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瑶不习惯地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头饰,想:这中原怎么有这么多折磨人的玩意。宫女连忙说:“娘娘,您不可以动这些头饰的。今天白天是您的封后大典,您要与皇上走到太后娘娘的面前,让太后娘娘给您带上凤冠,发金印。您的头发不能有一丝杂乱的。”肋
列瑶说:“那大婚在什么时辰?”
“回娘娘,大婚在黄昏的时候。”宫女说。
列瑶得意的笑了一下,想:黄昏时,宋傲荷与追风早已行刑完毕,共赴黄泉了。以后,没有人再能阻止我得到元无极了。
中午的时候,列瑶被两位宫女搀着,离开了凤宫。她毕竟是个胡女,不习惯中原的衣服,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头上插了那么多重重的首饰,还有那珠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感觉都快成斗鸡眼了。身上的衣服虽漂亮,却很不合体,一件一件的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还有那鞋子,跟好高,她一个胡女,哪受得了这些累人的东西。她不得不紧紧抓着扶自己的宫女。身后还有两个宫女为她提裙摆。
但是,她看到元无极的那一刻,便把这所有的痛楚都忘到九霄云外了。皇上穿着大红的喜服,风骨清举,标俊清彻。高大魁梧,器宇轩昂。
她刚想对他微笑,却看到了他眼里的冰冷。
她真的爱上了元无极,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爱上了。虽然她是个心机颇深的复杂女子,却也会发生一见钟情的事。镬
只是她真的不明白,强逼的婚约是不能够维持许久的。
到了尚武殿的大厅口,太后早已身穿华服坐在最里面了。她的脸上都是堆笑。她很高兴,元无极终于娶妻了,而且还是这么美丽的列瑶。
两人机械似地向太后走去。带了凤冠,取了金印,她就是他的皇后了。她喜上眉梢。她的思绪也曾拂过追风和傲荷,她心想:对不起了,追风,这就当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个件事情——陪宋傲荷去死。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家人的。宋傲荷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吧,午时二刻……而且皇上最后发现了,也不能怪罪于我,毕竟,这是太后的命令。宋傲荷要是死于“浸溺之刑”,那就算是死后也不得翻身了,这偷情,可是女子最大的罪名了……
她想的好得意,看着前面微笑的太后,嘴角稍稍上扬。
午时二刻已经快到了,傲荷已经被侍卫从地牢里押出来,五花大绑着上了一个轿子(因为浸溺贵妃是皇家之耻,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没有坐囚车),准备出皇城,到通天河去行刑。
这边,封后大典仍在继续。列瑶与元无极已经走到了太后的面前。太后刚要取凤冠……
“放奴婢进去,放奴婢进去……”
这尖利而又急促的声音,传入了大厅内所有人的耳朵。列瑶连忙回头看:两个侍卫正拉着一个要冲进大殿的宫女!她知道肯定来者不善。
太后也看到了,说:“这是谁在外面嚷嚷?耽误了及时,这罪可就大了!”
在外嚷嚷的是小暖。她拼命地推着侍卫,想要进去,但哪里能是侍卫的对手。她只有大声叫:“皇上,奴婢有事禀告,皇上……”
有事禀告?这一下子挑了列瑶的神经。这宫女不会是来禀告处置傲荷的事吧?她马上回头,冲侍卫喊道:“把这捣乱的宫女拉出去砍了!”
“慢!”元无极看到列瑶那着急的样子,起了疑心。他转头一看,是小暖,是他安插在傲荷身边的宫女。一定是傲荷出了什么事了。然后,他向她走去。
“皇上……”列瑶留恋地叫了他一声,但他充耳不闻。她愤愤的想:原来这封后大典在他的心里,还没有一个宋傲荷的一个贴身宫女重要。
元无极走到小暖的身边,扶起她:“怎么了?”
小暖压低了声音说:“皇上,荷贵妃昨日被太后娘娘判了‘浸溺之刑’,午时二刻行刑,现在……”
“什么!”元无极眸子一紧。他也没时间问清楚怎么回事了,救她,是他的第一想法!他真的没有办法容忍失去她。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身上那繁冗的喜袍用力一拉——喜袍顿时被扯下,掉在了地上。转眼间,他就消失了。
这一举动可惊住了尚武殿里所有的人。太后十分的生气,对身边的亲信吼道:“快,你们快去拦住皇上,无论用什么办法,就是绑,也要把皇上绑到这来!”
最尴尬的还是列瑶。她刚刚还沉浸在即将被封后的喜悦当中,而如今,皇上,她的夫君,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掉喜袍,不见人影。她僵在那里,胭脂也不能掩盖她铁青的脸色。
在场的宫女,太监,大臣,他们无不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列瑶。这位皇后还没被封,皇上居然就这么走了,想必她以后肯定是个不受宠的摆设吧,亏她还长得如此美艳。
最幸灾乐祸的,要数天麟了。虽然列瑶是她的主子,但她还是没办法看到元无极封列瑶为后。她嫉妒。
太后觉得真的很对不住列瑶,她安慰列瑶道:“皇后,你别着急,等皇上回来,哀家一定要找他算账!”
列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力气站在这里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还是故作镇静地说:“太后娘娘,皇上兴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办,臣妾不埋怨他。”
元无极拼命地跑着。午时二刻就要到了,傲荷怎么样了?他简直不敢想。他的轻功很快,但还是安慰不了他内心的焦急。他脸上出了一层厚厚的汗珠。
“皇上请留步!”这门口的士兵受了太后的懿旨,无论如何也要拦下他。他停了下来,眸子一转,露出了嗜血的颜色,他冲他们吼道:“让开!挡朕者杀!”
“皇上……太后有旨……”士兵们还没有说完,他就没有耐心听下去了。随着一声怒龙的狂吼,他使出了双重的掌力。掌力顿时在空中蔓延,震飞了那些侍卫。他夺路而飞。
他知道,行浸溺之刑的河就是通天河。小的时候,他曾在那里目睹过一个王爷的侍妾被行刑,刽子手把那个几乎被吓晕的侍妾活生生地关进竹笼子里,扔进通天河。过了好久,才把笼子拉出来,里面的人早已死去,脸色惨白,面容扭曲,狰狞恐怖。想到这里,他更加心急了,不禁加快了脚步。
傲荷已经被带到了通天河。这河一眼望不到尽头,河水浑浊不堪,不禁让她想起了第一次与王爷出来游玩的情景。这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污浊的河,将是她的葬身之地。
她好害怕,是发自内心的害怕。虽然她已经有好几次临近死亡的体验,但这次,真的最害怕了。她瑟索着。
侍卫把绑着的她塞进了竹笼子。竹笼子好小,压迫着她的身躯,她不得不弓起身子。主刑的是一个女人,四十多岁,看样子很有“经验”,她在等待午时二刻的到来。
“再看看这人间的美景吧。姑娘,你长得挺美,呵呵,被浸溺的人都是美人。下辈子千万不要投身帝王家啊,伴君如伴虎。”那女人絮絮叨叨着。她的声音听起来好慈祥,让傲荷想起了母妃。
“时间到了,行刑!”那女人对侍卫说道。两个侍卫立即把一个绳索系在竹笼子上,然后把竹笼子举起来,扔进了通天河中。
好冷啊!她的身体一下子接触到了冰冷的河水,冷的她直哆嗦。竹笼子在往下沉,河水猛地灌进去,浸着傲荷。她呛了几口水,等待这死亡的降临。
在她的最后一刻,她想到了她的父皇,母妃,宋国的江山,还有,元无极。
小时候,与父皇和母妃在一起,那么的快乐。她的童年虽然不是天真无邪,但也没有受过什么伤害。
与元无极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痛苦多于快乐,但是爱与被爱的感觉,一定是最刻骨铭心的。
河水太浑浊了,里面的泥土和石块刮擦着她,但她以感受不到痛楚了。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看到了鬼门关。最后,她默念着,皇上,来生再见了。
“哎,又一个姑娘葬身于通天河。”女人感叹着。周围的侍卫紧紧地抓着绳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可是,一阵掌力如排山倒海的架势,从他们的后面袭来。尘土都被扬了起来,满天乱飞,遮住了视线。他们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震飞了好几米,倒在地上。他们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定睛一看,来人穿着深蓝色的长袍,腰带上镶着一块皇宫里才能镶的玉,还绣着金光闪闪的飞龙。这表明他是皇上,皇上!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嗜血,那么的急切。他冲过去,一只手一把夺过绳索,大手一拖,把它拉了上来。
在水里的傲荷突然间感受到了绳索的力道。她正被拖出水面,飞快地拖出。她终于透过潮湿的双眼,见到了阳光。
那女人看着这一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做刽子手十几年了,还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不顾一切地救被浸溺的女子,而且此人还是皇上!女人可是偷情才会被浸溺的啊,难道皇上他会不介意这个,就只想让她活着?
傲荷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她看见元无极正向她走来。他最终还是来了。她笑了,一滴眼泪划过她微笑的脸庞。
元无极用力一扯,就把竹笼子给扯破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她从里面抱出来,把绑她的绳子扯断。绳子一断,她就像摊软泥,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地搂着她,很紧很紧,紧到她都略略感到窒息了。他丝毫不介意她的满身泥水把他的衣服弄脏。她冰冷的身躯渐渐被他捂热。
“不要离开朕。”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这句话如同春风,吹过她的心。她渐渐苏醒。她揪着他胸口的衣服,如同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样。
他看着满身污垢,痛苦不堪的她,非常的痛苦,他怒问道:“是谁判你浸溺的?”
当然是太后。但她现在顾及不了这么多了,追风还在行斩首之刑呢!她推开了他:“皇上,追风还在西菜市口,他午时三刻要被斩首,求您救救他!”
救追风?元无极的气上来了,他对她说:“不可能。你快跟朕回去。”
“皇上,我求你了,人命关天,晚了就来不及了!”傲荷说。
他没想到他这么急地赶来救她,连自己大婚都可以耽误,连太后的懿旨都可以藐视,却换来她这样一个无理的要求。他板起脸,斜睨着她:“他是钦犯,本来就应斩首,朕不会去救的。”
“皇上若是不去救他,那我也不会独活。”她说。
看着她那坚定的表情,他气结,推了她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你想死就算,谁在乎!”
她撑着刚刚恢复的,沾满泥浆的身体站起来,转身就走。在她经过他的时候,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哪?”
她虚弱地说:“皇上不去救,那只有我自己去了。”
他松开了她的手,狠狠地说:“随便!但朕告诉你,劫法场是要与囚犯同罪的!”
她独自走出去一段路,可终究因体力不支而倒在地上。但是她很倔强,继续爬起来,朝西菜市口走去。
看到那个羸弱的,潮湿的背影,元无极的心非常的复杂。一方面,他在生她的气,另一方面,他又于心不忍。
纠缠了半天,他还是飞到了她面前,看了看苍白的她,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没有救到追风,就会被侍卫斩杀的!”
“死就死,反正皇上如此无情。”傲荷说。
“朕无情?!”元无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想:要是朕无情,就不会来救你了。可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她的倔强,明白如果不去救追风,那她一定不会回去了。于是他摆摆手,无奈的说:“罢了罢了,朕去救追风,但是朕要你答应朕一件事。”
“什么事?”傲荷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说。
“任何事!朕现在还没有想好,想好了就会告诉你。”元无极说。
“这……”傲荷犹豫了一下。可是现在的情况,时间就是生命啊。她说“好。”
“无论什么事,你都得答应。若今后你耍赖,怎么办?”元无极说。
“我不会耍赖的。”傲荷说。
“你若耍赖,朕会亲手杀了你的追风。”元无极说。
“可以。”傲荷倔强的说。
“那现在朕就去救你的追风了。你能跟朕一起去吗?”元无极说。
“当然!”傲荷试着施展轻功,但只是飞了一小段路,便飞不动了。
元无极过去,直接拉住她的手,把她扶到了肩上。她靠着他结实的背,感觉很飘飘然。她小声对他说:“皇上,我的衣服很脏,会弄脏您的。”
元无极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少废话。”然后,他细心得把她的双手拉到她脖子的位置,扣紧,然后就飞了起来。
这是傲荷第一次在别人的背上飞天。她看着周围的风景在迅速地倒退,微风徐徐吹过,好惬意。他身上的龙檀香另她沉醉。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愿意去救追风,追风曾经可是想要杀他的刺客啊。他真的为了她,去救追风了。她很感动,不由得搂紧了他。
元无极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一丝淡淡的笑拂过嘴角。
在西菜市口,追风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了邢台上。他的身后是身穿大红色背心,手拿钢刀的刽子手。
“时辰已到,行刑!”坐在案台前的监斩官喊过之后,从签子盒里拿出一个签子,刚要扔出,签子便被一块石头给打飞。监斩官大惊,看到一个深蓝的身影背着个沾满泥水的人从天而降。他看不清来人,就对周围的士兵大叫:“有人劫法场,快把他们拿下!”
霎那间,士兵们拔刀,把现场为围了个水泄不通。
已经准备赴死的追风,吃力地抬起头。
元无极落地,放下傲荷,用孤傲的眼神看着监斩官。监斩官一看清来人,便顿时吓破了胆,俯身跪下:“微臣参见皇上!”
这从天而降的刺客是皇上?士兵们尽管不相信,但看到监斩官都跪下了,还是马上跪下,异口同声:“奴才参见皇上!”
刚刚追风还在担心傲荷的死活,没想到此刻傲荷已经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她却是在元无极的背上,他不知是喜是悲。
元无极走到监斩官面前,用威胁性的口吻说:“以后,不管是谁要杀人,凡是宫里的斩首之刑,都要先向朕汇报,听清楚了吗?”
“微臣遵旨……”监斩官颤抖着回答。
傲荷在一旁有点看呆。元无极真的好帅啊,就凭他的出现,追风就可以不死了。他真的好威风。他真的是一个拥有不可一世的权利的帝王。他的举手投足,都透露着高雅。
可是,接下来元无极说的话,就让傲荷生气了。
元无极说:“这名钦犯暂时不用处置了,压进皇宫大牢,以后再做处置。”
傲荷听到这句话,就冲到元无极面前,“皇上,您怎么不放了他,您……”
元无极的脸上带着算计的冷笑,有点无赖的说:“朕只答应你要救他,并没有答应要放了他。”
监斩官悄悄抬头,看着眼前的傲荷,想:这样一个满身泥水的脏丫头,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皇上说话,而且皇上还不怪罪?
“你……”傲荷还想说什么,却被元无极一把抓住手臂,“随朕回宫吧。”
“微臣这就去准备步辇。”监斩官说。
傲荷与元无极一起坐上了步辇。元无极玩味似地看着她,说:“怎么,你刚刚伏在朕的背上,现在又上了朕的步辇,不怕你的追风误会吗?”
她很反感他每次提到追风时都要说“你的追风”。她看了看他身上那件华贵的蓝衣,上面沾满了泥浆,都是她弄的。她伸手过去,想要帮他弹掉一点泥浆。
但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衣服,就被他抓住了,他说:“你现在该跟朕说说事情的原委了吧?”
傲荷想了想,便把列瑶陷害她的事都与他说了。
说完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阴霾。
“朕就知道,一定又是皇后搞的鬼!”他重重地拍了座位,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谈到列瑶,傲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对了皇上,您现在不应该是在封后大典上吗,怎么会在这?”
这句话提醒了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那么重要的封后大典上逃出来了。这算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太后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还有那些大臣,那些尚书肯定都会谏言他不够以大局为重,不够贤明……烦死了。他瞪了她一眼,说:“给朕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