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那老嬷嬷一样,都是聪明人,我有意无意的几句话,那老嬷嬷听明白了,她,也听明白了。
我便哧笑,“我又不三岁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相信谁呢。”
迎秋这才展眉而笑,“那娘娘您还……?”肋
“且看着罢了,她若果然是个懂事的,便该知道我这棵大树下有的是荫凉,”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我嘴角含笑,“你也听她们说了,这进了永巷的人就没活着出来过的,我前儿被太后贬进去,却转眼就被皇上亲自去抱着回来,这个消息想来满宫里早就传遍了,她们都是人精儿,这宫里头风朝哪儿刮再没人比她们更看得清了,我想的是,即便明日我父亲到京城了,真的就解月兑不了身上的冤情,我陪着父亲死之前,也定要将这些害我萧家的人,先扒下一层皮来。”
而第一个,就是顾云若。
虽然现在知道她去永巷给我上刑,八成是得了叶家姑侄的暗示,或者直接就是她们的懿旨,可是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
我不会忘记那十根钢针刺进我手指中时发的誓,顾云若,我能放过那几个老嬷嬷,却一定不会放过你,我所承受的苦,我定让你十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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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凌御风下朝回来,照例先来见我,捧着我的手看着问,“还疼吗?”
我温顺的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点头,他便使劲将我拢入怀里,紧紧的久久的抱住,他的下巴上有个细密的硬挺的胡茬,贴在我的额头上,刺刺的痒,许久,他哑着声道,“婥儿,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对的,直到那日看见你在永巷中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我才知我错了,错得很彻底,错到……错到我差点铸成大错,永难挽回。”
他这样的话仿佛是个炸雷,在我的心里轰的炸开,我整个身子僵住,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我还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一次,并没有自称“朕。”
艰难的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我有些茫然,“皇上,您,您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我说,我错了,”他的目光里有着痛悔,更有着坚定,甚至,还带了一丝自信,让我莫名其妙的自信,就听他接着道,“但是,我不会再错下去了,从今往后,没有人能伤得了你,没有人!”
我很清楚的听见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他以前错了,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错,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得了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他话里的“错,”指的是什么?
是父亲,还是他往日对叶家的隐忍?
是的,从他要消减叶子诺军中的粮饷时,我便知道,他对叶家,其实也有一种隐忍在心里的,否则,他为什么要在消减了叶子诺军中的粮饷后,又另给了两百万两白银做冬衣?
十万大军,用得着二百万两之多的白银做冬衣吗?
想到那日太后寝宫中传来的那声摔瓷器的声响,想来,这两百万两,就是那一摔得来的吧?
而叶子诺在宫中安插人手,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以凌御风的心智,又如何能没有察觉呢,犹记得那支八叶参到我手中不过三两日,凌御风便来指名道姓的要了去,转手又赐回给了叶子诺,我实在相信这真的就是他的一次警告,警告叶子诺,也是警告我。
因着这一点,我每次去桃林见叶子诺时,心中都是忐忑至极,若不是心悬父亲,我如何敢冒这个险,但几次下来,凌御风都没有半点动静,我却不敢相信他真的就半点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身后有那么一双眼睛,随时随地的跟着我。
而叶子诺想来再想不到,我每次去见他,都是抱了必死的心了的。
只要能救得了父亲,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现在,凌御风对我说,他错了,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错,而我,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这样的话若在往常,我定要感动甜蜜,可是在我见到他无数次的狠虐无情之后,再怎样温柔动情的话,我也都要先在心里细细过滤,猜测着,他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见我不说话,倒也不再说什么,只将我的身子往怀里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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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凌御风去了偏殿处理政务后,整整一天,我都躺在贵妃榻上想着凌御风的话,然而越是想脑子里就越是乱,麻木僵硬到空白一片,根本就不能思考。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就在:
眼见着天终于黑了下来,我记起云嫔的事,便让小喜子悄悄儿的去接了先安排在别处,又等了一会儿,凌御风一脸疲惫的进来,见我正在灯下看书,他伸头过来瞧了一眼,就宠溺的笑,“别看坏了眼睛,睡吧。”
我也不坚持,丢了书,就站着看迎秋带着人伺候他梳洗,他却又很奇怪,几次转头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我心下疑惑,想问却又不知何从问起,一时都洗漱完毕了,他抱起我放进被子里,小心的将我拢在怀里,说一声,“睡吧,”便合上了眼睛。
他像是极累了,不多时便呼吸平缓,沉沉入眠,我想起他白天的话,心里又开始纷乱如麻,偏人在他的怀中又不敢动,硬是僵着身子躺了很久,方才朦胧睡去。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