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在夜晚出门,加上今天没有星光,路变得很难分辨。这种时候是不能打灯笼的,因为那种轰鸣与闪光过后,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刺鼻味道和白磷的酸臭味。从小到大,阿爸除了教小月采药炼药和简单医术外,也教过她分辨多种不同物质以判断是否能够物有所用,她懂得很多自然知识。
小月凭借多年来对路的记忆,模索着走向黑暗森林那座山。还没走到,小月忽然看见不远前方有隐约的银光。她小心翼翼地朝那光走去,握紧了阿爸的大刀,屏息凝神。拨开几枝树枝,透过叶子间的缝隙凝看,那团银光在黑夜中更显著了,光团处有微弱的喘息声。小月感到心头一阵发寒,越靠近那团银光,空气就越冰凉,仿佛她靠近的是一座冰山。
近了,小月看见那团银光原来是躺靠在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人头低垂着,头发遮住了面容。令人称奇的是,他居然全身散发出银光!光温和幽暗,并不刺眼,可人身上怎么会发光呢?小月疑惑不已,又走近了几步,举起大刀胆战心惊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仍然低垂着头,没有反应,只是依旧微弱的喘着气。小月看见那人肩膀上有斑斑殷红的血迹,原来他受伤了。她赶紧扔下大刀,跑上前去。
“喂,你还好吧?你醒醒啊?”小月轻推那人的手臂,依旧没有反应。他的手臂简直像冰一样凉!不,应该说全身都像冰一样,仿佛一个结冰的人,不过他身体可以移动,并没有僵硬。
小月拨开这男人的头发,惊诧了,这面容……
虽时隔九年,可小月心中对那少年的轮廓铭刻至深,苍白的脸庞,飘荡的头发,高挺的鼻翼,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嘴角,还有——深邃的眼神——只是此时那双眼紧闭着。他似乎很痛苦,嘴角有一抹冻结的血痕。九年让这个男人少年稚气没有了,脸上轮廓更加分明,依旧不变的俊朗与美丽。他双肩比从前宽厚了许多,白衬衣肩膀处印着血迹。
小月的心怦怦直跳,无比慌乱。怎么办?他要死了吗?不!我一定要救他!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男人的身子,检查他身上的血迹。看到男人的背,小月的心骤然抽紧,他背上一大片刺眼的鲜红,还蜷缩着一双硕大的、瘦骨嶙峋、无一根羽毛、怪异丑陋的黑色翅膀!
啊,小月不禁叫出声。她分明记得,这本该是一双美丽的、天使般的翅膀啊。她努力使自己镇定,克服心里的害怕,将男人的胳膊搭在肩上,用尽全力将他搀起,顾不上拿地上的大刀就颤颤巍巍艰难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男人太沉了,小月迈步很吃力,好几次要跌倒。就这样,行走了一段路,离家更近了。男人贴在小月身后,他身上刺骨的寒气好像侵入小月的身体,她不禁不停打着哆嗦。好在她感觉到男人身体渐渐有了一些热度,体内的冰仿佛慢慢在融化,从他皮肤里渗出细细的水珠,将小月背上的衣服全打湿了。他的头靠在小月肩头,碎发在小月耳边拂动,小月能听见他的呼吸声,那么近。她心头小鹿乱撞,又激动又忐忑。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那个少年重逢!即使心里偷偷奢望过。这是小月梦里重复出现的男子,可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了解他的背景,这情形真奇怪。他两次出现都带给小月无比大的震撼,她永生不会忘记。想到这儿,小月脸上一阵发热,心跳加快。她顽强地搀着男子前行着,就快精疲力竭了。
天开始微微泛光,没想到不长的一段路居然走了这么久。小月每迈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全身已湿透,分不清是水还是冰冷的汗。男人慢慢的有了温度,而小月体内的寒意直袭骨髓深处,刻骨铭心。她真想倒在地上,一睡不起,可她决然地要救活这个梦里的男子。她拼尽全力挪动着,终于看见家门,看见阿妈站在门口焦急地朝远处观望。
小月虚弱地叫着:“阿妈……救他……一定要救他……”
她恍惚看见阿妈朝他们奔过来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和背上的男子一起倒在地上,失去意识。