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江婆婆挟带着大包小包从邻居家搜罗来的婴孩用品上了山,她将那大包小包都打开了摊在炕上让我看,边很是有些得意的笑了道,“丫头啊,你不知道,这才出生的小孩儿啊皮肉女敕,就得要这些穿过的已经被磨得很柔软的旧衣服穿着才舒服,哈哈哈……”肋
我看见她来了,早欢喜的心花子都散了,抱着她的胳膊爱娇的摇,“婆婆,让您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她边说边伸手来模我的肚子,却突然脸色一变,“丫头,你躺下,让老婆子模模这孩子的身子正不正。”
“正不正?”我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大瞪着眼睛看着她。
玉姑在边上却白了脸,她忙不迭的拉着我往床边走,“妹妹,快去床上躺下,让姑女乃女乃给你瞧瞧,快……”
我见她们都很郑重的样子,一时不敢怠慢,便忙按玉姑吩咐的,去床上仰面躺好,江婆婆伸手在我的肚子上左按按右按按,半晌,便蹙了眉头,道,“得跪香了。”
“跪香?”我闻所未闻,一时想不出那是什么?
边上玉姑已经一脸惊愕了,“姑女乃女乃,您模准了么?”
“是的,我连着模了好几下呢,”江婆婆道,说到这儿,她回头向我一笑,“丫头,你别担心,跪香是为了你生产时少遭罪,不妨事的。”镬
有了玉姑之前的紧张,她的笑脸就显得份外的虚浮,我心下顿生疑惑,“是,是么?”
“是的,”玉姑此时也已经意识到我的忐忑,忙挤出笑来道,“跪香的意思,就是你每天晚上在床上跪一柱香的时间,并没有什么的,你别担心。”
见她也说得轻描淡写了,我心内虽隐隐不安,却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不妥,只好闷闷的点点头,好在,到晚上时,江婆婆真的就是点起一柱香,让我去床上跪着,待那柱香燃尽后,便就了事起身,如此,我才打消了疑虑。
半个月后,终于下起了大雪,通往山下的路一夜被封,山中从此与世隔绝,人兽不通。
我穿着厚厚的粗布棉袄站在屋檐下,雪还在下,却无风,山妞和二荣正撒了欢儿的在雪中比赛堆雪人,蒋大山捏着个旱烟袋在边上摇旗呐喊着,玉姑怕孩子冻着,不停的呵斥,命这爷儿仨回屋,奈何却无人理她。
我的手轻轻下滑,只想着,过不了三两年,我的孩子该也能参与其中了罢。
想像着那时的情形,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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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每天最痛苦的事,就是跪香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觉得那一柱香的时间漫长,偏江婆婆是这世上最严厉的监工,她每次都坐在床边牢牢的看着我,我的腰身稍稍一软,她的手便托了过来,“丫头,腰挺直了。”
膝盖上酸酸的发麻,我的腿已是肿了的,我哭丧着脸看着江婆婆撒娇,“婆婆,我的腰都快酸死了,我哪里还有力气挺直了啊。”
江婆婆便心疼起来,颤巍巍的伸手来替我在腰上揉着,然而心疼归心疼,却依旧不让我起身,哄着道,“好丫头,你这会子熬这半点苦,生产时便能少遭好大的罪,忍一忍啊,那香就只有小半截了。”
我无奈叹气,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我每天都这么跪着,我私下里问过玉姑,只见玉姑一脸严肃,“妹妹,可不能马虎,姑女乃女乃是这方圆最有名的接生婆,她让你跪,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我咂咂嘴,模一模肚子,无可奈何……
日子很是平静的过着,转眼进了腊月,天气时阴时晴,愈发的冷,我的身子越来越重,离临盆的日子逐渐近了,玉姑和江婆婆每天除了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就是严密的盯着我,江婆婆说,我但凡有半点觉得不好,都要赶紧告诉她。
随着临盆在即,我其实是怕的,梅清婉难产的阴影还在眼前,我总是忍不住的要去想,在这大雪封山与世隔绝的地方,万一我也……,那该如何是好?
山里的年自有一番味道,山妞和二荣在蒋大山的带领下,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玉姑和江婆婆在厨房里不停张罗着年夜饭,只有我闲人一个,抱着大肚子坐在旁边烤着火吃着米糕,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宫里,那份年的味道虽也喧嚷热闹,可是繁文缛节亦是极多,相比之下,我倒觉得眼前的这个更加温馨安然。
玉姑很是担心留守家中的阿桂,忍不住的念叨,“这大过年的,让表弟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冷冷清清的可怎么好?”
江婆婆憋着缺牙的嘴,呵呵的笑,“不妨事不妨事,我上山前就将他年下里要吃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又有大山给的那几挂子野味,这小子,这会子定是在烤着火喝着小酒,不知道多悠闲呢。”
我在边上听着,心下就有些歉疚起来,起身去拉着江婆婆的手,我内疚的道,“婆婆,都怪我,耽误你和阿桂哥过团圆年。”
“丫头,见外了不是,”江婆婆拍拍我的手,一脸的责怪和怜爱,“要说咱们也真是有缘分,老婆子高攀,早拿你当我的亲孙女儿般的了,这孩子落了地,老婆子也只当那是个嫡亲的重孙子,丫头要总这样,可是不愿拿我当个女乃女乃?”
她话音才落,我已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大礼郑重而拜,“孙女给女乃女乃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