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人影来来往往,有人想要将父亲从我的怀里抢走,我那样的恨,可是我怎么没力气了呢,有什么在心里一直的翻滚,我张嘴想说什么,可是那股翻滚瞬间涌出我的喉咙口,“哇”吐了出来,满口腥甜,竟是和父亲身上的鲜血是一样的颜色,那样的红,那样的红,仿佛是十方庵外满山的桃花,鲜艳热烈,父亲一身素衣,拿刀舞剑的手却握着笔,低着头仔细的描画着什么,我掂着脚悄悄过去,“嗨”的大叫一声想吓一吓他,他却并没有被吓到,只微笑着转身揉一揉我的小脑袋,“婥儿乖,在边上别闹啊,爹给你做了个风筝,马上就要好了。”肋
我凑过去仔细的看,那风筝上画着原来是一只丑死人的鸟,我撇一撇嘴,女乃声女乃气的道,“爹呀,这画的是什么呀,好难看。”
父亲正画得高兴的手就一顿,他搁下笔,将那风筝拿起来左看右看,皱眉道,“难看么?我怎么瞧着很不错啊。”
“就是难看啊,都不知道画的什么?”我嘟着嘴,丝毫不肯给父亲半点面子。
“是个燕子啊,”父亲听我这样说,就更是郁闷,“怎么,不像么,”说到这儿,他回头看看我,“爹希望我的宝贝婥儿能够像这只小燕子一样,自言自快快乐乐的飞来飞去,”说完,他继续皱了眉头看那燕子,“真的不像么?”镬
“不像,”我果断的下了定论,继而回身叫,“娘,娘,您快来,爹画了个好丑的东西,硬说是小燕子。”
娘捧着一碟子素点心过来,对着那风筝看了看,就笑吟吟的点头,“嗯,这身上黑黑的颜色有点儿像。”
父亲顿时垮了脸,“那就是不像嘛,”他懊丧的看着那风筝,过了一会儿,却又高兴起来,“嗯,不像就不像吧,能飞起来就行,婥儿,要不要跟爹去放风筝啊?”
“要,当然要,爹,您真好,”我雀跃着扑进他的怀里,再看风筝上那团黑乌乌的东西,倒也觉得可能好像也许确实就是个燕子了。
“爹,爹,您带婥儿去放风筝啊,您画的那小燕子很像的,真的很像的,爹……,”我喃喃的叫着,想抱一抱父亲,可是为什么我的胳膊就是抬不起来,我的脚就是迈不动,爹,爹……
“娘娘,娘娘您醒了么?”耳边是谁惊喜的叫声,爹和娘的身影被这声音一惊,竟刷的不见,我这一急非同小可,大叫起来,“爹,娘,爹,娘……”
“婥儿,婥儿,”是谁,是谁将我紧紧抱住,是谁在我耳边不停的叫,这个声音好讨厌,好讨厌,你滚开,你滚开……
“婥儿……”
“你滚,你滚,”我一使劲,竟真的叫了出来,本是沉重得睁不开的眼皮在这一挣之下,竟张开了一道缝,四周却太过光亮,亮到刺得我眼里落下泪来,有一股熟悉的薄荷香气沁入鼻息,往日里,每每闻到这股香味,我都会觉得安心,可是这一次,我却只有厌恶,厌恶到想吐。
我无力的舞动胳膊,想挥开这讨厌的味道,然而身子却似棉花般的软,无力的打在谁的身上,我的嘴里还在叫着,“你滚开,你滚开……”就好像,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婥儿,”那个声音并不因为我让他滚开就滚开,相反,更将我抱得紧,“你醒醒,你醒醒。”
我将脸埋在他怀中,等到对光亮稍适应些了,我终于努力的睁开眼,却正对上一张俊逸若仙的脸,他狭长的凤眸那样的好看,正焦急而又温柔的看着我,见我终于睁开眼睛,他的脸上立时惊喜,“婥儿,你醒了吗,你醒了吗?”
我茫然的看着他,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欢喜,“太医,太医。”
一个花白胡子模样的人便急急过来,“请皇上稍让一让,微臣这就给娘娘诊脉。”
盼夏满脸是泪,却已利索的过来捧出我的手,轻轻放在床边的小垫子上,蒙上丝帕,我看着她,忍不住皱眉,往日这样的事都是迎秋做的,今儿怎么换了他,迎秋去哪里了,迎秋,迎秋……
那太医诊了半天,才起身向凌御风拱手,“回皇上,娘娘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忧思过重,气结于心,又……又……,”说到这儿,他吞吞吐吐,半晌才又接着道,“微臣恳请娘娘宽心开怀,放下焦虑,否则……”
他后面这句话只说了半句,然而意思却已是极明白的了,凌御风冷着脸怔了半晌,方轻轻的摆一摆身,神色间竟有些无力,我看着他,忍不住恍惚,怎么了,我怎么了?
“婥儿,对不起,”他伸手轻抚我的发,语气心痛歉疚,我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他的脸上,一个掌印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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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子猛的一颤,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狰狞的掌印,那是我打的,那鲜红,是父亲的血……
“爹,爹……,”我尖声叫了起来,仓皇的四下寻找,边挣扎着就要起身,“我父亲在哪里,我父亲在哪里……?”
“婥儿,”凌御风赶紧将我抱住,“婥儿,你……你冷静些,你父亲已经……已经……”
我眼前漫现出那片片血红,父亲花白的头发上尽是血污,英武的身躯像个孩子躺在我的怀里,从来都是他抱我在怀里,不想终于等我有一天可以将他抱在怀内时,他竟有如婴儿般的安静……
看着凌御风,我笑到落泪,“是了,我记起来了,我父亲已经被你杀死了,我没有父亲了,我已经没有父亲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