一物,那伟岸岿然如山的男人就这样消失了?那将晋国百姓生死重任背负在身上的男人,那所向无敌的男人,在生命折最后关头竟然选择了救她?
为……
为什么?
掌心徒然升起一种专心痛楚,很痛很痛,直入心底,为什么要救她?不是爱看她笑话,等着她出丑吗?不是总是嘲笑她废物无能吗?为什么?汹涌澎湃的热流从心底涌出,越执问越浓烈,或许她知道答案的,可那答案现在已经那么的不重要了。
“处月漠龙。”谢容用尽全身力气,连肺中的氧气都全部挤出来大声喊着,没有人回应她,也看不到那停下的背影与转身看着她的眸子,只有泥石流冲击的声音在回荡天地。然后,她动了,目光带着决然,顺着山坡开始往下走,跌跌撞撞的顺着泥石流往下走。
休想让她这样欠着救命之恩,休想让她背负着这恩义活着,休想,休想就这样死去。
处月漠你休想我欠你的恩情!
谢容紧抿着唇瓣完全的无视四周的泥浆,哪怕已经迈过了膝盖也义无返顾的往前走去,直接的走入了那好容易才从中逃出来的泥泽。
不是以誓言为重吗?不是要做晋国百姓的守护神吗?
你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天地一片寂静,连那涛涛滚洪都暂熄了,只有谢容身陷泥沼之中,四处翻找着。手脚碰到碎石,白袍染成泥黄色,然而不管不顾的专注着这边泥泽之上。
“处月漠龙。”谢容瞳孔瞬间一缩,眼中浮现一抹惊喜,入眼处长长的大刀屹立的插在哪里,一只大手仍然握着那刀柄,处月漠龙身躯扒在泥泽之上,浑身与那泥泽融为一体,那令日月失色的眸子紧紧的闭合着,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气。
“处月漠龙!”谢容直冲过来,望着那连鼻翼之中已气息全无的男子,没有人可以与神对抗,没有人可以在泥石流的正面冲击之下活下来,他以刀插地竟是再以个人之力抵抗那汹涌的蛮流?显然他做到了,这个顶天立地挥手抬足之间可改山河的男人他做到了,然而却也毫无气息的闭上了双目。
“处月漠龙你醒醒!”谢容抱起他的头颅轻轻拍着拭去那些泥污,如墨的眸子之中出现了空洞的茫然,如黑洞一般吞噬着她,由内往外通向四肢八骇。
“呃~!”谢容伸手抓着他的双礕,用尽全力的往外拖着,那高大结实的身躯半埋在这湿混之下,哪里是她一人之力可以移动的?
“啊~!谢容你真他妈的是个废物。”谢容青筋暴起,咬牙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往外移动了一星半点,心中急又躁之下的她破口大骂,凶狠的数落着自己,这边匆匆的放下处月漠龙用双手去挖掘压在他身上的泥土。
“不是说要做晋国的守护神吗?不是要守着那狗屁誓言吗?处月漠龙我告诉你,你要敢这么死了,我谢容绝不领你的情,本公子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兴兵,本公子要毁了狗屁都不是的晋国,我攻一城屠一城,要把晋国灭的一个不剩,将所有人碎尸万段,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处月漠龙造成的,本公子要让你遗臭万年……”
小雨淅沥沥的下着,滴落在她发间衣上,滴在脸上滑落着,十指深入浅出毫无知觉一般的挖着湿泥,嘴里无数狠毒阴戾的话放出,晋国上下连带着处月漠龙家的祖坟都被她问候了无数回,然而那躺着的男人胸膛平稳,毫无动静。
“松手呀,还拿着这把刀干嘛!”终于整个人被她挖了出来了,然而处月漠龙的右手仍然紧紧的握着刀柄之上,任由她如何用力也无法瓣开,仿佛那把刀天生就生长在他手上一样,本就与他共为一体,急的谢容满头大汗怒火冲冲。
“处月漠龙,你快给我起来,听到没有?你这个懦夫这么一点泥土就被击倒了。”一双满是污泥的手模索他的胸膛,万幸的发现没有肋骨折断,谢容激动的挥去脸上的水珠,眼眶涩的发酸,双手交叠着往他胸膛有节捧的按着。
“你要敢这样死了,我不会感激你一分的,本公子会把你剁成肉块喂禽兽。”泥泽之上两个同样浑身泥巴的人身在其中,其中一个紧闭双眸手执长刀,一个跪扒在地上,一边叫骂一边接着其胸膛,所有的一切被阴阴细雨的湿透,干净了又脏,脏了又干净。
“喝呼~!”谢容含上一口气,瓣开他的嘴送了进去,几口之后又开始按他的胸膛,如墨眸子无比认真一丝不苟的做着,闪烁着那炽热的疯狂,一定可以把他救活的,一定可以的。
“啪!啪!啪!”
雨越下越大,滴在发上脸上,四周的软泥化为了泥水从他们身边流过。
“呃~!”谢容将他头颅抱起来不让泥水淹过,用力将他拖走,然而她拖着处月漠龙,处月漠龙手握着长刀,长刀三分之二深埋在土地之下,根本无力憾动这一切。
“呜啊~!”悲愤绝望啼鸣声响起,谢容双眼腥红的抑天长啸,心底那股抽离的痛几要撕裂她的灵魂。
前一眼还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的人,转眼之间就闭上了眸子,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大地之上。
那还温热的身体却在眼前逐渐冰冷,而她却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之外根本无力回天。不,不可能的,他一定还活着的,一定还活着。
“处月漠龙,你是个军人,你要的是马革裹尸,而不是抛尸荒野,起来,马上给我起来啊!”谢容发疯的揪着他的衣领,一拳接一拳的落在他胸膛,脸上雨水泥水交织着,完全看不清她那疯狂的神色。
“你以为这样就是救了我?告诉你要敢这么死去,本公子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揪出来。”雨越来越大,已经没有人可以分清楚谢容脸上那些是雨水那些是泪水了。
“咳咳咳!”
“咦?”失去理智的眸子微微回复,她好像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
“你……醒了?”谢容手指僵住,目光仲愣的望着那琉离美玉的眸子,胡乱的在脸上模了一把,发现那眼睛还是睁着的,并不是她的错觉,他真的醒了?
“处月漠龙?”梗咽的声音巍巍响起,手指颤了颤伸到他鼻翼之上,生怕眼中那点希翼就此破碎了。
“咳咳!不是让你走么?怎么又回来了。”处月漠龙一动不动枕在她怀里,轻声问道,目光却是那样的柔和,她回来了,她刚刚在救他。
“不是说好了带我北上出去,然后送我回去的吗?这都还没有出去呢,你休想这样就抛下我。”活着,他还活着,谢容心脏都抽痛着,眼眶泛红的低吼着。
轰轰轰!
此时天地间又开始响起那震鸣,又或者一直都有在响着,只是两人根本没听到。
“不好,那泥石流又要下来了,快走。”谢容抬头望着上面,赶紧收拾自己的情绪,将处月漠龙扶起来。
“你还能走吗?”若是不能走她也拉不动。
“能。”处月漠龙苍白的脸上带着无比的肯定,右手力度一紧瞬间将那长刀拔出。
“走。”谢容站在他左侧扶着他往另一边走去,神情平静的好像没有察觉到那洪涛将来一样。
轰轰轰!随着雨水滑落的还有那蛟龙一般的泥石流,两人好容易才走到没有受波击的一侧,眼睛回望之时那洪涛已经把刚刚他们所在的位置完全的淹没了。
“这里不安全,我们再往前走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处月漠龙侧目望着神情无比坚定的谢容,平时那只知道在他身后喊的处月漠龙的谢容相比,眼前这个好似完全的换了一个人一般,仿佛只要有她在,天塌了都不怕,那神色感染了别人,眼前的种种不过是短暂的困难,很快就会过去的。
“哪里有一间房子。”黄天不负有心人,两人咬牙走了十几米之后,谢容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山腰有一个小木屋,心中顿时大喜,扶着处月漠龙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小木屋极小背靠着坚硬的岩石,前有巨树,若不近看根本注意不到这里有这么一处小房子,然而这木屋却是完好的,有着一门一窗,里面只有一个土坑,土坑上铺着些干草一张席子,另一个角落竟然还有一个灶头,然而房内却没有任何吃的,也没有任何有人住的气息。
“你先坐下。”谢容目光扫视全场之后,扶着处月漠龙坐在坑上。
“这应该是猎人做的房子。”处月漠龙同样观察之后,开口道,应该是那条村子的居民平时远出打猎,在此做了一个房子留给哪些无法回去过夜的人留宿的。
“管他的。”只要有干柴就好,谢容蹲在哪里摆弄片刻之后,火苗开始燃了起来了,身后那虚弱之极的处月漠龙目光含着赞赏,他们走了这么久的时间里一直就是他生火觅食,他也从未跟她说过要如何生火,不想她早已在每日的观察之下学会了。若是一般的汉族子弟此时只怕早已哭天喊地了,反而是她在大难临头之际总是比常人要镇定几分,真不愧是他处月漠龙看上的人。
“快,把衣服月兑了。”谢容目光移过来对上他的目光。
“不行。”
“嗯?这时候还要什么形象?等一下染上风寒就知道错了。”谢容叱道。
“我的左手动不了了。”处月漠龙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她。
什么?谢容三作两步走向他,弯腰模上他的手臂,发现左手已经肿了起来了。
“断了?”谢容并不慌张,与性命相比区区一只手在她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应是骨裂。”洪涛冲来之时,他曾下意识的举手去挡了一次巨石,怕是被震裂了。
“真够麻烦的。”谢容骂了一句,开始伸手去解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帮他月兑下来。
“这个结要如何解?”她一直就是乳媪穿衣服的,自己也没穿过几次,这伺候别人也是头一回。
“这个先解出左边的绳索,一拉就可以了。”
“然后月兑腰带吗?”
“嗯!”
……
一个柔声解说,一个带着不耐的做着,片刻之后那几层衣服就被谢容利落的解下来了,入眼处瞳孔刹时收缩,胸膛之上一遍乌紫之色,好似被人打了无数拳一样。
“内伤?”谢容愣住了。
“咳咳,我无碍。”处月漠龙含笑的目光对上她的,整个俊美的脸都显得无比柔和。
“你先等着。”谢容心中一酸,匆匆的撇过头拿着他的衣服放到准备好的烤架上,转身要走出门外。
“你去哪里?”处月漠龙同时站了起来。
“别管,看着些衣服,把那条里裤也月兑下来烤干,若病了我不管你的。”说罢谢容匆匆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